7 路遇驚險

庶女性福手冊

洛家的舊宅子位於京都的城外,雖然不大且有些簡陋,卻勝在周圍人流稀少、環境清幽。

洛清鳶每日按時端了藥到洛老太太房裏,親自喂了她吃。洛老太太心裏極為熨帖,每每看著她都不由歎氣出聲,眼裏有著惋惜。

“祖母作何歎氣?孫女能留下來照顧祖母乃是替父親和太太盡孝道,要是被父親曉得我讓祖母每日唉聲歎氣,到時候孫女可沒臉見他了。”洛清鳶笑,拿小勺子舀了碗底最後的藥汁遞到她麵前,哄道:“最後一口了,祖母可不許使性子不喝。”

洛老太太發笑,“鳶丫頭,祖母不是個孩子,哪裏需得著你哄。”說完,低頭就著那勺子喝完了裏麵的藥汁兒,因為太苦,皺起了臉,麵上的褶皺在這一瞬仿佛又多出了幾道。

洛清鳶忙取過滿玉遞來的絲絹帕子拭了拭她嘴角滲出的藥汁,帶著幾絲喜意,“這藥是宮中方太醫開的,良藥苦口,我瞧著祖母近日也好了不少呢。”

“老太太氣色看起來是好了很多,這幾日的藥材都是大姑爺專門派小廝送來的,哪有不好的理兒。”一旁的滿玉笑著插嘴道,拿好洛清鳶遞還過的空藥碗出了屋,嘴裏還喃喃嘟囔著,“大姑娘可真有福氣,嫁了個好郎君。”

洛老太太聽了滿玉的話,悠悠地歎了口氣,這一聲兒歎息中有欣慰也有苦楚,“陌淩那孩子實在是有心了,專門找了方太醫為我這老婆子看診,還在城裏抓了上好的藥材過來。”

洛尹峰先前在的時候請的是京都中有名的坐診大夫,可與太醫相較就不是一個檔次了。其實,洛尹峰若真肯跟宮中的幾位太醫說說,太醫必然會給這個麵子,隻是洛尹峰跟老太太提及的時候,被洛老太太回絕了,洛尹峰自此後便沒有再提起,洛老太太有時候口上和心裏想的又豈會是一個樣兒,洛尹峰到底是不懂她。現如今,一個外姓女婿反倒為自己請了宮中最有資曆的方太醫來,這麽一對比,洛老太太心裏自然生出幾分悲涼。

洛清鳶不知道席陌淩怎麽有麵子讓那方老太醫放下架子,肯來這麽個偏僻的地方,但這總歸是件天掉餡餅的好事,便笑彎了眼,朝洛老太太道:“以前我還擔心大姐嫁過去有些辛苦,畢竟忠勇侯府人多又雜,如今我瞧這姐夫連祖母的事都能考慮得如此周到,想必更會對姐姐細心嗬護。以前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姐夫最近大抵是真的忙了一些。”

洛老太太人老卻並不傻,自然聽出這話裏的端倪,當即問,“鳶姐兒,你大姐跟你提到些什麽?”

洛清鳶俏生生地勾起桃瓣嘴角,語氣鬆快地像唱著一曲小調,“還能有什麽,也就是小兩口子之間的一些小碎事唄,祖母可休想從我嘴裏套話。”口上這般說,心裏也在想,不曉得當初給大姐的那個補氣壯陽方子派上用處沒有。

洛老太太見她一雙眼睛亮堂得如同綴滿了夜幕繁星,心裏知道這小丫頭藏著事,不由笑著搖搖頭,直感歎道:“老了老了,小孫女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肯跟祖母說嘍。”

洛清鳶陪著老太太在舊宅子裏住了將近一個月,洛老太太身子已是大好,主動提及早些出發去西陽,不要耽誤了最後一批雜貨的運送。與之相反,洛清鳶覺得住在這麽個小宅子裏挺好的,洛老太太聽她碎碎念後,不由敲了一記她的腦袋瓜子,斥道:“你若想當個沒爹娘的孩子,你就獨自個兒在這呆著,祖母我絕不攔著你。”

洛清鳶再不敢再念叨什麽了,有些話隻能藏在肚子裏。的確,若是沒有洛尹峰這個父親,自己也就沒了經濟來源,若是沒了江氏這個嫡母,以後也沒人替她說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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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勇是府中的老護院,被父親留了下來護送祖孫倆,另有幾位身子壯實的家丁。最後一批雜物大都是一些暫時用不著的厚襖子和被褥等,整整地裝了兩車。

洛老太太雖然老了,卻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東西收拾妥當了,說走就走。

“祖母,您說,這去西陽的一路上會不會遇到草寇匪徒什麽的?”洛清鳶的身子隨著前行的馬車微微顛搖,聲音也懶懶的。

洛老太太本是半眯著眼養神,聽了洛清鳶這問話,撐開眼皮看她,“你這丫頭淨說些不好聽的,我們走的是官道,沿路上的每個驛站都會有官府的士兵把守,匪賊哪敢在這處作亂,且這越往西走草地平原愈多,那匪賊也沒處藏身了。不過,我聽說南方那邊確實是多有水寇。”

洛清鳶咂咂嘴,“祖母,我就是好奇問問,瞧您,一句話就讓您板著臉了,孫女以後連玩笑話都不敢跟祖母說了。”

“好好,祖母不說了,免得以後鳶姐兒都懶得陪我這老婆子說話了,那祖母我還不得憋悶死。”洛老太太托著她小手道,隱帶笑意。

隨洛老太太剩下的人本就不多,隻兩個丫鬟三個媽媽婆子外加六個護送家丁,每經過一處城鎮時,護院劉勇就事先安排好了住處,這一路下來歇了將近七八次後終於離那西陽近了許多。

“祖母,您身子可有不適,若是哪裏不舒服,就喚了劉護院稍作歇息可好?”洛清鳶將她背後的靠墊正了正,問。

“我沒這你想的虛弱,身子硬朗著呢,早早到了我也好放心。”洛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回道。“也不曉得你父親收到家信沒,這一耽擱就是將近整一月,加上這一路上的走走歇歇,大抵又要大半個月。”

“祖母何須憂心,父親到了那西陽後,想必還要整頓好長時日。祖母隻消顧好身子,屆時父親和太太才能安下心來,孫女兒我指不定還會被父親和太太好生誇讚一番。”說到最後,已是眉舞飛揚起來,看得洛老太太樂嗬一笑。

車內兩人正歡聲笑語,豈料馬車一個輕微顛簸,竟停了下來。

“老太太和姑娘無需驚慌,沒甚大礙,好像是前麵的土山坍塌,堵了前麵的官路,我們從另一條小道繞過這段就行。”馬車外,劉勇的聲音傳來。

似乎覺得這兆頭不好,洛老太太眉頭皺起,“既然如此,劉護院便看著辦吧。”

洛清鳶隻覺身子往左一斜,馬車已是拐了個彎。

小路較官道要窄一些,堪堪容一輛馬車通過,路兩邊則是茂密的草叢和低伏的土山。周圍極靜,靜得仿佛隻能聽到馬蹄的噠噠聲和車軲轆咕咕轉動的聲兒。

洛清鳶撩開車簾子仔細看了幾眼後,放下簾子回頭,分析道:“祖母,我瞧著這怕是最後幾處土山了,過了這段路就該是寬闊的平原。”

洛老太太聽了這話,終於吐出一口濁氣,笑歎道:“我這把老骨頭總算不用受顛簸之苦了。這一路上全仗——”老太太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聞馬一聲嘶鳴,整個車廂猛地前傾,洛老太太大叫一聲,身子被甩了出去,洛清鳶驚,忙一把抱住她腰,另一隻手抓住了車簾子,刺啦一聲,簾子被扯了個長口子,但借著這簾子好歹緩衝了前傾的力道。

“祖母,你怎樣了?!”洛清鳶急問一聲,已經扶住洛老太太穩了下來,可是洛老太太來不及回話,洛清鳶也來不及問別的,耳邊已聞車外傳來幾個漢子衝殺過來的吼聲。

洛老太太頓時嚇得臉白了大片,洛清鳶腦袋嗡嗡響了幾下後,立即反應過來,努力抬起手想要掀開車簾子一探究竟,可那伸出的一隻手卻微微發顫。

洛老太太一把將她那隻欲伸去的手抓住,越抓越狠。“鳶丫頭,不要看,也不要出聲。”

洛清鳶微微點頭,被洛老太太抓住的那手手心已經變得越來越涼,耳邊隻餘家丁和匪賊拳打腳踢的吼叫聲,偶爾夾雜著對方口中冒出的一些聽不懂的語言,洛清鳶眉頭緊皺。

那匪賊早早打探到官道大路被阻,才於這小道上設了埋伏,馬車雙前蹄陷進了那早就挖好的深坑無法動彈,而駕車的劉勇也因為這突然的下陷從馬車上摔了下去,就地打了個滾兒後身子騰空而起,已是速速站穩,此時已經與那匪賊頭頭打起來。

因著對方手中帶刀,加上刀法熟悉,六個家丁早早被擒,而劉勇身為護院,自有武器傍身,加上多年習武,與那匪賊頭頭打鬥中漸占上風。那匪賊手下見狀,立馬又撲來兩人。

劉勇怒罵,“無恥小人!”然後大喝一聲,揮刀大砍。

“放下武器投降,我們隻劫財不殺人。”那頭頭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大宸國話,朝劉勇道。話落許久見他不吃這套,便不再客氣,夥同三人一起猛攻過去。

車內的洛清鳶隻聞一陣兵戈相擊之聲,刺得她耳膜發疼,片刻後又聞劉護院的兩道悶哼,便覺脊背似有涼風鑽了進去,將方才嚇出的汗吹幹,後背一片冰涼。洛老太太明顯也嚇壞了,雖然麵上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一雙腿卻在發軟。

一把雪亮的彎刀眼看著就要朝劉護院胸前劈去,遠處卻傳來利箭破空的咻咻之聲,勢道之大竟連那剛剛匯聚成形的風也被從中劈開,與之風摩擦出銳耳的鳴聲,就那麽直直插入三人握刀的手腕,毫厘不差。

遠處,一道青影伏於一匹棗紅高頭大馬上,破風劈浪般疾馳而來,一手抓握馬韁,一手拾拿長弓,過處塵土飛揚,混濁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