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聖殿之路
083 聖殿之路
顧聽語停下腳步。
剛才，腦海裏忽然閃過一雙絕望的雙眼。
那樣漆黑深邃的瞳孔，默默的凝望著自己。
“聽語，怎麽了？”溫和的聲音響起，顧聽語回過神，看到青雀一臉關切的模樣。
“沒什麽，”顧聽語搖了搖頭：“我們繼續走吧。”
走出結界後，他們已經行走了數裏之外。
這是一座又一座活火山連綿而成的世界。
眼前這片大地四季籠罩在毒辣的烈陽之下，汗水頻繁沿著額頭滑下，他們連擦去汗漬的力氣都懶得出。實在太過悶熱，而這裏的地勢又令人焦躁不已。
行走在光禿禿、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一行四人各懷心思。
走在最前麵探路的是濁陰，自從遭遇顧聽語被掠走的事件後，濁陰似乎沉默了許多。如今，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保護顧聽語，片刻不敢鬆懈。
青雀走在顧聽語的左邊，時不時觀察周圍的環境，他總是第一個發現水源，然後將溫熱的清水捧給顧聽語。
而念行，則是拉著顧聽語的右手嘮嘮叨叨，一路撒嬌發嗲無所不用其極，但旁人卻清楚他隻不過在轉移注意力罷了。身為水係的人魚之族，必定最怕烈日炎炎的氣候。
在他蠻橫耍賴的語氣背後，其實表達的意思隻有一句話：我很好，你看我連耍嘴皮子的力氣都有，所以小語，不用擔心我。
天幕的盡頭，漆黑如墨的烏黑連成一片，散發著不詳陰霾的氣息。
而他們，正朝著烏雲集中的地方前行，兩側不規則排列的火山不時吐出滾燙的碎石，一旦被砸到必定碎屍萬段，而斷層處還可以清晰的看到岩漿滾滾。
轟隆作響的聲音，如同巨人的呼吸，令人心顫。隨處都可以感覺到有雙看不到的眼睛死死跟隨著四個小小的身影。
這片大地一旦蘇醒，他們必將溶為火花。
隨著遠處的黑雲越來越近，天空像是突然踏進了黑夜，沉重的氣息撲麵而來，連念行都不再出聲。
顧聽語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停下腳步。
“聽語，”青雀小心翼翼的問：“不舒服麽？”
濁陰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同樣疑惑的望著顧聽語。
顧聽語搖了搖頭，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情愫正慢慢擴大，前方有未知的危險，殘酷的現實裏有他不願麵對的東西。他好想抱抱他們，隻想緊緊的，抱住他們。
這麽想著，也便這麽做了。
青雀瞬間睜大雙眼，顧聽語伸出雙手，輕輕的摟住了自己。連日的疲憊與不安在這一刻一掃而空，那人熟悉的氣味，是這世上最治愈的良藥。
而後顧聽語依次抱住濁陰與念行，毫不吝嗇眼中的溫柔，有些事情，心中更加確定。
“我要你們好好的。”
聽到顧聽語這樣說，青雀有些感慨的笑著，而念行眼睛有點濕。
濁陰則是更加直接，輕聲道：“放心，等過去這一劫，一定還有體力和你做個天昏地暗。”
顧聽語咬牙臉紅了。
當烈日終於收斂了能量，緩緩西下沉入火山之時，他們來到了這片炎土的盡頭。
濃重的黑雲在頭頂碰撞著，雲層中夾雜著“滋滋”閃電，像發著熒光的細蛇穿梭在黑幕之中。
火山組成的大地到此突然像被斬斷一般，裂出一道與天地相連的峽穀。峽穀下滾滾岩漿怒吼著奔騰不息，火光與黑霧交相呼應，連綿交纏在一起。
唯一連接兩界的通道，是一座宏偉的鋼鐵吊橋。顧聽語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橋梁，數不盡的鎖鏈一道道延伸開去，鏽跡斑斑的鐵板顯得古老而猙獰。
吊橋一直延伸到濃稠的黑霧墨雲間，再也看不清吊橋究竟通向何方。
“這裏……過去後便是主宮了。”
最後三道關卡由十二聖獸中最強的三名堅守，源惡沉睡在聖宮最深處，三個聖獸則凝集在他的身邊。
念行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嘴唇：“我們現在就過去麽？”
“隻能是現在，”濁陰皺起眉頭，他也想等千律他們集合後攻入聖殿，但是……再晚真的就來不及了，他們唯一的勝算在於時間，在於源惡還沒完全蘇醒。
濁陰壓下心中的不安，麵對最強的三名聖獸，究竟……能不能撐到最後呢？
“轟隆！！！！！”
突然之間，整片天地開始動搖，遠處的火山開始噴發，一座連著一座，頃刻間亂石紛飛，灼熱的岩漿順著火山口緩緩溢出，火山爆發的轟鳴猶如近在咫尺的禮花爆炸。
顧聽語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耳朵已被震得隆隆作響。
……曈影追來了……
那個火紅的身影疾馳在焦灼的煙霧之間，一陣炙熱的旋風呼嘯而至，轉瞬間曈影便來到四人麵前。
站定之後，一雙幽怨的深瞳緊緊鎖住顧聽語。
這就是夜引狙看上的人，曈影暗忖。
看著青雀、濁陰、念行齊齊擺出戰鬥姿態，曈影冷哼一聲：
“你要感謝夜引狙，托了他的福，我暫且不會殺你。”
“夜引狙，他怎麽了？”顧聽語至今無法忽略那雙悲蒼的雙眼。
曈影看著顧聽語的眼睛，緩緩說道：“他就要死了，為了你。”
“……”
曈影故意說出夜引狙的事情，為的就是想看顧聽語的反應，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驚訝？感動？亦或是是悲傷……
突然濁陰將顧聽語擋在身後，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麽！”
挑了挑眉，曈影咧嘴一笑，但聲音卻冰冷無比：“信不信隨你。”
顧聽語的身體有些顫抖，青雀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不要信，說不定又是什麽詭計。”說罷憤怒的瞪著曈影，顧聽語最害怕別人為了自己受傷或犧牲，何況夜引狙根本沒有理由為了顧聽語而死。
曈影看著他們的反應，有些嘲諷的搖了搖頭，一字一句說道：
“真是不值，早就告訴過他了，還不信。”
自始至終，顧聽語垂著頭無言以對，沉默的雙唇輕輕抿在一起。
有那麽一瞬間，顧聽語仿佛看到夜引狙背對自己，朝著永夜的黑暗跳了下去，一直墜落到孤寂無望的深淵。
“小語，你沒事吧？”念行看得出顧聽語的臉色極為難看。
“回去，”顧聽語輕聲卻堅定的說道：“我們回去。”
濁陰胸口有些起伏，他望著近在眼前的吊橋以及遠處越來越濃的黑雲，臉色陰霾下來：“你確定？”
顧聽語看著他，隻是靜靜的看著濁陰，沒有多言。
濁陰沒有動，半響轉開了視線。
“走。”
說罷，濁陰率先往回走去。
“小……”青雀攔住正欲說什麽的念行，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如果不回去，那就不是聽語了。”
曈影皺著眉頭，絲毫不掩飾心中的訝異。這些人都在想什麽？現在源惡還沒有完全恢複，不趁著此時的機會，他們根本沒有勝算。何況都已經走到了這裏，更應該清楚多一秒時間便多一份變數。
正當曈影想要跟上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顧聽語愣愣的望著空蕩蕩的吊橋，就在剛才，他明明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吊橋之上。
水藍色的長發在風中飄揚，而令人膽戰心驚的，卻是如死海般的，那雙沒有任何焦距的瞳仁。
視線相交的瞬間，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從心底滋生出來。
顧聽語打了個冷顫，努力控製情緒定睛一看，那人已經從吊橋上消失的幹幹淨淨，好似從未出現一般。
聽到顧聽語的驚呼，眾人停下腳步，隻見他臉色蒼白的望著吊橋，而吊橋之上卻空無一物。
念行握住顧聽語的手心，指尖冰冷的觸感令念行有些不安：“你在看什麽？”
“……”顧聽語搖了搖頭，拉著念行快步往前走去，竟像是刻意逃避什麽似的。
隻有曈影若有所思的看著吊橋，他心底很清楚，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到底意味著什麽。
“糟糕！”忽然想起夜引狙的詛咒，曈影咬牙切齒：“被眠盯上……麻煩大了。”與此同時，另一種異樣的疑惑彌漫在心頭。
千年之前，被當做殺人機器使用的眠雖然強悍，但他從不會單獨作戰，如今忽然現身，深宮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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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宮，主殿。
決坐在石台邊，眼前的空地上，怨冥花已經凋謝殆盡。
“你好久都沒吃東西了，餓不餓？”
沒有人回答，回音孤獨的環繞著大殿。
決像是習慣了自言自語，黑暗籠罩了整個宮殿，濃鬱的腐臭逐漸撒播開來。
這是源惡複活的前兆。
恍惚中決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幻生的樣子，那樣靈透的碧綠雙眸，毫無防備的望著自己。距離幻生破繭而出的時間，早已隔了一千多年，現在想來，卻如同剛剛發生的一般。
決歪著頭，靠在一隻碩大的白繭，細密的絲線已經遮住了沉睡在其中的幻生。
“別怕，”決輕輕的閉上眼睛：“有我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