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子府生活錄(一)
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錄(一)
“咚咚咚……”屋子裏麵隱隱傳來淒厲的求饒聲,隱隱還伴著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以及斷斷續續的笑聲,門外站立敲門的人,聽著聲響,想著裏麵的畫麵,立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按說,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擾了爺的,可這事又非報不可……
硬著頭皮,“咚咚咚……”
裏麵的聲響還在持續傳出,外麵的人心裏歎氣,認命的又敲了一遍,並喚了聲,“爺,有要事。”
漸漸聲響低弱稀疏了起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
紀祥裸|露著上半身,下身隻著一條褻褲,滿麵明顯陰沉之色的問道,“什麽事?”
透過半開著的門扉,隱約可見裏麵有一個白花花的身子被吊在床柱上,雙腿大開著,而另一個白花花的身子正跪在那人身下噬咬著她的腳趾。慌慌忙忙的錯開視線,“爺,出去的人隻回來了一個。”
紀祥一愣,一時忘了被擾了興致的不滿,那般多的人,隻為滅口,不為劫囚,卻隻回來一個?不過,回來幾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務完成了沒有。 “如何,滅口了沒有?”
“不知道,那人是回來報信的,說是無法遠程取命。他奉命回來請示爺。”
請示?京郊距這裏的路程,再是快馬加鞭的,恐打個來回的時間也夠刁鷗他們將人押到大營裏了。看看日頭,這時間怕是幾個來回的都有了。
看著紀祥更加晦澀陰沉的臉,敲門之人趕忙說道,“爺也知道,按著路程,請示必是來不及的,奴才聽了報,未敢擾爺,便私自做主,快馬加鞭的趕了過去,一路上直到京郊大營附近,才看見咱們的人,”頓了頓,留意著紀祥的麵色,如實的說道,“都是屍體,無一幸存,而大營裏的兵將正在處理著現場。奴才怕暴了身份,未敢靠的太近。但瞧著意思,奴才猜著怕是他們看著眼瞅著這京郊大營就要到了,卻還未等到回複,便私自做主,上前截殺了。”
“你確定無一幸存?”
“奴才不能確定。奴才趕到的時候,兵營的人已經開始搬運屍體了,無法核對人數。”
“這麽說,或許非但沒有截殺成人,反而可能咱們還又有幾個人被俘了?”
“奴才倒是看見有屍體被套著頭臉、負著雙手……”
那就是說,任務完成了?
不管死多少人,隻要任務完成即可。
已有消息傳出,父皇有意將葉氏女指給老四,他看不明白父皇此舉何為?若說是為了將老四扯進老二陣營,也實在是說不通,畢竟老二、老三都是皇後所生,倘若父皇主意他們繼承大統,外戚幹政就必不可免。此條解釋不通,但若說是為了扶持老四,一個隻有兵權的皇子,即使娶了葉氏女,也沒有皇後所生的老二、老三更有問鼎的實力,加上父皇一向不喜四弟,這條也說不通。
可不管怎樣,老四娶了葉氏女,如果再加上自家派人刺殺他的事情,被他知悉了,那憑著這兩點,老四站到老二、老三那邊的可能性就會大起來,如此的話,自己這方好不容易略勝的局麵就要打破了。
眯眯眼。
因著上一代的過節,料知老四不會站在他這邊,便想著在他回京的路上,將他擊殺在外,以免老四到京後,自家再無意中多了個對手。隻是沒想到刺殺不成,反而有人被俘,倒弄成自家如此被動的局麵。
……倘若老四真的站在老二、老三那邊了,自家還是盡快想想其他輒才好,畢竟紀厲掌著兵權。
可假若事情並未敗露,老四單獨的實力不足以對奪嫡造成威脅,加之,以老四那樣涼薄、自小就不輕易摻和他們兄弟間的事情來看,即使他娶了葉家女,或許也還是可以一爭的。
為萬全考慮,“把回來的那人,處理了。”
“是,爺。”來人聽聞,並未領命離開,反而接著說道,“還有一事,今盯著四皇子府的人來報,說是有一頂小轎自四皇子府抬到五皇子府了。奴才留了口訊,咱們在五皇子府的人回信,說是五爺心心念念的那商女正好被四爺搭救,核過身份後,四爺便給五爺抬過去了。”
老四自小就性子寡淡、冷漠,和他們兄弟誰也不親近,雖說並不明顯,可他總覺得老四對老五似乎有那麽些個不一樣,這會更是確定了這一點,那樣一個天仙兒,竟好不猶豫的抬給了老五。紀祥嘴角勾起一抹笑,或許憑借著老五的關係,去拉攏拉攏老四的勝算又大了一些,即使拉不過來,老四能站個中立,亦是好的。
姚玉欣往裏行進。
院落並不大,一眼便望的到底,圓潤的石子鋪成的甬路,連通各房,雅致的同時,也把院落粗略的分成個大字型。
院子偏門口靠東一點的位置有口井,井邊不遠便是兩棵石榴樹,石榴樹鬱鬱蔥蔥,已然過了花期,而綠色卻仍是很討喜,姚玉欣抬眼,這東邊是綠的,南邊卻是黃色的,八月底正是桂花開得好時節,兩棵桂花樹的香氣足以彌漫整個院落,姚玉欣深深的吸了口氣,桂花花香濃。
扭轉視線,目光看向西邊角,西邊角落兩棵梅花樹,枝椏光禿,但風姿猶美,而且配著俯首弄姿的梅花樹還有幾尊嶙峋怪異的假山石立於邊上,眼前的這些個景致,到隱約有些個她在家時,自家院落的感覺。尤其在看見正房外麵那種了一圈的白、粉紅、紫紅、橘色的重瓣木槿花,姚玉欣笑笑,這明顯是挪搬的她在揚州時的小花圃嘛。
姚玉欣心裏燙貼,又掃了院子一眼。
其他也罷了,隻是這三種樹的栽種不知是何人的主意?
雖說石榴和桂樹都是枝椏茂密的樣子,可看樹下泥土,石榴樹樹下泥土結實,顏色和周圍一致,應是院子裏早先就有的,而桂樹、梅花樹樹下周圍的泥土顏色略淺,也略微鬆軟,看著像是新近移栽的。
這石榴、桂樹、梅花是依次開花的順序,一個落了,沒多久另一個便會開花,即使未開花時,也會有討喜的果實點綴樹間,總之,這院子是寥寂不了許多時日的,由此,可見安排這幾棵樹的人的用心。
秦娘子見姚玉欣留意院子裏的幾棵樹,便笑著問道,“夫人瞧著可還順眼?這院子是爺特意給夫人準備的,這院子格局正,坐北朝南,離爺的書房和臥房都不遠,院子外麵過了遊廊便是花園,位置是頂頂好的,哪,這幾棵樹,除了石榴,像桂樹和梅花,也是前些個時日爺命人移過來的。”
五皇子嗎?姚玉欣依稀想起去年最後一次見五皇子的情形,連帶著這一年間五皇子給自己稍帶東西、惦念自己的小事件也一一浮現眼前,五皇子對自己,從始至終都是那般在意。
剛剛受傷的姚玉欣,任誰現下給予點滴,心裏也是會暖和的,嘴角牽出一個真心的笑意,笑意還未消失,昨日的那些個傷心事便也牽帶著湧了出來,心裏頓時一痛,還未完成的一個笑,那笑就已然僵在嘴角,姚玉欣點點頭,“喜歡,這院子我喜歡。”
原以為如此倉促的被抬進五皇子府,皇子府必是來不及收整的,想著皇子府對自己的安排,或雖說不上簡易,但也絕對不會是現下,這個明顯最起碼要用數十日時間來收整的樣子。
姚玉欣唏噓,恐臨近自己即將出嫁的時日,這皇子府就忙碌起來了吧。五皇子果然對自己頗為看重。
抬腳,邁過門檻,進得屋來,和外麵精心拾掇過的院落一樣,屋裏也給人一種舒心的感覺。
兩間大房,中間堂屋連接,一邊廂打著門框,掛著珠簾,珠簾那邊隱約瞧著是臥房的樣子,而另一邊廂未有門框,隻有個多寶隔斷略擋著,多寶格並未填滿,隻略擺著幾件瓷器,瞧著到不像是她的嫁妝,想著大約應是皇子府的公中之物。
目光略過多寶隔斷,一眼就可以望到那邊,隻見對著堂間的是一個不大的書案子,案子上筆墨紙硯均無。而案子旁,是一個到地,超過案高的琺琅彩大瓷瓶,裏麵也是沒插放任何東西,以後倒是方便隨手插放臨摹的字,或是描繪的畫。姚玉欣嘴角微笑,這樣的布置她很是喜歡。
再看屋子靠北的位置,北邊牆山擺放的是供人坐臥皆可的坐榻、榻上有幾,暖黃色的軟墊和栗色案幾上的兩株芙蓉花,倒是營造出一股子溫馨的味道,而南邊牆山則是兩把高背椅,一個高腳方桌,方桌正上方的牆上還掛著副畫,現下倒是瞧不真切,不曉得是何人畫作。
姚玉欣抬步,秦娘子快一步撩開珠簾。迎麵鋪麵而來淡淡的茉莉花香,想來是她還臨進府時,就提前熏好的,如此仔細,姚玉欣看一眼秦娘子,眼裏有著讚許之意。
眼前的臥房,既舒心也熟悉,姚玉欣自是覺得親近。
床是嫡母給她準備的金絲楠木雕花實木床,一旁的梳妝台、衣裳架子、四扇鏤空的折疊屏風、圓桌、擺著花盆的幾凳,亦都是配套的家私。床幔也是自己仍在家時,讓梅香和蘭雅幫襯著繡的妃色幔帳,床褥也瞧著很是眼熟。
不同的是,床兩邊掛著兩個大大的紅色中國結,屋子正中也吊著個紅色的八角燈。這是唯一這閨房的兩點紅色,雖隻是日常擺設,在這日子倒是也應了喜慶之意。
“夫人,您的嫁妝都在西邊的耳房放著呢,奴婢做主將那耳房充了庫房使用。因著夫人未來,奴婢不好開夫人的箱籠,所以這一應的物件,便都沒安置妥當。”秦娘子細細的解釋,一邊說,一邊掏著鑰匙,“夫人的嫁妝真真的豐厚,直是要閃瞎奴婢的眼睛。這是鑰匙,嫁妝單子奴婢就給放在梳妝台的抽屜裏了。”
見姚玉欣看向梳妝台上擺著的兩個做嬉戲狀的瓷貓擺件,秦娘子便接著說道,“拾掇這院子的時候爺特別上心,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就擺件這樣的細瑣事,爺還叮囑過奴婢,說夫人必是要按著自己的喜好裝點屋子的,叫奴婢把地方都空下來,隻是奴婢思量著太空蕩,瞧著不舒服,便在公中庫房支領了些個,按規製可領用的可不隻限於這些個,夫人若是喜歡留下無妨的,不喜歡,等回頭奴婢撤換了就是。”
示意梅香上前接過秦娘子遞過來的鑰匙,“始在揚州,機緣巧合,在府台大人府上,略和爺有過一麵之緣,不想也就是片刻的功夫,爺便這樣知我性情。在家時,就聽說爺聰慧過人,如今娘子這樣一說,可見果真如此,”姚玉欣笑笑,五皇子這般為她,她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可就怕旁人會認為她在家時便與五皇子相交過深,未出閣便與外男相交相知,日後豈不是很容易被人扣個不安分不規矩的帽子?
想著秦娘子這話應為了討好她,才說的,並不是有意為之,便說道,“也要謝過娘子,這屋子若是除了家私,其餘全是光禿禿的,恐就沒了現下這樣的溫馨。”頓了一頓,“隻是,公中之物隻是支用,倘若不慎損了,怕是不好,等忙清了,我讓梅香取些個物件,你們替換了,把這些個還給公中才好。”
秦娘子忙應下,這通常人家,能占用公中之物,都是巴不得越多越好,而這欣夫人卻如此幹脆,聽著意思是要一件不留。沒人嫌銀子咬手,這欣夫人嫁妝再是豐厚,也沒把財物往外推的道理,由此可見,這欣夫人應是個不貪錢財,不占小利、寬厚大方的主子。
“奴婢記下了,也就夫人能有這樣的氣度,難怪才見一麵,爺便這樣上心了。”
姚玉欣笑笑,五皇子鍾情於她這樣的事,看五皇子作為,想是想遮掩也遮掩不過的,不過姚玉欣也沒想遮掩,她隻是一個良妾,雖不同於府上另一個妾侍,但比之五皇子妃,身份上也要差了去了。
既五皇子妃有權,那她必是要有寵愛,才能在這五皇子府站住腳跟。
倘若五皇子妃真如外界所說的賢良是最好,倘若不是,那隻有她有著五皇子的寵愛,才能讓五皇子妃有所顧忌,她才能得以在這後院裏討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