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鹽場斷事立威(中)
第十一章 鹽場斷事立威(中)
姚秉恩聞言站起來說,“此次事情說起來還是咱自家人砸自家的場子,”看了一眼姚誌祥,“現在正是曬鹽收鹽的好時候,這檔口鬧事,事情不大,影響不好,咱家鹽場方圓百餘裏,倘若這次不嚴辦,要是其他片鹽也出了類似的事情,到時候怕是不好料理,影響了整個鹽場就不好了。”
姚秉恩何樣的人物,在路上看姚誌敏叮囑銀多,現在姚立恒又是這般的架勢,便知道姚立恒這是打算嚴辦的,其實姚家二老爺平時還說得過去,就是火氣大些也愛端著姚家二老爺的款兒,任誰都需要給幾分麵子,一不如意便火氣連天的架勢,任誰也不敢隨意招惹,這下連帶著和他有些個關係瓜葛的親戚或是下人,便有恃無恐,平日裏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除了在姚誌祥麵前能夠伏低做小,在其他地方都是爺的待遇,放在姚家生意裏做事的也極其不好管理。如果能趁著今天的事情,殺一殺他們的威風,倒是一件好事。
“我和幾位大管事合計,為著各個片鹽以後都穩妥,不如就此嚴辦,好也讓咱鹽場的人都知道咱姚家鹽場是絕不許人鬧事的。想著便是凡是鹽場的人,參與此次鬧事的全都辭退,至於二老爺那裏的,還需請二老爺拿個主意。”
廳裏站著的人聞言一陣唏噓,這處罰不可謂不重,揚州鹽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誰家鹽工有人被開的,則其餘幾大鹽場都不會再雇傭。這般年月,這樣待遇豐厚的好活計哪裏是那般好找的?而且揚州主要的活計就是當鹽工,所以,一般鹽場很少開人,有人犯了事頂多扣上幾月的工錢,凡是被開的人一般不是犯了很大的事就是招了東家的忌,所以有人一經被開,所有的鹽場就彼此頗給臉麵的不會在雇傭那個人。底下的眾人聽著要這般處罰,想著在揚州這地界真沒什麽差事是他們能做的了,到時候失了這主要的經濟來源,家裏大大小小的幾口子可怎麽討生活?便一時都難以承受,紛紛少了剛才爭論的氣勢,放低身子哀哀乞求著能從輕處理。
姚二老爺也唬了一跳,他沒想到一向寬厚的姚秉恩會處罰的這樣厲害,這鹽場處罰在先,力度頗大,他處罰在後,怎得也得比照著姚秉恩才行,可授意去打架的明明就是自己,當下便有些騎虎難下的為難。
姚立恒讚許的看了一眼姚秉恩,不愧是姚家鹽場的總管事,既第一時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先發製人,又將事情的回旋餘地留給了自己,話說,哪裏能真的開了這十幾號人?姚家鹽場開了三代人,人際關係攀枝末節、錯綜複雜,這裏麵便有兩三代人都在姚家鹽場做工的,有的不知道和誰沾點親帶點故,也有自己本身就在姚家鹽場裏幹了十幾二十年的老鹽工,如若因著這事這般全開了,未免不近人情,寒了人心。姚秉恩必然也是知道的,料著自己不會這般行事,便自己唱了黑臉,把紅臉的角色讓給了他,心下便十分滿意。“二叔,你怎麽看?”
姚誌祥漲著一張臉看了一眼立於下麵的栓柱。
栓柱機靈,便馬上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小的知錯了。原是小的與李才旺關係好,聽著他在自家鹽場被一群人打了,便氣不過,叫上府上家丁便想幫他出了這口氣,哪裏想到惹出這樣的亂子?是小的見識淺,沒甚思量,才惹出了事情,爺饒了小的吧,小的不敢了。”
一旁的李才旺頓時有些傻眼,這是怎麽回事?合著二老爺來不是給自己撐腰的嗎?
“李才旺如何被一群人打了?”這邊卻聽姚誌祥四平八穩的開了口,神態間已沒有了剛進門的時的窘迫,語氣很算平穩,然姚誌祥自己卻曉得此時他心裏是怎樣的憤恨不已。想著幸虧自己醒悟及時,否則就真的著了姚立恒那小兔崽子的道,先是遣了銀多來請自己,言談話語間多有埋設,然後便是普一見麵當麵繼續給自己施壓,再就是那姚秉恩諂媚的巴結著幫著說話先發製人,若不是自己想著如果真的這般輕易的處置了自己的人,這樣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以後他還怎麽的發號施令?突然想起李才旺說鹽場眾人合著打他一個,且又受了不算輕的傷,事情好沒道理,這便是鹽場管理失當,這才回轉醒過悶兒來,否則還陷在裏麵,由著姚立恒那小崽子牽著走呢。雖也著實氣李才旺的不省心,栓柱的煽風點火,讓他處於這般被動的境地,但現下還不是計較這些個的時候,先料理了眼前,全和了顏麵,旁的回頭再算。
李才旺原本還傻眼呆愣著,聽見姚二老爺問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前麵看架勢還以為自己討不了便宜,現在怎的突然好像又有機會了。待一邊的栓柱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才跟著跪了下來,“二老爺,您可要給我做主啊,那天我不過是貪喝了幾杯,下午在鹽田裏說眯上一覺,誰想那二柱子看不過眼,便和我廝打了起來,要是二柱子一人倒還罷了,您看看我身上的傷,都是他們一幫人一起打我一個啊。誰都知道我是二老爺的奶弟弟,這明擺著是沒給……”
“夠了!”看李才旺越說越沒邊沿,姚誌祥忙出聲打斷,心裏想著怎麽就這麽個沒有眉眼高低的混玩意,什麽話在這檔口都說的出來!真是丟人現眼。“立恒,你看這話怎得說得?就算李才旺上工喝酒不對,也不至於動手打人,何況還是十來個人一起動手,這未免有些說不通,別是看李才旺是我的人,人們看人下菜碟,故意給我看的吧?莫不是有什麽人的授意?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可得查清楚了啊。”
還未等姚立恒答話,那邊的二柱子已站了出來,臉上也掛著彩,他先對著姚立恒鞠了一躬,才說道,“姚爺,可容我說幾句話?”得到姚立恒許可後,便對姚二老爺也鞠了一躬,說道,“二老爺,這當然說不通。平日裏李才旺就懈怠不怎的幹活。那天他喝了酒,躺在鹽田邊上大喇喇的睡起覺來,那鹽田當天下午就要收完的,我看不過,便去叫他起身。誰想他一睜眼起來就給我一搡,害的我跌倒在地,這才廝打起來。若說大家夥一起動手那是沒有的事,亦更不會是有誰授意的了。大家夥看著我倆掐架倒是上來拉架來著,李才旺,我問你,你既說我們一幫人打你一個,你就指指都誰打了你?”
李才旺拿眼看了看那邊站著的十來個人,說不出話來,要說還真沒人動他一個手指頭,隻是大家夥全都向著二柱子拉偏架,害的二柱子就一個勁往他身上臉上招呼,要不然也掛不了那麽重的彩,無奈間又拿眼去瞟姚誌祥。
姚誌祥一瞧,怒道,“到底是怎樣的,你直接回話,看我作甚!”
李才旺忙說道,“他們沒動手,但是他們都拉偏架,任你一個使勁打我!”
二柱子聞言倒是笑了,“你一會子說我們一塊動手打你,一會子又說他們拉偏架任我一個打你,你自個的前後話都對不上,讓諸位爺如何信得了你?再說,咱倆個都是鹽田上做工的,憑甚咱倆個掐架,他們要拉偏架向著我?”
這下李才旺就有些傻眼,他總不能當著這鹽場的眾多大管事們說是因著他平日仗著姚二爺的勢,偷懶耍滑不做工,惹得眾人都看不過眼吧,便一時支吾著說不上話來。
而這邊姚立恒則微挑了挑眉,這樣一個收鹽工,思維清楚,口齒伶俐,哪裏像是終日做粗活,笨嘴拙舌的漢子?
一旁的栓柱眼看著李才旺大勢已去,便頗為惱恨他的愚笨,咬咬牙哭著說道,“爺,是小的糊塗,聽了李才旺幾句泄憤之話,未問個清楚明白,就叫了人來,才惹出今日的禍事,求爺看在小的一向盡心的份上,饒了小的吧。”
姚誌祥這樣一看,便也知道自己一時怒火攻心,隨便就下了令,偏使得把自己陷了進來。李才旺這個蠢人不足為惜,但栓柱卻是個機靈的,雖小主意不少,但自己很多事情還都需用得到他,此事雖有他煽風點火的過,但看在他將責任全攬了去,倒不是不可救藥,便開口道,“你個蠢材!平日的機靈勁都哪裏去了?”略一沉吟,接著說道,“李才旺在鹽場上工,算是鹽場的人,就按姚大管事的意思辦,其餘的人都是我府上的,既如此,栓柱罰月銀三個月,其餘的都是聽令行事,就都罰月銀一個月吧。”
李才旺一聽便頭嗡的一下子大了,連爬帶滾的爬到姚誌祥的腳邊,一個勁磕頭,“奴才是二老爺的奶弟弟啊,還望二老爺看在我娘的份上,饒了我吧。”
姚誌祥皺皺眉,原就是念著他是奶娘的兒子才幫得手,哪想到這般的扶不起來,就是以後也不定給自己惹出怎樣的禍事,為了盡快將自己摘出來,別折了自己的顏麵,便就此撂開手,“你當我不知道你是仗著我的勢,才有恃無恐的偷奸耍滑?原本就念在你是奶娘的兒子,才給你在鹽場上安排了個位置,你卻不用心上工,丟我的臉麵,要是我的人都像你這般,姚家的生意早就敗了,這事我可不敢救你!”說完將人踹到一邊,扭頭對姚立恒說,“立恒,此事就這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