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棲靈寺之上香(下)
第九章 棲靈寺之上香(下)
“哥哥這變著法的將人都支走,是有什麽話要與玉欣說嗎?”
先是和玉嬌她們意見不一,就略顯有些刻意,姚立恒是何樣的人物?豈會在何處遊玩這樣的小事上和小妹妹各執己見,起爭執的?撇開疼愛的妹妹,叫著她獨去一處也就罷了,卻又是遣走小廝銀多,又是遣走她的大丫頭蘭雅,人為的意圖就越發明顯,不得不讓姚玉欣以為姚立恒是有意為之。
“妹妹果然聰慧。”姚立恒也沒打算瞞姚玉欣,略一環顧四周看著沒人便說道,“既如此,哥哥也不拐彎抹角,哥哥再問你一次,給五皇子做妾這件事,妹妹當真思量清楚了?”
聞言,姚玉欣隻能輕歎,“哥哥還在糾結此事?玉欣都已然放下,哥哥怎得還如此不能釋懷?”
“妹妹是當事人,話說的真是輕巧。倘若你我掉個個兒,你明知我此一去,不是皇子府內宅陰私齷齪爭鬥不休,為人妾室去伏低做小,就是皇子奪嫡之爭前途尚不明朗,你會如何做?是像現如今你這般坦然受之,還是像哥哥這般苦言相勸?”
姚玉欣聞言四下裏看了看,確定確實無人,才說道,“哥哥慎言。”略頓了頓,還是說道,“哥哥待玉欣的情誼,玉欣怎會不知?隻是此事玉欣即使不是心甘情願,也必須為之。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是父親已然決定,玉欣再做任何也是枉然。倘若真依哥哥所言,玉欣和你一同籌謀,逼迫父親不得不順了玉欣的心意。一則,玉欣不孝,已是天理不容,二則,既損了玉欣與父親之前的父女之情,亦損了哥哥在父親心中的得力形象,三則,若真的皇子奪嫡之爭明朗化了,屆時五皇子真是家族一天大的助力,因著玉欣今日的一己之私,與五皇子失之交臂,莫說玉欣無法麵對父母,即是哥哥又怎麵對姚家上下幾百號人?再有,玉欣一旦出嫁,姚府必是玉欣娘家的助力,倘若上述所言未成真,一是父女之情,二是家族生意,父親必會照佛玉欣一二,但若是上述所言成真,父親必會怨懟玉欣,屆時失了娘家的玉欣在婆家處境將如何?哥哥損了家族利益,在家族生意中又當如何?所以,無論出於為家族還是為自己,此事玉欣都不得不做。”
“我知你必然有所思量。可咱家是做生意的,能最大限度的爭取利益是商人本性,假若已成既定事實,你不能嫁於五皇子為妾,而是做了南宮家的嫡長媳婦,父親必然會另作籌謀,去發展和南宮家的生意往來。父親雖是商人,利大於天,但也不會全然不顧父女之情,加之南宮家亦是商家大戶,對咱家生意也頗有助益,為著生意,父親也會照拂於你。你所說的顧慮則不存在。”姚立恒看著姚玉欣平淡、不為所動的神情接著說道,“你亦不必為我擔心,姚家祖訓,生意隻傳嫡長,單憑這一點,隻要我沒有犯下動搖姚家生意根基的大錯,任誰也動搖不了我的位置,待我執掌家族,一切就更穩妥了。”
姚玉欣搖搖頭,“即使此次事情,任誰也不能撼動哥哥的位置,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哥哥接掌家族還有很長一段時日,倘若再有什麽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到時族裏真開了祠堂,哥哥的未來家主之位也是可以被取代的。姚氏旁支任誰不是虎視眈眈盯著這個位置?等著拿捏把柄?即使此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屆時父親為保哥哥家主之位也會幫著隱瞞周旋,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真被一些個人抓住不放,待到合適的機會在全然抖露出來,來個致命一擊,姚家家主的位置難道要因為玉欣在哥哥這一代換作他人?玉欣不能冒這個險。還有就是姨奶奶,真若哥哥所言,即使父親不會虧待了玉欣,但姨奶奶隻玉欣一個倚靠,姨奶奶尚在姚府,難免父親不會怪罪厭棄於姨奶奶,姨奶奶現如今也無非是靠著父親寵愛,母親寬厚,倘若都失了,即使玉欣過得好,姨奶奶不好,玉欣也無法安眠。”
姚家家主之位雖規定隻傳嫡長,但也有倘若嫡長子不務正業、遊手好閑或是撼動家族生意者可以由家族裏的各房老人共推舉一人取而代之的說法。這一點姚立恒也很明白。“我的家主之位,你不用擔心,此事一了,我必更加謹慎言行,不要旁人抓了把柄,這樣便會萬無一失。至於姨奶奶那裏有我,而且母親自來疼愛你,必會在父親麵前周旋,亦不會虧待了姨奶奶。我實是不忍妹妹你陷於深宅大院那些陰私齷齪的算計裏,也不想看妹妹你牽扯進儲位之爭的惶恐憂心之中。用妹妹換來的越加安穩富貴,你是非讓哥哥寢食難安嗎?如若現在姚家日漸敗落,你不願,我也會逼著你去,但現在你這樣做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對家族的錦上添花,有與沒有,又有甚大的區別?不瞞妹妹,我已找到一個姿色上乘的妙齡女子,雖比不得妹妹,但那五皇子未見過妹妹容色,想必見到那等妙人也會動心,屆時你和南宮的事情即成,父親也隻好順水推舟,認下那女子為義女,用以攀附五皇子這個關係。到時候皆大歡喜不是更好?”
姚玉欣搖搖頭,情知和姚立恒無法說得明白,兩人角度不一樣,思量不一樣,她知道哥哥是一心為她好,這般的情誼她即使再感激,也不會同意哥哥的提議,十四年來家族教養的觀念已經深深印入她的血脈,這血脈迫使她做不來此等事情。“哥哥莫要說了,姚家骨血都是執拗的性子,認準的事情難以更改。這事情,就此莫要再提了。”
姚立恒聞言皺眉,“妹妹也說了,姚家骨血認準的事情難以更改。由此,哥哥在此得罪了,隻要你記得哥哥是為你好就行,”略一頓,“即使不記哥哥為你的好,哥哥也甘願。”說完,伸出一雙手就要推姚玉欣入水。
姚玉欣此時已與姚立恒站在一起,兩人之間略有兩步間隔。前麵就是水汪汪一片的放生池,滿池的荷葉正在風中搖搖擺擺著,不肖多想隻要姚立恒略一用力拉扯,她必會栽入前麵的放生池內。
聽得姚立恒如此一說,姚玉欣便知道姚立恒此次是蓄意為之,想必一切均已妥當安排。先得到兩人獨處的機會,欲意說服自己,倘若說服了,自己便可配合他的計劃,倘若說服不了,就硬要實施計劃了。怎得自己就沒想到哥哥會一意孤行到如此行事?心下突然湧上更強烈的感動,哥哥畢竟是未來家主,卻能夠如此為自己籌謀,玉欣就是真的嫁給五皇子為妾又有何不可?這樣想著便很是機警的略一偏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甬道那邊傳來一聲疾呼,“大爺!”
姚立恒下意識一回頭,手未完全伸出去,力道自然也就偏小,恰就讓姚玉欣堪堪躲過了這一推。
甬道上,姚誌敏的小廝天福兒、隨順兒,還有姚家鹽場的大管事姚秉恩急急的行將過來。
姚立恒抿抿唇,他今日行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不然不會連自己的小廝銀多也支使開,到現在要是隻有天福兒和隨喜兒,倒也罷了,無非是兩個奴才,屆時事成後不用他動手,父親也會將此事做圓。可姚秉恩卻是不同。姚秉恩早年受過姚立恒祖父大恩,這名字還是他祖父賜的名。此人擔著姚家生意重者之重的鹽場大管事一職,在姚立恒祖父還是當家人的時候便隻是忠於他祖父一人,待他祖父年事已高,攜妻回徽州祖宅定居後,便隻忠於姚氏的家族生意及當家家主,再加上頗有經營頭腦和管理手腕,在姚氏家族裏位置極高,任姚誌敏也要給幾分顏麵。即是姚立恒他日接掌生意後,也得多少有些倚靠。現下他一來,姚立恒倒不好動手了。
思及此,姚立恒隻好放棄,遂改推為拍,遠遠望去倒好像似給姚玉欣拍開肩頭的甚東西一般。這時,姚秉恩三人也到了近前,三人向姚立恒行禮後,姚立恒趕忙將姚秉恩扶將了起來,“秉恩叔,你怎的來了?”
姚秉恩目不斜視,“鹽場有人鬧事,我已將人都拘了起來,隻是此事好像還牽扯了姚二老爺,便找家主商量,沒想到家主身體不適,便遣了天福兒、隨順兒,陪我著來棲靈寺尋大爺,說此事由大爺定奪即可。”
哪裏這樣巧了?就偏偏趕在這個檔口?姚立恒目光微閃,很快的想到了自己那個頗為精明的父親,莫不是此次又被父親料中,繼而被算計其中?可就是現下猜到也早已於事無補,姚立恒情知此事已無回旋餘地,隻好將希望全然放在姚玉欣身上,“妹妹再好好思量思量,倘若反悔,即使哥哥不在,一切均已還來得及。”然後轉身看向姚秉恩,“秉恩叔,這裏不是說話的地界,你我這就回去,路上邊走邊說。”
“是。”這便和天福兒、隨順兒,還有姚立恒往回走,姚立恒往回走之前還深深地看了姚玉欣一眼。那眼裏飽含無奈、失望還有些許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