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3回國
NO.43回國
一個陰冷得近乎黑夜的一天，墓地上的枯樹上幾隻烏鴉在悲鳴著。相比市區的烏鴉，郊區的烏鴉明顯瘦小地多，可能是死屍中的脂肪沒有垃圾來得多吧。
由於軒沒有錢，他隻能把阿義的墓地安排在這裏了，但即使如此他也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積蓄。
這裏雖然簡陋但是，阿義不會寂寞，因為軒把他安排在了他父母身旁。阿義生前沒有多少時間能和父母在一起，死後但願他們的靈魂能夠得到團聚吧。
出席葬禮的人沒有多少，隻有布朗老師和幾個班上的同學。而軒是作為家屬方出席的，瑩什麽都做不了，這段日子軒幾乎沉默到了極點。別說是與別人交流，他和自己的話都少得可憐，此時她能做的也隻有為他撐著那把象征哀悼的黑傘了。
布朗老師想要勸軒不要難過，但是似乎軒根本沒有聽進半句話，眼前的布朗老師像是無聲電影裏的演員，努力地說著什麽，但是卻不能聽到一點她發出的聲音。軒的眼神如同一灘死水，看著眼前的布朗老師，然後木然地鞠了個躬，算是家屬還禮。
“馨瑩，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希望你能幫助林軒早日走出這個陰影，我不能再幫什麽了，剩下的靠你們自己了。軒現在這樣了，你更要好好照顧自己，特別是肚子裏的孩子。”布朗老師見勸說軒無效，轉而對軒身後的瑩說。
“布朗老師，我會的。這幾天我想給我和軒請幾天假，我想在家好好陪陪他。”
“好的。希望下回看見林軒時，能在他臉上再次看見那迷人的笑容。”布朗老師竟然和瑩一樣也覺得軒的笑容迷人。
葬禮結束以後，軒依然像一座雕塑一般矗立在阿義的墓前，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回了家。
“我的軒最乖了，來我們吃一口飯。”…“林軒，你再不吃我就不管你了！”瑩軟硬兼施，但是偏偏軒是軟硬都不吃，想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任瑩怎麽求他，他都不吃不喝。這樣都3天了，再這樣下去瑩真的好害怕軒也會跟著阿義一起去。
想到這裏，“咣當”一聲響，瑩把手中的飯碗往地上一砸。
“林軒，你這算什麽啊。你想跟著阿義一起去嗎？好！我允許你了，你去吧。肚子裏的孩子。你也不用替阿義當他的父親了，沒有你我照樣能養大他。你和阿義都是一路貨色——不負責任的臭男人。你也可以忘記阿義遺書上的話了，什麽快樂地生活，對你來說全是屁話！”軒的死水一般的眼睛中似乎蕩起了一輪漣漪，瑩看激將法有效果，繼續說著，“你也不用再顧及我們的誓言了，你對我的承諾我就當沒有聽過，什麽照顧我、疼我、愛我一輩子，你全都忘記了吧，我不需要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的承諾。”瑩從來不說髒話，也沒有這樣罵過軒，她心裏根本沒有那麽想過，在她心裏軒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是為了能喚醒他，她也隻能這麽做了。
“瑩，對不起！能麻煩你再給我煮一碗飯嗎？”軒用虛弱沙啞的嗓音說著。
“嗯，嗯~”看見軒終於肯說話了，瑩高興地流出了淚水。
“你說得對，我現在還不能倒下。我還有對你的承諾沒有兌現，還有對阿義的承諾沒有兌現，還有對你肚子裏孩子的諾言沒有兌現。我要活著，讓阿義看見我們快樂地生活，我要讓他在天堂安心。”軒支撐著要起床，瑩趕緊把他按在床上。
“你現在不想去陪阿義了吧？那我去給你煮東西，你給我躺在別動！”瑩假怒道。
“你是孕婦啊！我哪能讓你在幹家務啊！”軒看著瑩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說。
“我的軒果然回來了。行了，這麽虛弱還大男子主義啊，放心我沒這麽嬌氣。我奶奶說，當初他生孩子時，9個月還下地幹活呢。”瑩看軒又重新變回了那個關心自己、疼愛自己的軒，心裏跟抹了蜜似的。
軒在瑩的細心調理下，恢複得很快，2天後就又能和瑩十指交叉地去上學了。他的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但瑩看著軒的笑，總感覺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等到了教室，軒看見牆角那個空著的位置時，眼神不經意間黯淡了，而當麵對瑩時，他又是那一副開心快樂的樣子。瑩明白了，他的笑是偽裝的，隻是他的偽裝過於高明，所以感覺不出他在偽裝吧。
回家後，瑩又拉軒一起去天台看夜景，軒掛著那“假”笑同意了。
“軒，我們回國吧！”瑩突然說。
“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因為你！我不想你在這裏再想起那些傷心的事了。我知道你現在的快樂樣子是裝給我看的，但是你能瞞過我，你瞞得過天上的阿義嗎？我想讓你真正快樂。”
“那去哪？還回那座把我傷得體無完膚的城市嗎？”軒似乎默認了自己的笑容是偽裝的，與這裏相比那座城市帶給軒的傷似乎輕不了多少。
“不，去我老家。”瑩心裏看來早就盤算好了。
“你老家？你不是…”
“對！我是孤兒，但是奶奶告訴我，她在江南一個漁村的海灘邊拾荒時撿到我的。我想回那裏去，也讓你重新開始。”
“聽你的吧！”
“軒，你真好！”瑩踮起腳尖調皮地親了一下軒的臉頰；其實這句話應該是軒對她說的，是她處處在為軒著想，難以想象世界上還會有這麽體貼、善解人意的女人。
機場的播音員催促登機的甜美聲音已經在廣播裏響起了，相比醫院的生離死別，這裏的離別似乎多了一份心酸、多了一份憂婉。離別總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布朗老師和班上很多同學都來了。
“到了記得寫信。說真的，你們是我見過最好的學生，真舍不得你們走。”布朗老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舍。
“老師，我們會永遠記住你的，你也是我們見過最好的老師。”軒和瑩抱住了這個帶給他們歡笑與知識的好老師。
飛機終於起飛了，軒從飛機上俯瞰下去，希望還能在看一眼阿義的墓園，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找到。
“放心吧，你看不到阿義，但阿義一定一直注視著我們呢。說不定此時他正扇著翅膀在窗外看我們呢。”瑩看出了軒的心思，拍著軒的肩膀說。
飛機已經在太平洋上空了，蔚藍色的海映入了軒的眼簾。一輪朝陽在海平線上露出了半張臉，周邊的雲彩被染成了一片通紅。一切真的可以重新開始了嗎？瑩還在懷著熟睡著，臉上帶著一抹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甜笑。而軒對未來似乎已經迷茫了，他不敢告訴瑩自己心中的痛不會因為地點的變換而消失，這痛已經植根於他的心底，若不是為了她，自己的心恐怕早就已經被痛苦撕裂了。現在她是自己唯一的信念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守護她，讓她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