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走出工作室大門,林夕站在街邊,來回張望著空閑的出租車。早上邵孟準備送她時,意外發現車子的四個輪胎都癟了,隻好送去車行修,於是她打車來的工作室,現在也隻能打車走。

不遠處那輛黑色奔馳突然啟動,緩緩地沿著馬路邊駛到她跟前,輕輕響了一下喇叭。

漆黑的車窗隔絕了一切,林夕的身影倒映其上,她站著沒動,漠然地平視前方,窗戶慢慢降下,向南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上車,我送你。”

林夕輕輕呼出一口氣,化作一團白煙在她眼前嫋嫋升起:“我的車今早上莫名其妙地壞了,你又這麽恰好地出現在這裏,該不會告訴我,這隻是個巧合?”

向南望向她,眼角微眯:“那不重要。”

“你別白費心機。” 林夕緊了緊大衣的領口,斜陽落在路邊的殘雪,透著一種帶有溫度的蒼涼:“我再說最後一次,無論你怎麽做,我都不可能答應你放棄聯姻,你好自為之。”

說完素手一揚,後麵駛來的空閑出租便緩緩停下,她三兩步走過去,矮身上了車,跟著出租啟動,越過奔馳朝前開去。

向南坐在駕駛座,沉默地看著那輛車越開越遠。他在這裏等了幾乎一整天,連午飯都是湊合著在車裏解決,就為了像剛才那樣見她一麵,說上兩句話。

曾經她天天在家裏等他,現在竟然連見麵都成了奢侈。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他轉動方向盤,駛離她的工作室,手機突然嘟嘟兩聲響,他掏出一看,陸川給他傳來短信,告訴他和林澤平約談的結果,對方同意退婚。

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林澤平會追究照片上發生的事。

林夕回到家,梁吟秋正在廚房炒菜,一見她就腳步匆匆地出來:“你爸在書房等你,臉色不大好,我問他什麽事兒他也不說,就說你晚上要回來吃飯。夕夕,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嗎?”

林夕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爸讓我回來,說有事兒問我,那我先進去,待會兒出來再跟您解釋。” 說著脫下大衣掛好,就奔著書房去了。

推開門,林澤平負手立於窗前,白色襯衣,身板挺直,一頭烏發,完全沒有五十多歲,身體發福,老態龍鍾的跡象。

聽見門響,他轉過身來,兩道英挺的劍眉,前額飽滿,鼻梁挺直,脖頸處線條簡潔,不見一絲贅肉,以他的年紀來說,這樣的長相和身形已經是相當稀缺,舉手投足都沉澱著經年的閱曆與氣場,眼神犀利,麵色冷凝,不怒自威,依稀看出當年英氣逼人的模樣。

“爸。” 林夕忐忑地喚了聲,他那樣肅殺的神情,怎能不叫她心慌:“您找我什麽事?”

林澤平抬手拾起桌上的牛皮紙信封,一言不發地往前一遞,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得林夕心裏直發毛,她趕緊快步走過去,從他手上接過信封,打開,裏麵仿佛是幾張照片。

纖細的指尖探入,捏住,再抽出,林夕臉色頓時一變,心髒狂跳起來。這怎麽會被拍到了?還落入自己父親手中?

“知不知道這照片我從哪裏拿到的?” 林澤平嗓音有力而低沉,像一隻古老的鍾。

林夕艱難地搖頭,莫非他們是被狗仔偷拍了?

“照片是陸川拿給我的,娛樂周刊的記者送到陸章遠手上。” 林澤平微頓,撚了撚眉心:“你和陸川的婚事,對方說要退掉,我不得已,隻好同意了。”

林夕因為震驚,表情有些茫然,跟著想起什麽,急道:“可是請柬都發了,怎麽能說退就退?”

“陸章遠一向傳統,注重臉麵,退婚雖然事大,但比起退婚,他更介意未來兒媳婦像個不定時炸彈,隨時有丟他們陸家臉的可能。更何況,這麽大的事他都不肯親自來跟我談,顯然是極為不滿,我不同意退婚也不行,去強求倒顯得我非他不可。”

林夕無言以對,柳眉緊蹙,很是自責:“那現在弄成這樣,我們要怎麽收場?”

“我會給你安排病因,送你去國外待段時間,等風頭過了你再回來,對外會宣稱婚禮推遲。”

“……” 林夕握著照片的手慢慢垂下,頹喪道:“爸,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

林澤平視線沉甸甸地籠在她身上,眼神極為複雜,他就這麽一個女兒,生得水嫩機靈,從小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恨不得能飛上去摘下來給她,尤其是曾經差點失去她,在醫院裏看過她昏迷不醒的樣子,他就再也不忍對她多加要求和管束。

隻要是她覺得快樂的事情,就都由著她,生命苦短,要及時享受,就怕來不及。

“夕夕,你告訴爸爸,你跟陸川談戀愛,是不是騙我們的?” 如果陸川真對她有愛意,那麽拿到這樣的照片,應該先質問當事人才對,但從她剛才震驚的表情推斷,陸川根本沒有問過她。

同樣的,她麵對退婚的第一反應,是擔心兩家如何收場,而沒有過問陸川的情況,不太像是真投入了感情,更何況,她之前和向南一直牽扯不清,他本來對她和陸川戀愛就有所疑慮。

事到如今,林夕再也沒什麽好隱瞞:“之前你變著法子地給我相親,安排陸川到家裏吃飯,那時他就跟我說過願意聯姻。反正都是出於政|治目的,有沒有感情基礎也無所謂。我們隻是想讓你們容易接受一些,才假裝出去約會什麽的。”

林澤平聽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承認給你找的相親對象都是門當戶對,這中間有我的私心,但我從來沒有強求過你去嫁人。我隻是希望也許你能從中喜歡上誰,這樣對你對我,都是雙贏的局麵。但如果你對陸川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這樣的婚,不結也罷。”

林夕鼻子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爸,對不起,我一直都讓您失望,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我。”

“我就你這一個女兒,不原諒你還原諒誰?” 林澤平說著眉峰一擰:“我今天叫你回家,主要是想問照片上的事。你不是說跟向南分手了?現在怎麽又攪到一起去了?”

林夕現在也不想再瞞著自己父親:“我是跟他分手了,但是他又莫名其妙地跑來糾纏我,要我給他一個機會,還說……” 還說讓她不要嫁給陸川。

他不想讓她嫁給陸川,她現在就真的嫁不成了,這難道隻是巧合?

林澤平見她吞吐,劍眉一豎:“還說什麽?”

林夕躊躇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他不想讓我嫁給陸川。照片上的事,也是他強吻的我。”

聞言,林澤平臉色漸漸地沉了下去,像是明白了什麽,眼裏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神情。

晚上,仁恒總部,頂層。

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向南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帝京城的燈火輝煌,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羅城坐在旁邊的沙發,手上端著杯威士忌,慢慢地搖著,自從得知林澤平同意退婚之後,他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向南。茲事體大,因為向南導致兩家聯姻破裂,林澤平必定震怒不已,指不定會想出什麽陰招來對付他。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劃破了寧靜,向南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離開落地窗前,到辦公桌旁邊拿起手機,一看來電人,眉梢意外地揚了揚。

打來電話的人,是敦煌娛樂的總裁暮景盛,阮桃芝的爹,也是林夕的幹爹。不過,兩人平時隻有很少的業務往來,現在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意欲何為?

莫非,是因為林夕退婚的事?

不及細想,他滑動屏幕,將電話接起來:“暮總。”

那頭暮景盛開門見山:“向總,我這兒有個朋友想見見你,能不能麻煩你跑一趟?”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個朋友你也認識,你應該知道是什麽事。”

向南頓時就什麽都明白過來:“我一定到。”

“那我把地址發到你手機上。” 暮景盛說完便掛了電話。

向南拿車鑰匙準備出門,羅城見狀,趕緊上前攔住他:“你去哪兒?剛誰打的電話?”

向南站住腳步:“暮景盛。”

“他打給你做什麽?”

“讓我去他那兒見個人。”

“……” 羅城心頓時往下一沉,暮景盛明麵是娛樂公司老板,背地裏還有礦業,機場,水電等各項實業投資,公司注冊在他弟弟暮景涼的名下,但實際控股人卻是他,據傳,也是手段不怎麽幹淨的人。

而他一向和林澤平走得很近,兩人據說是老鄉,林澤平早年在外地任職時,就彼此結交上了,這麽多年下來,其中的利益糾葛,早就說不清了。

現在這個當口,打電話讓向南去見人,除了林澤平,他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二個。

“南哥,你不能去,這分明是鴻門宴啊!” 羅城有些抓狂:“當時你要破壞林夕的婚事,我其實就不大讚成,跟林澤平鬥,咱不說是雞蛋碰石頭,也絕對是要一身剮啊,他這樣把你叫去,鐵定沒安好心,你還是別去了!”

向南沉默片刻,才平靜地說:“破壞聯姻的代價,我很清楚,不管是公司也好,還是我個人也好,都會受到影響,但是我沒有辦法,必須這麽做。這是一條不得不走的路,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忙,寫文時間不多,更新來遲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