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吉多
第四卷 破壞神的跳舞森林 第五章 吉多
一看到他,奏不禁全身發抖。
這個男人是誰?總覺得這個人的氣息有異,看起來既像人,卻又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到底是為什麽呢?
“別離開我身邊。”
凱文悄聲提醒奏,並且挺身而出。
“吉多是印度教修術者,和日本的密宗基礎相同,所以占盡地利優勢。”
“印度……印度教嗎?來自於印度的修術者……”
“此外,那家夥全身都經過各式各樣的改造。”
“改造?”
凱文抬頭望著岩石上方,再度拉高嗓門問道:
“你把艾劄克怎麽了?吉多!”
前額的長發垂下並遮蓋住半張臉的吉多,正站在對麵的大岩石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這邊。
額戴金屬雕刻飾品、用皮革麵罩遮著嘴,露出的僅有左眼,根本讀不出他的表情。
“追丟了。”
“追丟了?你不是打敗艾劄克了嗎?”
“打敗了,可是追丟了,不過確實有擊敗。”
連說話都異常簡潔,他穿著清楚呈現出單薄身形的黑色裝束,有點類似潛水衣,又細又長的手臂等部位酷似巴拉姆,看起來不甚健康的體態更增添幾分詭譎氣氛。
“那就是目標吧。”
凱文毫不掩飾地護著奏。
“我要親手解決這個家夥。比起這個,你已經解決艾劄克了嗎?無法確認他的生死前,我可不承認你已經完成任務!”
從雙方的口氣聽來,統領作戰的一方似乎是凱文,無論是對艾劄克或是吉多麵言,凱文都較為年長,這個地位高於他們的少年到底是什麽人?很難想象他和奏一樣隻有十五歲,雖然現在的姿態不是他真正的模樣,不過因為艾劄克曾經說過神樂崎卓與他“原來的肉體年齡非常相近”,所以,年齡上和奏應該不會相差太多吧。
(即使騎士學校的事是胡扯的,凱文還是算是他們的學長……?)
“赫爾穆特已經直接對我下達破壞心髒的指令。退下,凱文。”
吉多亮出手上的金剛杵,約莫兩顆拳頭大小的金剛杵是兩端皆安裝著刀刃的武器。
“心髒由我來下手。”
“不行,吉多,這不是你該負責的,而是我的責任。”
“你不是下不了手嗎?”
吉多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已經擺出“弗栗多之舞”的預備動作。
“你不下手就由我來。”
奏嚇得背脊直打寒顫,他那有如傀儡般的動作正是不對勁的地方,奏想起了小時候看到巴裏島皮影戲而嚇得哭出來時的感覺,雖然美麗,卻令人不舒服,吉多的舞蹈中潛藏著一股熱帶地區的神祇特有的驚異之感。奏往後倒退的刹那間,視野中已經不見吉多的身影,他飛快地從高聳的岩壁俯衝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舉起金剛杵往奏身上揮砍過來,而凱文則利用“黑曜石刀”擋住金剛杵,在岩地上激起陣陣火花。
“不準出手,吉多!”
“你在幹什麽?”
“時機還未成熟……”
凱文藉由衝力躲過吉多的攻擊,兩人維持著適當的距離相互對峙。吉多仍然像皮影戲偶似地麵無表情,語氣平淡地說道:
“赫爾穆特已經下令,發現目標立即解決,現在正是時機。”
語畢,吉多再度對奏發動猛烈攻勢,凱文迅速擋在前方,一麵防禦著對方的攻擊,一麵大叫著“巴拉姆,保護他!”,巴拉姆們聞聲立即從岩石後方飛奔而出、將奏團團圍住。在狹窄的岩地上,凱文和吉多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一對一攻防戰。
“為何阻攔我?”
凱文並未回答吉多的問話,接二連三地以“黑曜石刀”擋住急速攻來的金剛杵。阻攔者格殺勿論!吉多的腦海中被輸入這樣的旨令,現在已經將凱文視為妨礙者。
“對神蛇納加(注:於早期吠陀神話中登場的阿修羅神族之巨蛇。)獻出鮮血!”
大聲詠唱之後,他利用金剛杵的尖端劃破自己的手掌,然後大步往後退,將流出的鮮血塗抹在樹根,刹那間,好幾條樹根宛若活蛇似地從地下竄出,畫下一道弧線,並且對奏發動一連串的攻擊,凱文也展開反擊。
“一切草木將隨山之心髒鼓動!黑夜神(注:黑夜神(Tezcatlapoca),阿茲特克神話中羽蛇神的對手,擁有最強大的力量。)之禁術!”
凱文將“黑曜石刀”刺入岩石,畫起符咒,“黑曜石刀”的軌跡立即染成鮮紅色,受到吉多法術控製而失控的樹根立即爆裂開來,像蔓藤似地在空中扭曲。
奏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
凱文的頭發變成鮮豔的綠色,這是可以操縱植物的阿茲特克法術,凱文為了對抗吉多的印度神術不斷施展阿茲特克神術。
“為何阻攔我?”
麵對吉多的再次詢問,凱文仍未答腔,隻是用痛苦的表情將“黑曜石刀”指向對方。
凱文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和同伴作對到底有何涵義。
(〈太陽神護身術〉的效力正逐漸消失……)
證據就是吉多攻擊奏的時候,完全沒有受到法術幹擾,那是感受到對方的敵意就會予以反擊、直接攻擊刺客精神的防禦術,是古埃及人為了保護法老王免於被暗殺而創造出來的,以太陽神為依據的咒術。奏的左胸上有郎爾蒂雅以聖油繪製的“荷魯斯之眼(注:王權守護神——鷹神荷魯斯(Horus)的失落之眼,荷魯斯的左眼代表月亮,右眼代表太陽,象征圓滿與完美之意,是埃及的護身符。)”隨時駐守,以監視暗殺者,人的眼睛當然看不到,隻有精靈巴拉姆的眼睛才可窺見,現在就連“荷魯斯之眼”的效力也在逐漸消失。
不過,應該還不到完全無效的地步,照理說應該會率先排除像吉多這麽厲害的暗殺者。
(難道對吉多無效嗎?)
吉多這個男人缺乏感情起伏,而〈太陽神護身術〉會對負麵感情產生反應,因此對原本就沒具備感情的攻擊無效,這也是采取間接物理攻擊有效的主因——吉多是機械嗎!
“你會殺掉那家夥吧,凱文。”
吉多再度以平淡的語氣質問,凱文卻毫不退讓,心想若自己現在卻步,吉多必定會將奏解決。
“朱德他們要來了,快動手。”
(我……要殺這家夥……?)
凱文回頭望著奏,他當然是為了殺奏才追到此地,要趕在被朱德他們奪走心髒並帶回阿斯嘉特前刺殺心髒,絕不能讓那個人複活,為什麽非要犧牲凡城的子民不可?阻止那顆惡魔的心髒繼續跳動是最優先頃目。
不能讓亞道夫蘇醒。
可是,心裏某處卻踩了煞車,凱文陷入痛苦掙紮。
(把這家夥……)
“你會解殺掉他吧,凱文。”
吉多步步逼近,奏嚇得根本無法動彈。
“……凱文!”
(把這家夥殺了!)
凱文閉上眼,像要斬斷一切似地,重新舉起“黑曜石刀”大聲詠唱:
“遵從羽蛇神之旨誓,呼喚豹之劍!”
“黑曜石刀”立即發出祖母綠光芒,凱文毫不猶豫地將恢複原貌的短劍揮向吉多,吉多一瞬間止住呼吸,奏也大叫出聲。
凱文有如利刃般沉靜,眼睛清澈無比。
吉多大概從未想過凱文會反咬一口,麵無表情地微張眼睛,注視著朝向自己、並非朝向奏的利刃說道:
“你要殺我嗎?”
凱文看起來很痛苦,吉多則怒目相向。
“給我這條命的,不就是你嗎?”
“咦!”奏大吃一驚,根本來不及探究那句話的意思,吉多再次施展“弗栗多之舞”,金剛杵開始閃耀出暗紅色的光芒,就在凱文蹲低身體的瞬間,熱帶邪神已經帶著殺氣跳起舞來,吉多將死亡之舞的矛頭鎖定凱文,然後發動攻擊。
風聲大作,凱文用豹之劍擋住致命一擊,他終於和同伴反目成仇了。
(凱文,你竟然……!)
在奏的麵前,兩人不斷揮舞的武器軌跡,在天空構成一幅由兩道光芒描繪而成的效果線圖畫,宛如縫紉機車針似的高速攻擊讓奏看得目不暇接,刀刃與刀刃眼花繚亂地相互碰撞,用高速刻畫出巨響,聲音像攀登高峰似地越變越尖銳。奏的心情非常紊亂,凱文已經將昔日戰友視為敵人,現在,凱文顯然是為了保護奏而和凡城派的超騎士決一死戰,這是不被饒恕的背叛行為。
(究竟是為什麽?為何要保護我,你不是要阻止心髒繼續跳動嗎?)
對手既不是艾劄克,也不是牛頭人,他是同伴。奏的心中不僅沒有喜悅,甚至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這麽做將來要如何收拾殘局啊!
“嗚喔喔喔喔!”
結果,凱文的〈豹之劍〉砍中吉多的額頭,金屬雕飾隨即斷裂,露出下麵的額頭,奏為之一震。
(騙人,眼睛!?額頭上有眼睛!)
轟隆——!近距離內的空氣伴隨著巨響爆炸開來,霎時,心髒就像被巨掌推了一把,受到不小的衝擊,鼓膜差一點就要被震破。擊出巨響的是吉多,受到正麵撞擊的凱文毫無防備地往後仰倒。
“什麽,凱文!”
奏趕緊衝上前去,他親眼目睹吉多的左手像“長脖子妖怪”似地朝著自己伸長而來。
而且,手的頂端並不是“手”,而是長相非常駭人的人麵怪物。
“哇呀!”
怪物張大嘴巴,對準奏的喉頭像眼鏡蛇般地露出毒牙,準備咬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凱文飛奔過來撞開了奏,代替奏被怪物的毒牙咬中頸子。
“凱文——!”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倒栽蔥地倒在山坡上。
艾劄克微微睜開眼睛,這裏是杉木林?可以看見樹梢上方的夜空,倒在地上的身體約有一半以上埋在去年掉落的落葉堆中。我為什麽會躺在這種地方?迷蒙之中,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麽,趕忙站了起來,發現腹部立即傳來像被火灼傷般的刺痛。
(對了,我被吉多擊敗了。)
腦海裏隻依稀記得自己被吉多擊潰、滾下山坡前的事情,自己似乎就是在那個時候昏了
過去,身體因為發燒而沉重得有如鉛塊。皎潔的月亮高掛天邊,隻要仔細找不難發現我倒在這裏,但是吉多卻沒有給我致命一擊?太不可思議了。
(想放我一馬嗎?但他不是會輕易放過目標的人……)
轉過頭去,總覺得地麵上發出微光,還以為是地上長了光苔,凝神細看才吃了一驚。
(好驚人……)
是精靈,許多精靈仿佛是螢火蟲似地群眾在自己身邊,艾劄克果然和日本土地的磁場非常契合。
(原來如此,是你們把我藏起來,所以才沒被吉多找到的吧。)
精靈們的波長十分柔和,他們似乎是以這些杉木為家的精靈,艾劄克覺得自己好似被蒲公英的棉帽包裹、慢慢恢複平靜,然而,受了重傷的身體像被烙鐵燙到般傳來一陣劇痛,受傷部位原本可以倚靠戒指複原,但是無法複原的原因艾劄克也很清楚。
吉多的左臂是“魔物之臂”,為了替代過去執行任務時失去的左臂,吉多的左肩到手指之間寄宿了一隻名為“希德拉”的魔物,此魔物具有強烈的劇毒,一旦被咬到,幾乎所有生物都會一命嗚呼,是不容小覷的全新手臂,艾劄克的腹部就是被這家夥咬傷的。
(再這麽下去的話,一定會毒發身亡……)
艾劄克仰望著樹梢頂上的夜空,茫然地想著。
(奏。)
如果自己就這麽死了,而哥哥也跟著死去的話……艾劄克的腦海中浮現出遠在阿斯嘉特時的兄長身影並且闔上雙眼,覺得這樣也不壞,隻要自己死了,就永遠無法取回心髒,哥哥也會跟著死去……
(那麽,就可以讓奏活下來。)
和哥哥一起離開人世便可以一償宿願,因為若自己活下來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樂於見到哥哥死去,所以,假使能和哥哥一起離開的話,何嚐不失為一種幸福。
為什麽呢?一想到死,心靈就感到無比平靜,這樣的感覺還是頭一遭,腦海中充滿無法排除的糾葛。如果選擇活下去就必須持續戰鬥的話,那麽不妨藉由死亡的誘惑來麻痹腦部、獲得撫慰,就像這些精靈們一樣回歸安詳。
忘卻即將滅亡的國家、忘卻即將死去的人民、放下所有重擔。
(奏,如果這麽做能成全你的未來的話,我願意……)
艾劄克緊握著胸前的盧恩符文寶石,精靈像點點螢火蟲般翩翩飛舞,躺在發光的棉毛墊上,艾劄克再次睜開眼睛……不!不行,就算哥哥死去,凱文他們還是會繼續鎖定心髒吧,也不能保證奏就會因此獲得安全,若是自己死了,不就正中他們的下懷了嗎?
(在這裏死去一點也不值得。)
耳朵靈敏地捕捉到踏著潮濕落葉的腳步聲,有人正慢慢地朝這邊靠近,艾劄克護著傷口翻過身去,使自己伏臥在地麵上。誰?是吉多嗎?……還是?
手電簡的燈光照向這邊。
“是艾劄克嗎?”
過亮的燈光模糊了視線,但是光聽聲音就可以知道來者。
“你是……”
“凱文,喂!振作一點!凱文~~!”
奏緊緊地抱著無力地癱靠在自己身上的凱文,魔物的毒牙咬到頸動脈的正上方,左右兩側的傷口不斷噴出鮮血,周圍腫起且變成暗紫色,簡直像被吸血鬼咬到。
吉多呆立在原處,沒想到左臂的怪物真的會咬傷凱文。奏狠狠地瞪著吉多大叫: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你這個……!”
心跳越來越強烈,受到奏的怒氣影響而溢出的黑色心髒脈動波,逐漸奪走吉多的盧恩符文寶石光芒,連金剛杵的光輝也遭到黑色波紋侵蝕,慢慢地消退下去。
(雷神之杵被……!)
“絕不饒你!”
奏大叫的同時,背後突然冒出一股巨大的黑色氣焰,並且逐漸顯現出人類的姿態,那是一尊抬起右手和右腿、豎起左手手指擺在腰際的異神;吉多神情凝重。
“濕婆……怎麽會。”
濕婆為印度的主神之一,有三隻眼睛,是‘掌管破壞與創造之神’,除了會引發絕望之死和極盡破壞之外,還被稱為“跳舞之王”,是可藉由跳舞來創造世界的高階神明。奏的身上居然顯現出如此厲害的濕婆,連強者吉多也不得不感到震撼。
長相凶惡的濕婆對吉多發動攻擊,吉多拚命往後閃避,接著往下遊處的岩壁逃竄。
“別逃!”
奏追了過去,發現吉多邊跑邊剝去身上的連身緊身裝束,突然像融入岩石中似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消失了,怎麽會!?)
奏慌張地觀望四周,但是根本不見吉多的身影,難道他施展了瞬間移動!?
追丟吉多的奏終於回過神,趕忙跑到凱文身旁,他被怪物咬傷頸部,一共有四個小孔,傷口雖然正迅速愈合,但是凱文的額頭卻滴下豆大的汗珠,並且痛苦地喘著氣。
“凱文,振作一點!”
“……魔物的一部分寄宿在你的體內嗎?”
凱文也和吉多看到了相同的景象,奏恍然大悟地說道:
“那是藏王權現啦,鷹山先生讓我吞下了符咒。”
吉多似乎不知道日本的固有神祇藏王權現,因為藏王權現看起來好像在用動感十足的姿勢跳著舞,而且同樣擁有三隻眼睛,和擁有青黑色肌膚而被稱為“青頸”的濕婆頗為相像,所以吉多大概是在慌亂之中以為自己看到濕婆了吧。
“你沒事吧?剛才的手臂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會有怪物的臉浮在上麵?”
“那是希德拉,吉多沒有左臂,所以裝上魔物當作義肢。”
“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到!?”奏發出驚叫,凱文痛苦地點了點頭。
“問題是希德拉的牙齒上有劇毒。可惡,真該死……”
“喂,振作一點!什麽意思?你不會因為毒素擴散而死吧……”
“那是遲早的事……光靠戒指沒有辦法解毒,又沒有時間製作血清……”
奏臉色蒼白。死?凱文會因為毒發而身亡嗎?
“醫院!必須趕去醫院!”
“沒用的,這裏根本沒有希德拉的血清……”
“可是再這麽下去,你真的會死啊!”
對了,記得好像在哪一本漫畫中看過,隻要吸出毒血就可以得救,於是奏毫不遲疑地抱住凱文,把嘴貼近頸部的傷口、打算吸出毒液。凱文驚訝地推開奏,奏卻用力抓住他,模仿漫畫中看過的情節,反複不斷地吸出毒血,然後吐掉。
可惜毒素早已慢慢地擴散至全身,奏撐著逐漸失去知覺的凱文說道:
“讓我來背你吧,我會背你到宿坊!”
“憑你的力量……不可能……”
“沒有不可能的事。別小看我,我可是每天都有做伏地挺身!能背多遠就背多遠。”
奏背起凱文,毅然決然地邁開步伐,盡管小腿的傷突然傳來疼痛,奏還是咬緊牙關,忍著痛楚尋找山路,然後在大岩石後方找到了延伸到天狗岩的鐵製台階。奏背著凱文開始緩緩往上爬,可惜這並非普通的台階,它像梯子一般陡峭,而且不斷地向上延伸。
(可惡……絕對不能認輸,一定要救他。)
凱文開始發燒,全身癱軟的他變得比想象中重,緊緊地壓在奏的背上,急促的喘息聲不斷傳人奏的耳裏。
“吉多的左臂……是因為我而……失去的。”
“咦?”奏回頭望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凱文,見他意識模糊地繼續說道:
“前往蘇美爾遺跡(注: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中最古老,同時也可能是地球上最早誕生的文明。)出任務時,我們遭到邪惡精靈攻擊,他為了保護我,左肩至心髒部位整個被咬掉……我為了救他絞盡腦汁,結果使用了阿茲特克禁術……”
“禁術?”
“將魔物黏合到人體上的技術。”
奏又是一驚。
“為了修補支離破碎的心髒,我將希德拉……附著在他的身上。希德拉是蘇美爾的魔物,像生長於地麵的植物一樣有根、半永久地持續生長,並且會吃掉旅客。我拔出希德拉……黏合在吉多的身上。”
“那、那個怪物是你做的?”
“……當時隻是為了急救,沒想到吉多似乎相當中意那隻怪物。事實上,利用戒指說不定也可以讓手臂再生,他卻樂於以活的魔物作為義肢,將其當成身體的一部分,那件事成為契機,從此……他越來越熱衷於……自己的肉體改造……”
凱文趴在奏的背上,仿佛在說著囈語。奏氣喘籲籲地爬著台階,不斷冒出汗水。
“我很聒噪吧……”
“繼續說話,這是避免失去意識最好的辦法,是我在醫院裏學的。肉體改造?你是指額頭上的眼睛嗎?”
“不隻那個……像剛才的空氣炮就是抹香鯨的衝擊波,是從額頭釋放的。他之所以會突然失去蹤影,是因為身上植有墨魚的色素胞……所以可以變化成周圍的顏色,讓人看起來像是失去了蹤影。他已經將各種動物的特性融入自己的身體,甚至將女王蜂的甘油注入血液中,即使到了嚴寒地區體液也不會被冰凍,到了極地依然可以活動……”
是這樣呀,奏心想。戒指的變身能力似乎也可以作為此用,不斷吸收遺傳基因便可毫無限度地改造肉體,吉多給人的異樣氣息就是這個原因嗎?
“肉體改造的狂熱分子啊。他說他的命是你賜給他的,就是指那個禁術嗎?”
“……是我害的……使用了那種禁術之後,吉多變得越來越偏離人類,隻對自己的軀體有興趣、完全不關心別人……所以才會那樣……”
漫長的台階使雙腿疲憊不堪,越來越抬不起腳步,身上還背著一個人的重量更是可想而知,不過,奏連吭都沒吭一聲。
凱文的呼吸越來越淺、越來越急促。
“……為什麽要救我?”
“你是為了保護我而受傷的吧,你不是救了我嗎?”
所以這次輪到自己了,因為凱文身為刺客卻挺身保護自己,而且還為了我和同伴戰鬥。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救你!”
“嘉手納……”
終於爬到台階的盡頭,膝蓋不停顫抖,奏急促地喘著氣,心髒簡直快要爆裂開來。他重新背起凱文注視著前方的山路。盡管腳上的傷疼痛不已,但是一切都還未結束,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凱文的胸膛緊貼著奏的背部,深深地感受著溫暖背部底下的“心髒”。
自己企圖阻止跳動的心髒,現在就近在咫尺,真是諷刺。
以前也曾經像現在一樣,在這麽近的距離互相感受對方的心跳,封存於心靈深處的美好過往幾乎快要決堤而出,一想到打從心裏互相信賴的好朋友亞道夫,凱文就心痛如絞。
——凱文,你願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呢?
(亞道夫……)
凱文皺著眉說道:
“……別把心髒還給亞道夫。”
“咦!?”
“……想還給他的話,我就必須殺了你,將它留在你的胸膛的話,我就不殺你……”
“凱文。”
“我會幫你尋找……可以免於一死的方法。”
凱文的呼吸相當紊亂。
“所以,活下去吧,以後也……一直……”
奏的眼眶中盈滿淚水,滿頭大汗地走在月夜下的杉木林中,心靈深處卻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極力隱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凱文……”
凱文趴在奏單薄的背上,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他已經不再迷惘。
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黑色心髒’的傳說……尚未結束……”
毒素擴散開來,凱文忍著發高燒的不適感繼續說道:
“據說,把我們的祖先封鎖在〈無的世界〉的人,將封鎖法記錄在某處……”
“記錄?在哪裏?”
“好像是魔石製造而成的石版……但是藏在絕對不會讓人找到的地方,據說它‘在水中就會變成水,在火裏就會變成火,在泥土中就會變成泥土’……是人類不可能發現的傳說石版……〈洛基的隱匿石〉。”
奏瞪大眼睛反問:
“洛基的……隱匿石……?”
“而且沒人能解讀出上麵記載的文字,據說隻有‘黑色心髒’的持有者才能懂……”
凱文因高燒而恍惚地繼續說明:
“阿斯的家夥們……需要亞道夫,為了那些曖昧不實的神話……不願拋棄任何一絲希望,他們認為若能找到石版、解讀出內容,說不定就能知道解除阿斯被封鎖的辦法……我當然不相信那種事情。假使方法真的存在,曆代的超騎士們早就……”
“凱文,你沒事吧!?”
他的口齒越來越模糊,或許是快要支撐不住了,趴在背上的身體突然變得加倍沉重。凱文自嘲地說:
“不過……即使阿斯的家夥願意麵對事實……艾劄克也絕對……不肯麵對吧……”
“凱文?喂,凱文!”
凱文沒有響應,糟糕,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奏使盡全力加快腳步、疾走於夜間的山路。剛才的話不會變成遺言吧,開什麽玩笑!我絕對不準你就這樣死去!
(該死,要是有手機的話,不就可以求救了嗎!)
奏使出火災現場會引發的那種蠻力,幾乎用跑的穿越山林,巴拉姆也迎頭趕上,仔細一看,手上拿的正是奏的手機,似乎是他們專程去找回來的。
“你們還滿機靈的嘛!”
奏並未停下腳步,笨拙地以單手打著電話,但是電池快要沒電了。都怪自己在收訊不佳的地點也不關機省電,幸好電池標示還有一兩格,想了許久,奏終於決定打電話給美咲。
淩晨兩點多了,美咲卻還沒睡。
“……山瀨?大事不妙,有人受傷了,馬上通知鷹山先生或衝山和尚,還有快叫救護車!”
“奏,你沒事吧!”
遠足路線入口處的長尾平廣場上,以鷹山為首聚集了一群大人,他們將地圖攤在木頭桌子上,正準備上山搜救。
聽說鷹山和被天狗襲擊的奏失散後,獨自一人在山上搜尋過一遍,大概是受到天狗的妨礙,怎麽找都找不到人(聽說他也去過奏所在的瀑布搜索),因此認為是發生“神隱(注:泛指孩童失蹤,也被認為是被天狗、神靈等超自然現象隱藏起來。)”,
隻好暫時回來討救兵。
“美咲剛才打電話回來過。就是那個孩子嗎?受傷的人又是……?”
失蹤的奏帶回一位陌生的少年,鷹山也大感訝異,奏將背在身上的凱文放下,讓他躺在椅墊上。
“他的脖子被有毒的東西咬到,必須快點解毒才行。”
“毒?被蝮蛇咬到了嗎?”
鷹山看過傷口後又觸摸了凱文的臉頰、脖子等數個部位,然後把奏叫回來。
“這個傷口不是一般動物造成的吧?”
“你看得出來嗎!”
奏於是將遭到怪物攻擊的經過重新描述一遍,一般人聽到他的言詞一定會嗤之以鼻,不愧是禦嶽的禦師,隻見他立即下判斷。
“這種傷不是醫院救得了的,不用叫救護車了,馬上將他運到我家。”
“鷹山先生……凱文他……有沒有救?”
“我也不敢打包票,不過……我想試著讓他飲用大口真神的頭骨。”
大口真神的頭骨?奏睜圓雙眼,鷹山點了點頭。
“當禦嶽的禦師治療被‘狐狸附身’或‘中蠱’的病人時,都會將其頭骨削切後讓病人服用,這招對邪靈也相當奏效,不過……”
鷹山的表情異常凝重,凱文身上的毒顯然非常棘手,是否能解毒似乎必須放手一搏,鷹山並未多言,隻說了聲:“總之交給我吧。”
“除此之外,等一下還會用到清水,必須到綾廣的瀑布汲取。”
“我去!”
“你不能去,讓禦師們去吧,因為你尚未完成大口真神的神諭,所以還不能隨意亂跑,況且,我們還不知道艾劄克的行蹤。”
奏心驚膽戰地問道:
“艾劄克還沒回來嗎?難道……他被吉多……”
“總之你也一起回宿坊,順便報警。”
奏思考過後,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來。
“……我去內院吧,反正警察來也幫不上忙,我必須獲得大口真神的主公認可,並請它助我們一臂之力。我自己去就好,吉多還在山上,總不能連累到大家。”
“不行。”鷹山立即反對,那不是可以在半夜單獨前往的地方,沒有禦師的陪同也無法求得好的神諭。
“而且,艾劄克也曾經拜托我,必要的時候,希望我能代替他保護你。”
“艾劄克拜托的?”
他或許早已預料到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但是,艾劄克想保護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心髒,一想到這件事,胸口就難過得糾結在一起,不過,自己不能坐視不管。
“我一定要去,請讓我去。沒問題,剛才吉多已經逃走了,我一定可以順利前往內院。”
“巴拉姆。”腳邊傳來微弱的說話聲,橫躺的凱文微微睜開眼,奏趕緊低頭問道:“你沒事吧?”凱文臉色慘白,痛苦地喘著氣說道:
“……保護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傷他一根汗毛。”
凱文對旁人看不到的巴拉姆發出命令後,將視線落在奏身上。
“嘉手納,帶著這個……”
他從大腿的皮革刀鞘中取出長度如指揮棒的〈槲寄生的尖枝〉,就是在學校破壞了〈達德洛斯迷宮〉的那根聖武器。
“這是引發諸神的黃昏的槲寄生……你的‘黑色心髒’一定懂得如何使用。”
奏從凱文的手中接過〈槲寄生的尖枝〉,上麵還留著節孔,是一枝硬如橡樹的樹枝。
“盧恩符文寶石……將成為意誌的媒介,如何使用端看你的意念,用法可說是無限的……就把它當作魔杖吧……”
“咒語呢?。”
“……你的……心跳。”
凱文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奏下意識地拉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燙得驚人,凱文氣若遊絲,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
“……記住……我不是在保護‘心髒’而是在保護‘你’……絕對不能死,絕對!”
“去吧!”凱文說道。奏再度緊握他那因蛇毒擴散而沸騰似地發著高燒的手,毅然決然地抬起頭來。
(前往內院!)
奏再度奔向夜色中的山林,月亮已經高掛半空中,山路遠比剛才昏暗,不過,或許是因為身體已經習慣山路,所以腳程並未變慢,奏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像山上的野獸。
(我不再孤獨,因為我有亞道夫的陪伴。)
奏一麵盡可能地加快腳步,一麵鼓勵自己。依照凱文的說法,心髒原主人‘亞道夫’說不定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不過,活在自己胸膛內的亞道夫是一位以“讓我們一起活下去吧!”來鼓勵自己的善良少年。
而且,四隻巴拉姆也陪在身旁,右手上還有〈槲寄生的尖枝〉。
(一定得去,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看到渴望活下去的人就會想要幫助對方,這就是人的天性。
艾劄克的話浮現在腦海中,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重要的是開創未來,努力活下去的價值不就是在這裏嗎?
(大騙子!)
奏將鼻子深處湧出的酸意歸咎於天氣太冷,然後沿著路徑攀爬陡坡。
(你明明隻想從我身上奪走心髒,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幫助我。)
——日本人做約定時,都會這麽做對吧?
視線因淚水而逐漸模糊……明明打過勾勾的。
(你和我約定過不說謊的!)
奏心裏的某個角落還抱著一線希望,他還想繼續相信艾劄克。可是,凱文對自己說的話大概都是真的,雖然令人難以置信——比起來,艾劄克他們的說明似乎較為實際,容易讓人信服,然而,凱文急迫的話語卻潛藏著能將幾近絕望的人拉回來的力量,而凱文舍身保護自己的行為,不就證明了他說的是實話嗎。盡管如此,奏還是很想相信艾劄克,即使歐洲器官移植網的職員身分是偽造的,奏還是想相信他,相信他不是一個明知道會害死自己還執意要奪走心髒的人。
在前方帶路的巴拉姆突然停下腳步,並且示意奏停下來,夜路前方似乎有某種東西。
兩隻野獸般的生物正在激烈扭打,是一隻酷似大型鷲鳥的生物和一隻鼬鼠大小的生物,觀看的同時,野獸發出刺耳的咆哮,大隻的野獸壓製住小隻的野獸。
“住手!”
奏不由自主地舉起槲寄生的尖枝揮向鷲鳥,鷲鳥因此往後方飛去,張開“尖嘴”朝著奏大聲威嚇。
(這……!)
這不是普通的鷲鳥,而是一隻外觀相當奇特的異獸,頂著酷似鷲鳥的猛禽類頭部,身上長了一對巨大的翅膀,奏覺得很眼熟,這不就是名為獅鷲的精靈獸嗎!?
(雖然比上次見過的還小,不過沒錯!是獅鷲!)
奏迅速舉起〈槲寄生的尖枝〉痛擊往自己飛撲而來的獅鷲,激起激烈的火花,獅鷲發出有如狗般的慘叫,張開翅膀逃往山坡。
(糟了,獅鷲也在這裏的話,難道是……凱文的敵人——阿斯派的人也來了嗎?企圖奪回心髒的家夥們也來到禦嶽了嗎!?)
那是雪女事件的空戰中,奏從戰車上摔落時救了他的精靈獸,與其說是救了奏,不如說是在保護心髒吧;〈達德洛斯迷宮〉也是靠希臘神術布置而成的。
(果然是朱德先生……)
回過神來,奏才趕緊跑向被獅驚攻擊的野獸身邊,它全身癱軟地倒在地上。死了嗎?正當奏這麽想而低下頭查看時,突然哇地大叫一聲,因為野獸長得非常酷似大口真神。
“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小!”
那是一隻鼬鼠大小,卻神似大口真神的生物,約是河畔事件中見過的大口真神的十分之一……卻也不是和大口真神的源頭相似的“狼”,和禦獄神社的狛犬長得一模一樣,它似乎是為了驅趕精靈獸挺身而戰,結果不僅受了傷,腹部的一部分也像腐爛的水果似地受了重傷,慘不忍睹。
“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等等,讓我用這個試試看。”
奏一麵祈禱它能康複,一麵以槲寄生的尖枝輕輕觸碰它,尖枝再度冒出火花,嬌小的大口真神受驚地跳了起來,然後又漸漸倒下去。
“對不起!這個東西根本沒用嘛,哪是什麽魔杖呀!”
這麽做非但沒有治好它,反而差一點要了它的命,但是奏又不能置之不理,隻好迅速抱起酷似大口真神的小型生物,就像抱著小貓小狗似地往內院的道路狂奔。
(怎麽辦,怎麽辦?別死啊,死了的話,大口真神絕對不會原諒我的!)
終於來到最險峻的地段,鷹山說過這裏必須靠鐵鏈才能爬上去,可是奏的手中抱著動物無法攀爬,心想幹脆把它和槲寄生的尖枝一起放入頭陀袋中,好不容易才得以攀爬。
奏默默地在險峻的山路上爬了三十分鍾左右。
“……到了!”
終於到達內院,奏挑戰體力的極限爬上來了,結果比預定時間更早抵達。古老的神社就坐落於茂密的杉木林中,這裏沒有燈火,伸手不見五指、恐怖異常,要不是狀況危急,奏一定會嚇得縮成一團。
這座神社的正式名稱為“奧宮男具那社”,供奉著日本武尊。日本武尊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英雄,景行天皇的兒子,他奉父親之命討伐熊襲、平定東國,就是鼎鼎大名的草薙劍持有人,據神社內的記載,武尊東征後曾經於禦嶽紮營,平定東國的回程行經禦嶽時,曾經將鎧甲和武器藏在這裏的岩倉中,這一帶因而取了“武藏”為國名。
奏從頭陀袋中抱出小小的大口真神,並且抱在懷裏,再將鷹山準備的一套神器排放在神社前的石階上,然後將槲寄生的尖枝插在和服褲的綁繩,麵向神社。
奏從懷中取出祝詞,憑借手電筒的光線開始詠唱咒語:
“……高高在上……明賢的……不對,賢明的、大神社裏的……”
剛開始詠唱時,奏因為不習慣所以念得結結巴巴,最後,心急如焚的奏幹脆丟掉祝詞,跪在神社前大喊:
“神呀!拜托您,請助我一臂之力!請告訴大口真神我不是壞人,請您懲除惡人……不對,我的朋友快要死掉了……請您先救救他吧!”
願望實在太多了,奏焦急地將頭貼著地麵繼續說著:
“請您幫助我們!請告訴我該怎麽做!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您是怎麽想的呢?該把心髒還給亞道夫嗎?還是說,因為亞道夫是壞人,所以不可以把心髒還給他呢?我不想死,不過,假使因為不想死就將心髒占為已有,我不就變成偷心髒的小偷了嗎!”
奏早就將拜佛的儀式忘得一幹二淨,抬起頭持續訴說:
“是不是因為我舍棄了上天賜予的獨一無二的心髒、接受了別人的心髒,所以惹您不高興?假使真是如此……那我無話可說,但至少請您救救凱文,他真的是一個好人,如果連這個都不行的話……”
奏看著酷似大口真神的生物,接著說道:
“至少救救它吧!不要讓它死掉,神啊,請救救這個小生命!”
奏發覺四周突然籠罩在白色的雲霧中,大概是即將破曉,所以才會忽然起大霧,而且還越來越濃。
(這是!?)
眼前的神社也籠罩在煙霧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
〈你可以獻出心髒嗎?〉
穩重且嚴厲的男聲傳遍整座杉木林,奏嚇得跳了起來,不由自主地環顧四周的森林……剛才那是什麽聲音?
“神嗎?剛才是神的聲音嗎?”
〈你能為了救那個小生命,獻出你的心髒嗎?〉
對方的聲調既平穩又莊嚴,足以讓人誤以為是森林本身在說話,奏覺得背脊傳來顫抖,那道宛如從地麵升起般的渾厚嗓音是神明在說話,神明回應我了!
“心髒?您是要我把心髒送給這個小生命嗎?”
〈這座森林是由所有生物的循環建立而成……但人類卻在不知不覺之中阻斷了這樣的循環法則,將無法循環之物囤積於這個世界,也即將切斷與神的因緣。你可以進入這個輪回之中嗎?若你能夠融入循環的生命法則的話,我願意將力量借給你,不能將責任歸咎於神明,必須靠自身來證明一切。〉
奏低頭看著懷中那隻宛如大口真神的動物,它像小貓般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那裏。
〈若你能為了拯救這個孩子而獻出心髒,
就有資格接受心髒。
不能獻出心髒的話,
就要將它物歸原主。〉
奏茫然地注視著雲霧繚繞的內院,神社被嚴肅的氣息包圍,仿佛被那莊嚴肅穆的沉靜氣氛以及強烈的意誌所震懾。
奏無法立即說出答案。把心髒獻給這隻動物?同樣是人的話則另當別論,要把心髒獻給動物嗎?這顆心髒!?不可能,可是,一旦獻出心髒,就真的不用歸還了嗎?而不肯獻出心髒的話,就真的必須歸還嗎?無論是哪一個選項,都沒有可以讓我活下去的方法。
——你真的擁有必須這麽拚命地活下去的價值嗎?
(我有接受這顆心髒的資格嗎……?)
奏一麵感受著抱在懷中的那隻即將斷氣的生物溫度,一麵緩緩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