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觀音要解救的人

第三卷 迷宮女神的紡車 千手觀音要解救的人

『敬啟 大伯母:

發生大事了,艾劄克受了重傷。

我們搭乘的車被前方大卡車運載的鋼筋砸中。

很幸運地,艾劄克保住了性命,不過必須住院療養,現在換成他的同事朱德先生到家裏來保護我。對了,我毫發無傷,還請大伯母放心。

艾劄克一不在家,我就覺得家裏好像頓時失去了陽光。

我從來沒有如此不安過。

不過,一直靠別人保護是不行的。

要是我能保護自己,艾劄克就不會為了守護我而受傷。

即使我知道這點,但是要我和犬獸決鬥實在太可怕了……

我該怎麽做才好?

我隻不過是想過著平凡的日子而已呀。』

第二天早上開始改由朱德接送奏上下學。

「好了,奏,出發囉!」

七早八早的朱德的心情就很好(奏這麽覺得),隻是去上學而已,朱德的精神卻好得像要去遠足似的,上了車後說話還是很大聲。

「哈哈哈!老實說,我還是很不習慣日本的馬路,要是我開始靠右行駛記得要提醒我喔!」

「糟、糟透了!」

因為昨天才碰上那場意外事故,所以奏今天上車時還是有些恐懼,不過,他很快就把恐懼忘得一幹二淨,從家裏到學校的車程不過五、六分鍾,朱德竟然能興奮成這樣(車子是向仁美阿姨借的)。

因為奏有特地早起,所以到學校時時間還很充裕。

「下課後馬上去醫院探望艾劄克吧,朱德先生!」

「是啊,隻吃醫院供應的餐點根本不夠,必須多帶一些食物過去。」

「咦?」奏不懂,艾劄克應該不是大胃王啊。

「因為,靠戒指再生肉體時會消耗大量能量,那麽嚴重的傷大概需要吃十人份的食物,不然身體會受不了,能量消耗過度會使身體變得更虛弱。」

原來如此!怪不得上次在河邊戰鬥負傷後,艾劄克的食欲特別旺盛,一餐竟然吃了五、六碗飯。

「那麽,變身的時候更耗費能量囉?」

「是的,所以我們都經過肉體鍛煉,儲存在體內的蛋白質及碳水化合物是一般人的好幾倍。」

也就是說,這是使用戒指的最低資格,真不愧是掛上「超級」頭銜的騎士。

「那我們得趁艾劄克餓得偷襲醫院的食品櫃前,趕快買些便當送過去吧!」

「哈哈哈!」朱德又豪爽地笑了起來。

「奏,你還真有趣啊,而且還是個好孩子,你的人緣一定很好吧。」

「是嗎,或許我隻是想要當個好孩子罷了。」

「喔?」朱德張大雙眼,奏則沉下臉來。

「你看,我從小就父母雙亡,又長期臥病在床,所以一直很害怕被身邊的大人舍棄後隻能等死,所以變得很會察言觀色,總是在想要怎麽做才能博得別人關心、怎麽做才不會惹別人生氣,我總是在無意識中計算著這些事,所以並不是真的那麽善良。」

沒想到奏年紀輕輕就能用這麽客觀的態度看待自己,這讓朱德有點訝異,接著,奏露出無奈的苦笑。

「所以,我想我的本性並不善良,我雖然說過想要做個有用的人,但事實上,我一點也不想和麻煩事扯上關係、也不希望別人被我牽連而怪罪於我,我隻要一看到別人生氣,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個性又膽小怕事,我知道自己沒辦法像內海一樣吃得開。」

「神樂崎……凱文或許是看出我的這些弱點,所以才會對我說那種話……」

——你真的擁有必須這麽拚命活去下的價值嗎?

奏沮喪到了極點,不過卻突然回過神來,慌張地拿起書包。

「糟糕,快遲到了,有什麽狀況我會再打電話通知你的,放學見。」

奏一邊說著,一邊快步穿過柵欄走入上學的學生潮中,轉眼間就淹沒在人群裏。朱德的頭幾乎要撞到車頂,目送著奏的背影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果然是個棘手的對象。」

當奏在學校上課的時候,艾劄克正偷偷地溜出醫院。

他受傷的右肩還吊著三角巾,並在醫院準備的睡衣上再披上一件外套,然後悄悄地溜到外麵來,天空灰濛濛的,好像快要下雨了。

果然被朱德料中了,醫院供應的餐點真的不夠。

雖然艾劄克一點胃口也沒有,但是若不多吃點東西的話,身體一定會受不了,所以他跑出來想要尋找便利商店,然後走著走著,竟然發現自己來到了雪女事件時曾經來過的地方,這裏是奏的同學家的寺廟附近,艾劄克索性停下腳步,決定順道進去寺廟內看看。

「哦,這不是艾劄克先生嗎!」

正在打掃庭院的衝山住持一眼就認出艾劄克並向他打招呼。

「泥好,師父。」

「怎麽了?受傷啦!」

「不小心受了點桑,呃……」

艾劄克吞吞吐吐地說道:

「偶上次來的時候,看到正殿中供奉著觀音菩薩,可以再讓偶參觀一下嗎?」

聽到艾劄克的話,清寬和尚非常高興地引領艾劄克入內,正殿的神龕上祀奉著本尊千手觀音像,第一次造訪時,艾劄克曾經參拜過觀音菩薩,對於其獨特的姿態感到很驚奇,同時也被觀音的法相之美深深吸引,渾然忘我地盯著神像瞧。

「這是千手千眼觀自在菩薩,千手觀音共有一千隻手,每隻手上都有一個眼睛,它慈悲為懷,能察知世俗的煩惱,並以千手解救世人、普渡眾生。」

艾劄克恭敬地跪在菩薩前麵仰望神龕,清寬和尚則站在背後說明:

「本尊觀音菩薩除了合十的雙手之外,兩側還有四十隻細小的手臂,每一隻手都可以解救二十五有界,也就是二十五位世俗眾生,四十乘以二十五等於一千剛好是一千隻手,隻要前往規模較大的寺廟就可以看到千手觀音像。」

「可以消除人世間的所油煩惱……啊。」

艾劄克感佩不已,茫然地仰望著千手觀音像。

「觀音菩薩也油好幾個頭喔……」

「觀音菩薩有十一麵相,近看的話,就會發現它們的表情都不太一樣,觀音菩薩會使用不同的麵相解救眾生,有時微笑、有時生氣、有時哭泣,有時也會大笑。」

「也會大笑嗎?那就和一般倫一樣囉。」

「是的。」方麵大耳的清寬和尚頻頻點著頭。

「觀音菩薩是非常接近眾生的神明,它隨時陪在人們的身邊,並在最接近我們的地方給予救助。」

「好慈祥滴神情啊……。」

艾劄克緊閉雙唇,靜靜地膜拜令人心生崇敬的金色千手觀音像、仰望它莊嚴的神情,雖然觀音菩薩看起來像女神,但是金身卻不是女子的樣貌,在聽到佛祖沒有性別之分的說法之後,艾劄克更加著迷了。

「偶覺得好神奇,因為偶國的『神』雖然身為神,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卻充滿倫類的味道,可以清楚地區分出性別,會談戀愛、吵架,也會引發戰爭,非常野蠻,可素『菩薩』卻不一樣,它超越了一切……」

觀音菩薩那慈悲為懷的莊嚴法相令人想起教會裏的聖母瑪麗亞像,艾劄克從觀音像中感受到了有如母親肌膚般的暖意,而暖意隨之升華,成為更加透明純粹的東西,那崇高且清淨的光輝已經超脫孕育生命的母體進入精神層麵。

「觀音菩薩經過長年累月的修行,一心想要解救已經來到人世間、或將來可能會來到世間的世俗眾生。」

「解救……世俗……」

「是的,為了救世、救人,它是一位在普渡眾生的過程中逐漸頓悟的修行者。」

(修行者……)

寺院外下起雨來,從屋簷滴落至地麵的雨聲有如嬉戲般傳入正殿,艾劄克隻是靜靜地凝視著觀音菩薩長達一個小時之久。

不知道他獨自麵對神明時,和它說了什麽呢?

清寬和尚站在不遠處注視著這位金發青年的側臉。

結果艾劄克被邀請進住持的起居室,還留下來吃了頓午餐,盡管他胃口不佳,不過要是不勉強吃些東西填肚子的話,身體可能會吃不消,所以艾劄克大快朵頤了一番,不管是醃黃瓜還是蒸魚或納豆都無關喜好地統統吃下肚,讓清寬和尚嚇了一跳,笑著看著他說:

「真該叫我的孫女亞季好好向你學習,艾劄克先生,你真是令我感佩呀。」

清寬和尚好像和艾劄克很投緣。

飯後,兩個人坐在正殿的屋簷下一麵看著從屋簷滑落的水滴,一麵吃著施主們供奉的茶點悠閑地喝著下午茶,寧靜的正殿中飄散出濃濃的線香味,讓心靈沉澱,艾劄克茫然地眺望籠罩在冰冷細雨的墓園。

「聽說艾劄克先生從事器官移植工作?」

清寬和尚似乎還記得前幾天自己隨口介紹過的工作。

「是滴,偶在德國的器官移植網工作,素心髒捐贈移植協調員。」

「工作相當辛苦吧……」

接著,艾劄克陷入沉默之中。

他思考許久後,終於開口說道:

「……在沒有任何預警滴情況下,器官捐贈者會因突花事故而腦死,在這個時候,捐贈者家屬很容易因為親人突藍過世而猶豫,卻不得不在悲痛中決定要不要捐贈器官,偶們並不會強迫家屬捐贈器官,而會派遣移植協調員前往現場縮明,協助捐贈者家屬作判斷。」

艾劄克用雙手捧著茶杯,一邊注視著杯子裏的熱茶,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明:

「至親突藍去世,捐贈者家屬當然會粉難過,不過,透過移植手術,親人的某個部位就口以移植到別人身上繼續活下去,讓部分捐贈者家屬很快地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站起來,並將對親人的愛及感情轉移到身上擁油親人部分器官的受贈者身上,偶覺得偶現在似乎能理解這種感受,不過……」

艾劄克用力地握著手上的茶杯。

「隻有能勇敢麵對親人死亡的事實的倫才會這麽想,但假使上天能讓這些人選擇讓家人免於一死的方法,家屬一定會相當掙紮,因為,他們一定粉希望死去的親人能夠活過來,就是這麽一回事。可素……」

艾劄克的肩膀不斷顫抖。

「一旦放棄執著,就意味著要放棄一切……!」

本殿回響著清澈的雨聲。

清寬和尚一言不發地注視著艾劄克的側臉,他始終低著頭,眼神有如受難者一樣冰冷,隻是專注地注視著指尖,許久後,才擠出來一絲沉重的歎息,合上赤銅色的雙眼。

雨水沿著屋簷不斷滴落至地麵。

艾劄克緩緩地抬起頭來,眼神迷濛地望著遠方。

「我果然不知廉恥……」

「我無法像哥哥一樣。」

冷雨絲毫不見停止的跡象,當……牆角的立鍾敲了一下,已經下午一點了。

艾劄克說了聲:「偶必須回醫院了。」然後準備離開高德寺,清寬和尚借給他一把傘,而艾劄克允諾過幾天就會拿來還並恭敬地行禮致意,然後撐著黑傘走出大門離開。就在那個時候,清寬和尚突然叫住艾劄克,然後轉身回到寺內,不久後手上拿著一個白色小紙袋回到大門,並將它送給艾劄克,那是上麵寫著高德寺寺名的觀音菩薩護身符,艾劄克見狀急忙打開錢包,結果卻被清寬和尚製止了。「口以收下它嗎?」艾劄克問道。「帶著吧!」清寬和尚回道。

「觀音菩薩一定會解救你的。」

艾劄克驚訝地睜大眼睛,但是馬上又低下頭去。

「偶沒有被解救的資格。」

「不,觀音菩薩要解救的正是像你這種人。」

艾劄克更加震驚,然而清寬和尚卻直視著艾劄克的眼睛說道:

「解救身為惡人的凡夫俗子才是佛祖的本願。」

艾劄克因為那句話而震撼不已,逃避似地閉上眼睛。

「……比起我,還有更多人需要觀音菩薩解救,無罪的人才應該要獲得救贖……」

行禮告別後,艾劄克走向綿綿細雨中,清寬和尚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朱、朱德先生,你也買太多了吧!」

放學後,奏為了前往醫院探望艾劄克而繞到便利商店,正好看見朱德不斷將便當往購物籃塞,忍不住出聲製止。

「不好吧,吃這麽多會吃壞肚子啦。」

「沒問題,這麽點東西兩三下就吃光光了,要是剩下來的話,我會負責吃掉的。」

「說話要算話,一定要全部吃掉喔!」

他想買下店裏所有的便當嗎?回過神來,架上的便當早已被搜刮一空.,他以為這是整個社團的人要吃的嗎?奏用眼尾瞄到朱德已經若無其事地走到收銀台前,雖然店員熱心地將便當分成四大袋,但是奏的手臂過細,光是提起袋子整個人就搖搖晃晃的。

「我才想到,這裏不就是車子衝撞進來過的店嗎?」

雨持續下著,走出店外的奏回頭看了看便利商店的外觀,被撞得粉碎的玻璃門已經煥然一新,店裏的提款機和影印機也已經換過了。

「我有聽艾劄克說過,當時真是千鈞一發啊。」

「嗯,真的很驚險,那可是這家店的災難呀。」

「沒有傷及無辜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還是不可以掉以輕心喔,奏,搞不好車子又會撞進來也不一定。」

「哈哈哈,不太可能再撞進同一家店吧。」

突然,奏的聲音被尖銳的緊急煞車聲淹沒,在他愣住的同時,朱德緊拉著他的手臂,在那之後,一道黑影朝他們的背後衝撞而來,奏的傘先被撞飛,緊接著傳來猛烈的碰撞聲。

店內響起淒厲的撞擊巨響。

由於力道過強,所以朱德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奏幾乎倒在朱德的懷中,他害怕地回頭望去,嚇得說不出話來。

(騙人的吧……)

便利商店的正門又被撞得麵目全非,從紅綠燈處衝撞而來的小客車掠過奏他們的身邊衝入便利商店,這次撞倒了雜誌陳列櫃,而玻璃門又被撞得慘不忍睹,車子壓垮了雜誌陳列櫃衝向第一排的商品架,所幸數名站在雜誌櫃前看雜誌的年輕人勉強逃過一劫才沒有造成傷亡,不過……

(如果朱德先生沒有即時拉住我的手的話,我早就被車撞死了。)

奏嚇得背脊發涼。

雖然顧客平安無事,但是這次的駕駛似乎因為車輛直接衝入店內而受了傷,奏雖然幸運地逃過一劫,不過剛才買的便當卻被車輪壓爛了,凹陷成『く』字形的引擎蓋冒出火花來,朱德似乎已經察覺到事故發生的原因。

「情況不太對勁,奏,快離開這裏……!」

便利商店的電子看板突然噴出驚人的火花,緊接著停車場內的車輛也接連不斷地竄出火苗,同時,電子設施短路造成的火花引發連鎖反應,使得所有車輛都砰地爆炸,連頭頂上的電線也斷掉了。

原本在街道上行駛的車輛忽然失控了,接二連三地發生追撞事故,方向盤失控的車輛往四麵八方亂竄、自動門任意開關、提款機的紙鈔出口吐出了成捆鈔票、影印機擅自運轉。

不用說,奏根本不敢有所動作,氣氛詭異到了極點,撞擊聲不絕於耳,在雨聲中,來自四麵八方的行動電話鈴聲同時響起,而且好不容易接起電話卻發現並沒有來電。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電磁波,這一帶出現了強烈的電磁波幹擾,使電子回路癱瘓。」

是誰的傑作?朱德似乎心裏有數。

「是那些家夥……」

「你到底想怎樣?亞藍!」

嚴厲譴責亞藍的是神樂卓崎,也就是凱文。

他們在住吉神社的庭院內,這是他們事先約好要見麵的地方。

「我已經警告過多少次了,你為什麽還要采取那麽激烈的手段!攻擊目標時不準傷及無辜,我說得都要煩死了!」

在雨中未撐傘便坐在石階上的亞藍抬頭望著怒氣衝衝的凱文。

「……是你太慎重了!凱文。」

「你說什麽!?」

「你太拖泥帶水了,事到如今也該做個了斷了吧,沒空挑手段了,不這麽做的話,那家夥形影不離地跟著目標,隨時奪走心髒都不奇怪,到時候還不是要把他身邊的人當人質利用。」

凱文看起來很痛苦。

「你是想威脅對方嗎?」

亞藍是巴比倫修術者,可以操縱所有電力,那種法術來自於轟垮巴別塔(注:據聖經記載,巴別塔是當時的人類為了通往天堂而興建的高塔,「巴別」有「變亂」的意思)的神雷,不但可以引發電磁波,還可以控製機械使回路癱瘓,目前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機器設備大多安裝著積體回路,使其失靈簡直易如反掌,但是電磁波和電擊不一樣,使用時無法精準地鎮定目標,所以難免會波及周邊的人。

『想奪回心髒的話,就不能害怕傷及無辜。』

亞藍的做法似乎隱含著這樣的訊息。

「你一直把我當成是『麻煩的問題人物』,而我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卑鄙無恥、我打從一開始就有這個覺悟!但你和我不同,凱文。」

亞藍堅持自己既不衝動也不莽撞。

「要我說的話,你的作法太天真了,若你真的想動手的話,隨時都可以解決掉對方吧!為什麽不動手?你太猶豫不決了。」

凱文表情凝重,默不作聲。

「我不是猶豫不決,是因為豹之劍對他沒用。」

「別騙我了,〈太陽神護身術〉的威力大不如從前,你的豹之劍絕對可以應付,你之所以不殺對方,是因為你還有所迷惘。」

「不,你錯了,無法破解的並不是〈太陽神護身術〉,而是——黑色心髒的力量。」

「什麽?」亞藍吃了一驚。

「豹之劍被暗之波紋侵蝕了,心髒的脈動和波紋一致,這恐怕是心髒本身的意願……」

神社庭院內的樹葉被雨水打得沙沙作響,亞藍咽下口水。

「是心髒的自我防衛本能嗎?」

「大概吧,我想是黑色心髒感應到阿茲特克之神——羽蛇神的力量,所以精神係的能量攻擊大概行不通,我們隻能采取物理攻擊。」

昨天的鋼筋崩落事故是凱文的傑作,凱文除了可以自由自在地操控植物之外,還能操縱名叫『巴拉姆』的阿茲特克精靈。巴拉姆是四肢細長、身材矮小,身上掛著許多裝飾的小精靈,一共有四人,凱文就是操縱他們引發昨天的卡車鋼筋崩落事故。

「……把身邊的人當人質來封住阿斯那些家夥的行動也行,隻要他們遺留有一點點的騎士道精神就有效,不過,希望顯然不大。」

「那該怎麽辦呢?難道要等心髒被奪走後才痛擊那些家夥嗎?」

凱文雙手交叉擺在胸前開始沉思,他這幾天來都是這副模樣,讓暴躁的亞藍越來越沉不住氣……

「喂,凱文,你和目標怎麽了嗎?」

「你對那個叫做『嘉手納奏』的家夥有什麽看法呢?」

「沒有。」凱文淡淡地繼續回答:

「他認為自己無罪,他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凡事都必須仰賴別人保護,隻要有錢甚至可以換掉心髒,他隻要活在富裕的環境中什麽都不必知道,無憂無慮地過他的日子就好。」

「太諷刺了,先進國家的孩童都是這副德性。」

「在南半球大陸每年都會有好幾百萬個孩童餓死,反觀北半球這些經濟富裕的國家,竟然可以為了讓一名孩童苟延殘喘,不惜用可以解救百萬名貧窮孩童的金錢『購買』器官。」

當然,假使奏在場,一定會怒氣衝衝地反駁:「才不是這樣!」出國治療的花費的確可觀,但是器官是捐贈者善意提供的「禮物」,絕對不是透過買賣取得的,不過照凱文的說法來看,那顆心髒確實算是「買來的」。

「用不是自己賺的錢來買自己的生命還敢說得那麽輕鬆,光聽就有氣。」

「是嗎?我倒覺得你是為了消除心中的迷惘才故意去挑對方的毛病。」

凱文眼神凶狠地低頭瞪了亞藍一眼,亞藍則抬起頭看著他責怪的眼神。

「假使對方是普通的『目標』的話,你應該不會發表意見,不斷提出否定的說詞正是你對他產生感情的證明吧。」

「……像脫韁野馬的問題人物竟然也學會了察言觀色呀,真了不起!」

凱文語帶輕蔑,亞藍正想發怒時,凱文卻麵不改色地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沒有必要使用威脅的手段,我絕對禁止使用可能出現死傷者的方式,隻要繼續發動攻擊讓朱德他們寢食難安就夠了,聽懂了沒!」

凱文口氣強硬地撂下這句話後,便走下石階。

亞藍則繼續坐在第一層石階上目送凱文離去的背影。

(凱文這家夥……)

他原本看起來就像單薄瘦弱的「十五歲少年」,在化為日本人的肉體後,身材變得更加纖細,他濕潤的發絲緊貼在頸子上,不久就消失在煙雨迷濛的道路盡頭。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凱文畢竟是亞藍的學長,論能力亞藍根本無法與他匹敵,凱文的責任感比一般人重,堅持凡事都要親自解決,並且充滿氣魄,但是來到這裏之後,凱文碰到了讓他的決意逐漸軟化的對手。

這就是亞藍眼中看到的事實。

——因為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

(嘉手納奏……那家夥。)

冰冷的雨水打在肩膀上,凱文邊走邊將手伸向插在右腿的皮製刀鞘中的〈黑曜石刀〉。

(那家夥的存在遠比〈太陽神護身術〉還要難對付。)

我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

凱文對亞藍說的話隻有一半是真心話,例如器官移植,凱文早就明白生命並非平等,人們捐贈大筆金錢隻為了解救一個小生命,並透過報章媒體大肆報導、傳為美談,因此,凱文對於醉心於這種作法的人們非常不以為然,他隻要感受到世界上先進國家的傲氣就會忍不住生起氣來。

(所以才會有一種被他戳到痛處的感覺。)

——有些人連想動一下也沒辦法!

——如果可以不用死,我當然會選擇活下去!

從當事者的角度來看,最重要的是眼前有沒有可以活下去的選項,就是這麽簡單,麵臨死亡的人所感受到的迫切感和國家存亡無關,奏不但承認了自己「傲慢」的心態,同時也點醒了凱文。

麵對訴訟著『我想活下去』的奏時,凱文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居高臨下看待事物的證據。)

不,如果拋開當事者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情的話,那家夥或許隻是想說服自己「我的行為是最正當、最客觀的」也不一定。

他並不衝動,也不害怕。

凱文想了想後露出苦笑。

(……殺人凶手根本沒有生氣的權力。)

凱文看著自己的手掌。

那時的感覺依然殘留在手上,親手射殺那個人——「黑色心髒」的主人時的,那一瞬間的觸感。

當時,凱文搭上弓箭,將箭頭瞄準那個人的頭部,他在事前就以爆裂物引發恐怖行動造成附近**,使現場混亂,原本打算趁亂解決一切,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察覺了暗殺者凱文的氣息。

那個人看到了拉滿弓的自己,在那一瞬間,他似乎非常驚訝。

(之後……他笑了。)

……看起來好像是這樣,不過,或許隻是因為過度驚訝使他的嘴角看起來好像在笑,凱文感到背脊發涼,現在想想,那個人或許是擁有就算頭部遭到攻擊也能活下去的自信吧。

隻要黑色心髒沒事,自己就不會死……

當時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直到現在,依舊像夢魘似地揮之不去。

(果然不能讓他繼續活下去。)

這不是借口,那顆心髒在呐喊,它是「邪惡」之物。

正因為凱文比任何人都接近那個人、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所以更是無法置之不理。

這不隻關乎到一個部族的生死,還可能危害全人類……

雨不可能再變成雪了。

凱文突然停下腳步,沿著青梅老街眺望兩旁的景色,令人懷念的電影看板傳達出懷舊的日本麵貌,覆蓋在靄靄白雪下的城市美不勝收,凱文覺得自己好像忽然看到了古代驛站那熙來攘往的人們的幻影。

(導師朱德……)

腦海中浮現出導師的話,凱文將手放在右肩上,那裏有被導師的利爪狠狠留下的燒燙傷痕,朱德或許早就知道這點,所以在當時才會故意瞄準右肩吧。到底是什麽因素將凱文推向反叛之路呢?

對自己坦承以對之後,凱文確定了他的決心沒有動搖。

不過……

奏拚命控訴的眼神無法從記憶中消失。

(朋友啊……)

「咦!你已經可以出院了嗎?」

奏和朱德終於到達醫院,但是仁美阿姨已經早一步抵達,正和艾劄克一起收拾東西準備要回家,艾劄克一邊穿上仁美阿姨帶來的替換衣物,一邊說道:

「嗯,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沒有任何異狀,總不能再這樣打混下去。」

便利商店發生事故之後,奏和朱德忙著替傷者包紮以及協助警察作筆錄,所以趕到醫院時已經很晚了。

奏還以為艾劄克住院一定很無聊,還特地帶了一大袋漫畫和大量采購的便當來,這下害得他隻能愣愣地看著成堆的慰問物,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們特別為你準備了這麽多東西,沒想到……」

「啊,我吃,回家後就來吃吧,肚子早就餓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餓到偷襲食品櫃。」

接著朱德向仁美阿姨道歉,因為剛才被電磁波波及,所以車子已經無法發動,必須直接送往維修場,沒想到連續兩天都發生這種事,這已經是第二輛車了。

「哎呀,真傷惱筋,不然這樣吧,奏和艾劄克先生先搭計程車回家,我和朱德先生去看看車子的狀況後再回去。」

大費周章地辦理住院手續,結果隻待了一個晚上。艾劄克回到緒方家後,聽奏說了電磁波幹擾事件的始末,感到非常驚訝,對方竟然假扮艾劄克波及周邊的人,看來敵人越來越難對付了。

「真糟糕,現在果然不是住院的時候,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先準備一台車子。」

「不用了啦,艾劄克,明天開始我們就像普通人一樣走路上學吧。」

「就目前的狀況來看,走路和開車都一樣危險,不過,我實在不想連累到不相幹的人。」

奏愁眉苦臉地說著。

「看來隻好和犬獸決鬥了……」

「沒什麽。」奏故作鎮定地打混過去,然後將便當一個接一個地放入微波爐中加熱。艾劄克幾乎沒有開口說話,他受了那麽重的傷又迅速複原,想必消耗了不少能量已經筋疲力盡了吧。奏自顧自地解釋著,然後像是在慰勞艾劄克似地衝了杯熱茶。

「艾劄克在家的時候我比較放心,朱德先生雖然很有趣,可是他在的時候太熱鬧,讓人沒辦法靜下心來,哈哈。」

「是啊,艾劄克才離開一個晚上,我就覺得很不安,真的是太好了,還好可以痊愈。現在,我隻要經過那條恐怖的道路時就會發火,神樂崎他們實在太過分了!身為騎士竟然這麽卑鄙,虧我還想和他做朋友,我應該收回這句話的……如果這是他做的話。」

艾劄克默默地看著忙進忙出的奏,突然叫了聲:「奏。」奏正打算將另一個便當放進微波爐裏,回過頭來問道:「什麽事?」

「那次之後,奏還有再夢到捐贈者之類的嗎?」

「昨天晚上沒有做夢耶,我很擔心艾劄克,哪有空做夢。」

「是哦……」艾劄克喃喃自語。

「別擔心我了,快回房間溫習功課吧,課業跟不上進度了吧?」

「呃,好吧……」

奏有點掃興地放下便當,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關係,艾劄克好像不太想講話。

「我把漫畫的續集放在這裏哦,七點有你喜歡的卡通,別忘了準時收看。」

等奏走上二樓之後,艾劄克看著滿桌的鮭魚便當專心地思考著。

(不能再這樣悶悶不樂了,必須快點恢複正常,免得奏起疑。)

即使不是這樣,心髒感受性強的人本來就對別人的感覺特別敏銳,絕對不能讓奏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不趕快取回心髒的話,那個人將會死去。)

沒有時間了。

艾劄克用冰冷的眼神瞪著上空。

(哥哥……)

回到房間之後,奏馬上打開電腦開啟電子郵件信箱。

中田小姐還沒有將信傳過來,聽說那是赫曼醫生留給奏的『信』。

(我還是很在意。)

自從奏知道了艾劄克和凱文出身於同一間情報人員養成所之後,心裏確實舒坦多了,不過還是有些混亂;他隨意躺在床上,將手放在胸前。

「喂,亞道夫,你覺得呢?」

奏試著對心髒發問。

「亞道夫,你真的是惡魔嗎?」

隻要活著的話,奏遲早會知道敵人為何要阻止心髒繼續跳動,凱文曾經這樣表示,他還說那時就太遲了,不過,世界上真的有像天使般美麗的惡魔嗎?

奏望著天花板轉過頭去,看著桌上的鄔爾蒂雅模型。

(我當時的行為確實太魯莽了……因為,鄔爾蒂雅小姐穿鎧甲的模樣真的很萌嘛。)

她穿的披風隨風飛揚、凜然地操控著戰車……雖然『她』是假的鄔爾蒂雅。

即使凱文說她不但導致直升機墜落,還掉包了心髒,但是奏依然堅持那些意外都和鄔爾蒂雅無關,奏認定她不會做出那麽恐怖的事情。

假設她也是同一間騎士養成所出身的超騎士,就可以說明馬裏耶斯為何可以變成她的模樣了,與認識的人多少會有接觸,能輕易取得DNA以偽裝成對方,鄔爾蒂雅果然從事過情報人員的相關工作?運送這顆心髒是為了執行某種任務嗎?

由非移植相關人員的鄔爾蒂雅運送心髒本來就很奇怪,所以,她將心髒掉包果然是事實?難道她真的是為了讓惡魔的心髒存活下去才這麽做的嗎?還是說有什麽委托人?

(從鄔爾蒂雅小姐手中接過心髒的第一個人就是赫曼醫生。)

不過仔細想想,那是真的鄔爾蒂雅嗎?被視為墜機後唯一生還的「金發女性」也有可能是別人,要說為什麽的話,實際上目擊過那位「金發女性」的人隻有赫曼醫生。

雖然奏一直認為那是鄔爾蒂雅,不過現在想一想也隻是假設罷了。

(相反地,假使能證明那位女性和鄔爾蒂雅小姐是同一個人,那神樂崎的「掉包」說法就合情合理了,了解當時狀況的隻有赫曼醫生一個人,難道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

奏拿著模型不斷思索,真想知道她的身分。

鄔爾蒂雅到底是什麽人?為了什麽目的而幫助奏?凱文等人大概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女性吧,她到底是什麽人呢……?

奏突然跳了起來。

對了!鄔爾蒂雅小姐長得那麽漂亮,不可能沒有戀人吧,有也是理所當然的,不,她一定有一、兩個男朋友,而且一定是相當傑出的人。

(唉……那也是當然的,她才不會理我這種小鬼。)

心情遭透了,但是手機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響起,看來不是簡訊。「喂~~?」奏一接起電話,就聽見對方大聲嚷嚷著:

「喂~~你沒事吧?嘉手納!」

原來是內海,他平常都習慣傳簡訊,突然打電話來害奏嚇了一大跳。

「搞、搞什麽呀!內海,你也太突然了吧。」

「聽說昨天學校前麵的馬路發生車禍,有外國人受了重傷被救護車載走……那是艾劄克嗎?難道是你們坐的車被攻擊了?」

今天一整天三年級生都必須參加紀念畢業的公益活動,所以才會比較晚聽到消息。奏說了聲:「是呀。」後,便钜細靡遺地對內海描述了昨天的經過。

「就是這麽一回事,我完全沒事,你不用擔心。啊,這麽說來明天就是畢業典禮嘛!結束後要不要去哪裏慶祝……」

突然傳來敲門聲打斷了他們,接著房門被推開了,出現的是笑容滿麵的艾劄克。

「奏,我們去家庭式餐廳吃飯吧!」

「啥?」奏睜大雙眼,艾劄克則強拉著奏的手說:

「可以陪我一起去嗎?我可以請你吃蛋糕喔。」

「家庭式餐廳……你不是才剛吃過便當嗎?」

「根本就不夠吃啦,現在距離晚餐時間還很久,你會陪我去吧!」

不等奏回答,艾劄克就拉著他往房門走,奏直到被拉到走廊才終於對電話那頭的內海說聲:「就這樣,再聊。」然後掛上電話,或許是填飽了肚子,艾劄克的精神變好了,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神清氣爽。

「要去車站前的家庭式餐廳嗎?還是去燒肉店好啊?」

「那麽多便當你都吃光了嗎?唔,你這樣會吃壞肚子的!」

「沒問題沒問題,啊,還是吃大阪燒好了。」

因為艾劄克最近有點無精打采,所以奏本來還有些擔心,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沒事了,因此,感情融洽的兩人開開心心地朝車站前進,走進他們最喜歡的大阪燒店,艾劄克點了特大號豬肉雞蛋大阪燒,奏則買了巧克力聖代。

「艾、艾劄克……這個聖代也太大了吧,我怎麽可能吃得完!」

看到大得跟花瓶一樣的容器中裝著滿滿的聖代,奏有些傻眼。

「沒關係沒關係!你要是吃不完我會幫你吃掉的。」

「你的胃是無底洞呀!」

「哈哈哈,我們好像在約會喔!」

「哼,真是的!」

艾劄克沒辦法用單手吃東西,於是奏幫他切好大阪燒,除此之外,奏已經快要受不了艾劄克將美乃滋淋在大阪燒上的吃法。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朱德先生也好,艾劄克也罷,他們這麽開朗,怎麽可能會騙人!更不可能去殺人。

他們混雜在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潮中大快朵頤了一番,開心地聊著漫畫、卡通和模型,奏還教導艾劄克什麽才叫萌,他們聊得天南地北、相當盡興,最後連艾劄克都被奏的興趣感染了。

回家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奏走在熟悉的回家路途上,發現奧多摩的山巒已經被夕陽染紅。

「哇~~夕陽好漂亮!」

「真的耶,好紅啊!」

艾劄克也停下腳步看得入神,天空中飄浮著層層疊疊的雲彩,夕陽西下,將下層暈染成一片橘紅色,美麗的雲彩漸層中透出一抹粉紅,和山巒、街道陰影構成一幅令人陶醉的圖畫,艾劄克大概是發自內心受到感動,遲遲無法離開。

他的側臉是多麽真誠坦率。

「奏,這塊土地真的很美。」

「我或許找到和我波長吻合的土地了喔。」

奏偷偷地瞄著艾劄克的臉,隻見艾劄克平靜地露出淺笑說道:

「我已經決定了,我想再多了解這個國家的神明和佛祖。」

「你是說,你想當日本修術者嗎?」

艾劄克點了點頭。

「不知道有沒有地方能讓我留下來修行,改天我去請教高德寺的住持好了。」

「聽起來不錯耶,很有趣!日本的修術者叫做……」

「不知道能不能成為傑出的japan Meister……」

「『日本』的德語讀作『japan』(發音:yapan〉嘛,聽起來超帥的,我一定會替你加油!」

「謝謝。」艾劄克說道,然後回頭眺望夕陽,歸巢的烏鴉一麵呼喚著同伴,一麵劃過雲層,艾劄克和奏甚至忘了時間,一直佇立在街道上直到雲彩越來越暗,兩道細長的影子融進夜色裏,他們肩並著肩靜靜地仰望天空。

回到家後,仁美阿姨早就準備好晚餐等著他們,奏的肚子已經吃得飽飽的,所以隻微微地動了筷子,艾劄克卻和平常一樣吃得津津有味,結果真的吃太多了。

「看吧,所以我早說了……」

呈『大』字形倒在房間榻榻米上的艾劄克,肚子脹得像隻青蛙,在大吃特吃過後,他的胃已經塞不下任何東西,隻能躺在榻榻米上爬不起來,於是奏特別去拿了胃藥來。

「又沒有失戀,幹嘛要猛吃呀!」

「哈哈,沒事,沒事,很快就會消化掉的。」

「嗯~~」話才剛說完,艾劄克就麵向天花板發出哀號聲,他不說話還比較帥,這下連奏也快要受不了了。

「總之,今天不準再吃東西了,乖乖地睡覺吧。」

奏走出房間之後,艾劄克摘下眼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大吃一頓後,受傷部位的再生速度確實加快了,但是腸胃容量卻已經到達極限,他不禁心想自己或許做得太過火了。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枕頭旁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我是艾劄克。」

接通電話的艾劄克一聽到對方的聲音,就驚訝地爬了起來。

「卡珊朵菈?你到日本來啦!」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女性的說話聲,她的嗓音比鄔爾蒂雅低沉,看來是同事打來的電話。

聽了對方的話之後,艾劄克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這就是決定嗎?」

嗓音低沉的女性以德語平淡地繼續說明。

「……我了解了。」

掛斷電話時,艾劄克又恢複成冷漠的表情。

(明天就是決戰之日。)

他的雙手緊握著行動電話。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