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隻是補償而已

35.隻是補償而已

三井費力的抬起頭,看清了蹲在他身前的男人,“鐵男!”緊緊抓住鐵男的衣袖,他無聲的哽咽終於化為肆意的慟哭。

鐵男拉起三井的手掌,滿是塵土的擦痕間已見鮮血滲出。不禁皺眉說道:“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注意你,果然是很讓人不放心啊。”

“鐵男,阿牧他不能再打籃球了!都是我害的啊!”三井攀著鐵男站起來,抓住他的肩膀大聲叫喊,聲音中充滿了痛楚,最後終於還是無力的垂下了腦袋。

“有點打架應驗的人,看他那個傷勢,就知道了……”鐵男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三井起伏的脊背,說:“別說傻話了,怎麽是你害的呢,還是想想有什麽辦法補償吧。”

“補償,我能怎麽補償呢?”三井的眼睛裏盡是無能為力的悲哀。突然,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三兩下撕的粉碎,往天空中奮力一撒,碎屑如落雪般紛紛揚揚,三井慘淡的笑起來:“嗬嗬,我能做到的補償,就是陪著阿牧,永遠不再打籃球!”

“混蛋!”鐵男用力搖晃著三井的身體,低吼道:“你以為牧紳一不告訴你真相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你最後陪他一起放棄籃球?你不打籃球了,他就會覺得高興嗎?”

“鐵男,你說,我該怎麽辦。”三井的臉上掛著蒼白苦澀的笑,全無主意的望著鐵男,如果這樣的痛楚再次降臨在自己身上,他完全有勇氣去承受和麵對,可是此刻他所體驗的煎熬,要遠勝於兩年前的那次墜落。

“怎麽辦?我們也去把阿龍那家夥打到斷胳膊斷腿怎樣?如果覺得還不解恨,就幹掉他?”鐵男嘴角一挑,流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意。

“鐵男!”三井忍不住叫道,鐵男是在是太扯了,“這又有什麽用呢!”

“是啊,是沒有用。”望著生氣的三井,鐵男粗獷不羈的臉上神情有些柔化,說道:“去抱怨過去,去痛恨自己,都是沒有用的三井,現在有用的事,就隻有去幫助他。”

“幫助他……”三井喃喃道,似乎心底在長時間的掙紮思索,鐵男一言不發的等候著。他知道此刻,如果三井不能在內心說服自己,戰勝自己,那麽所有的言語都不過是陳詞濫調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忽然三井抬起頭來,握緊拳頭,在鐵男的掌心用力敲了一下,仰起頭說道:“是。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讓阿牧放棄籃球。即使他真的不能再打籃球,我也要幫助他實現其他的夢想!這是我唯一可以補償的。”

“說的好三井。”鐵男寬厚的手掌輕輕包住了三井的拳頭,“不過,我希望對牧紳一的歉疚和同情,不要讓你勉強自己做什麽違背本意的事才好……”鐵男的高眉深目間隱現著一抹擔憂。

“你說什麽?”三井對鐵男的話感到十分不解。

“算了,你以後會明白的。”鐵男搖了搖頭,說道:“你是要去醫院吧,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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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牧。”三井和鐵男走進病房的時候,阿牧正坐在床邊翻看著報紙,陽光透過窗玻璃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他健康的皮膚上泛起一層薄薄的柔光,那一刻三井覺得這樣陽剛的靜默,是他見過的最溫暖的畫麵。

阿牧聽到三井的呼喚,回過頭來,舒展出一個明朗的微笑,說道:“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怎麽不去跟新同學聚聚?”看到三井身後的鐵男,先是一愣,隨即向他點頭致意:“多謝你送我來醫院,我向接診的醫生問過了。”

“不用,碰巧遇見而已。”鐵男的語氣和神色都很淡漠。

“嗐,都還不熟呢,沒意思。”三井道,“我看天氣這麽好,想帶你出去曬曬太陽。”

阿牧嗤的笑出聲來,說道:“當我小孩呢三井,看護的傭人都被我趕回去了,我現在一切行動自如。”

這時,走廊上響起醫院工作人員招呼各個病床取午餐的聲音,見阿牧站起身來,三井連忙道:“我去拿。”說完拿了餐具走出病房。

“你的傷恢複的怎麽樣了?”鐵男突然說道。

“還好。”阿牧客氣的回答,感覺眼前這個男人,正對自己保持著刻意的疏遠和冷淡。

鐵男冷哼了一聲,淡淡的說:“也許反而是因禍得福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牧皺了皺眉頭,鐵男不僅態度奇怪,連說話都似乎弦外有音。

“三井他已經知道了。”鐵男的臉上又浮起帶著調侃和譏諷的笑容,說道,“牧紳一,我看你也是個漢子,應該不會讓三井拿自己來賠償你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饒是阿牧一貫修養和脾氣都甚好,也不禁有些氣惱了。

“你自己好好把握分寸吧。”鐵男說完,拉開門就要出去,迎麵碰上了正拿著飯菜進來的三井。三井訝異的說:“這麽快走了嗎?”

鐵男哈哈一笑,說道:“你不會也這麽快走的吧,難道要我等你嗎?”說完砰的帶上門,揚長而去。

“這家夥,真沒禮貌哩。”三井嘀咕著,搬了張椅子,坐到阿牧身邊,打開了手裏的餐盒,說:“你的傷不方便,還是我喂你吧。”

“三井,你這個樣子,讓我,讓我覺得——”阿牧被三井弄得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覺得什麽?”三井舀了一勺飯,傻嗬嗬的問道。

“覺得你真像一個羅嗦的女孩子!”阿牧搶過勺子,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邊嚼邊含糊的說,趁三井半張著嘴發呆之際,順手奪過了餐盒。

“啥?你這人真不值得別人好心對待啊,自己就吃吧你!”三井悻悻的把椅子拉的遠遠的,然而卻還是專注的看著阿牧吃飯。

“阿牧,太陽真好,我們出去走走吧?”阿牧吃完後,三井邊收拾餐具邊對阿牧說。

“好啊。”看著三井忙來忙去的身影,阿牧覺得這樣的時光,真是安詳快樂的有些奢侈,此刻他幾乎暫時忘卻了那個巨大打擊所帶來的痛楚,而專注於這奢侈的享受。

三井一手托著阿牧的左臂,一手繞過他的背,攙扶著他走到陽光燦爛的庭院中。雖然隔著厚厚的冬衣,阿牧卻仿佛能夠感受,到從三井緊貼著自己的身軀傳來的溫度,耳邊傳來三井不時“小心”、“慢點”的柔聲提醒,阿牧多想就這樣擁他入懷,共同沐浴這天地間最和煦溫暖的陽光。可是他又覺得這樣的念頭是卑鄙的,此刻的三井,僅僅是為了對自己的受傷,表示一份歉疚和補償而已吧?

三井扶著阿牧一起在一張木椅上坐下,伸手揉了揉自己左腿的膝蓋,輕輕歎息道:“到了天氣很冷的時候,這裏還會覺得有些痛呢。”

“你的膝蓋怎麽了?”阿牧關切的詢問。

“兩年前的舊傷啊。當時好幾個醫生都認為我不能再打籃球了……”

“那,後來呢?”阿牧的心不由的一緊。

“後來?後來我自暴自棄的混了兩年不良。可是,即使被判定不能再打籃球,兩年裏我還是一顆煙也沒有抽,也一直堅持做複健。” 三井側頭望著阿牧,緩慢而認真的說道:“雖然我沒有勇氣麵對,但是我的心裏其實一直不甘心放棄的。”結果,我又回到了球場上,結果,我們贏了翔陽,贏了陵南,還差點把你們海南逼入絕境,阿牧,你一定比我更堅強,比我更愛籃球,對嗎?”三井的眼眸裏閃動著希冀的神采,凝視著阿牧。

“三井,你,你知道了?”阿牧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他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擔心三井為此而陷入愈加深刻的痛苦與內疚之中。

三井攬住了阿牧的肩膀,將下巴擱在他寬闊的肩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阿牧,如果你就這樣放棄了打籃球,我的痛苦會比你更多。無論如何,試著一起努力好嗎?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陪在你身邊,做你永不離棄的朋友!”

近在咫尺的呼吸與溫度都是那樣的真實,讓阿牧終於克製不住將這呼吸與溫度的主人壓入懷中,此刻,他不僅確定和正視了自己心底的隱秘,也明白了鐵男那番怪異言語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