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同眠

禽獸的秘密

從浴室裏出來,林覓手裏拿著一條毛巾輕輕擦拭著頭發上的水珠。

這條毛巾非常柔軟,用起來舒服且不掉毛,比她以前買的毛巾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林覓拿出電吹風機想要將頭發吹幹,卻沒想到自己的手一抖沒拿穩,電吹風機就這樣從手上滑了下去。

林覓一聲驚呼,一是被嚇了一跳,二是她的手很疼,可能抽筋了。

然而電吹風機並沒有如她所預料的那樣掉到地上並發出“嘭——”的一聲重響,而是被陡然伸出的一隻大手給接住了。

林覓的那張小臉寫滿了錯愕與驚恐,她愣愣地望著左成一臉鎮定地將電吹風機放到桌上,琥珀色的雙眸寫滿了不敢置信。

左成出現得太過突然,而且她方才根本沒有覺察到他站在自己的身邊,他怎麽會那麽迅速準確地出現並接到電吹風機?!

然而左成並沒有給林覓思考的時間,隻是一雙黑眸緊盯著她那隻右手,寒聲道:“你的手是怎麽了?怎麽會連電吹風機都拿不動了?”

林覓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酸麻的手腕,低著頭有些唯唯諾諾道:“可能是因為今天給病人做訓練的時間太長了,手酸就使不上力了。”其實她方才洗頭的時候兩隻手已經就有些發疼了。

“你現在不是醫師嗎?為什麽還要給病人做訓練?”左成冰冷的聲音裏透著一股怒氣。他知道林覓原先作為治療師的工作很辛苦,一般的女人都是吃不消的。林覓這樣的小胳膊小腿,根本就不適合給病人做那些訓練。他就不懂林覓已經身為治療師了為什麽還要去訓練病人?!

左成清楚,這肯定是林覓自己想做的。他交代下去的事,別說她科室裏的主任了,就連院長都不敢指使她做什麽事。

其實左成從很早開始就一直站在林覓的身後觀察她。他這次去香港處理了些生意上的事,今天傍晚剛剛回來。隻是他也不懂為什麽明明是在自己家,他也要隱藏起來。

或許是為了給林覓喘氣的機會兒吧。她實在太怕自己了,每一次看到他即使刻意掩飾也被他看出了那一雙眸子裏的緊張與恐懼,他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左成自己都沒有發現,在對待林覓的時候,他變得少有的耐性和小心翼翼。

林覓默不作聲,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也不懂左成為什麽會那麽生氣。

林覓也沒有多喜歡治療師的工作,她是人,不是機器,肯定會覺得累、會覺得辛苦。但是她明白,十五歲的沈冰對於她來說和一般的病人不同。

這自然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年紀最小的緣故,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冰已經成為了她心靈上的某種慰藉,她對他越好,就越能得到靈魂深處的救贖與解脫。

在大多數人眼裏,沈冰是可憐的。小小年紀,卻因為車禍而全身不能動彈,他甚至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連哭泣的聲音都發不出。

可是在林覓的心裏,沈冰是幸運的。

林覓的弟弟和沈冰一樣,有一雙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他雖然長得沒有沈冰那麽漂亮討喜,但是在林覓心裏,自然是誰都沒有她的弟弟可*。

沈冰確實是幸運的。五年前,林覓的弟弟也出了車禍,也是重度腦外傷,但是他不像沈冰那樣得到上帝的眷顧,他才十歲,卻過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琥珀色的雙眸升騰起一層霧氣。林覓心裏難受,她怕自己會哭出來,她此時也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遂隻能搖搖頭轉過身,背對著左成。

左成也不勉強她,就輕輕地將林覓按了下去,讓她坐到了梳妝台前的椅子上。

林覓還兀自沉浸在弟弟死亡的痛苦之中,也沒有意識到左成要對她做什麽。直到一陣熱風吹到她的頭發上,耳畔響起來“#性*小說 *www.*class12/嗡嗡嗡”的聲音,她的靈魂才終於回歸身體,她才終於回過神來,一臉錯愕地望著鏡子中的左成。

左成非常耐心認真地給林覓吹頭發,但他畢竟從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兒,動作不夠自然不說,而且因為原本的手勁兒就太大了,讓林覓疼得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左成感到一絲內疚和尷尬,他趕緊放輕力度,並對林覓淡淡說道:“如果你還會痛,一定要和我說一聲。”

林覓望著鏡子裏的左成那張神色異樣的俊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乖乖地一動不動任由左成吹著她的頭發,一雙眸子愣愣地注視著鏡子裏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左成其實沒有什麽發型,就是簡單的平頭而已。林覓素來就不喜歡男人留平頭,總覺得像剛出獄的勞改犯。可是她縱使萬般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左成即使隻是留著勞改犯的發型,看起來卻英俊迫人。

那電吹風機,左成自然是用不到的,顯然,它是專門給林覓準備的。

沒過多久,頭發就幾乎全幹了。

左成關上電吹風機後,就淡淡地囑咐了一句:“晚上洗頭不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嗯。”林覓看起來很乖順地點了下頭。她其實覺得有些別扭,左成方才的表現無一不顯示出對她的關心,這讓林覓覺得奇怪且不真實。

脫掉外套,林覓就鑽進了被窩裏,身體有些僵硬。她背對著左成,隻能聽到身後傳來“簌簌”的脫衣服的聲音。

背後一涼,林覓覺察到身後有人鑽了進來,並將她溫柔卻強硬地摟入自己的懷裏。

林覓很害怕,她的肩膀瑟瑟發抖,全身都越來越僵硬。那一夜的回憶實在太過痛苦、太過不堪回首,她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

左成有些挫敗地歎了一口氣。他緊緊握住那一雙小手,柔聲道:“睡吧,這幾天我不碰你。”

林覓隻能感覺到那一雙大手厚厚的繭在輕輕摩擦著自己的手背。她不知怎麽的真的漸漸放鬆了下來,這時才發覺身後的懷抱是那麽溫暖。

“你為什麽會選擇結婚?”

“因為冬天的時候睡覺太冷了,就想找個人暖被啊。”

林覓記得,這是某一部電視劇中的對話,那時她一個人躲在冰冷的被窩裏,還對自己開玩笑道以後也找一個人體暖爐算了。

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明明沒有結婚,卻要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相擁而眠。

林覓沒有太深的處、女情、結,但是她素來就覺得自己隻能和兩情相悅的人發生關係。

對於左成,她無疑是怨恨的。

眼角有一行淚無聲地滑過。林覓緊緊閉上眼,因為白天的工作太過疲憊,沒過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了。

……

因為固定的生物鍾,林覓在早晨六點半就準時醒來了。

她以為身邊的男人應該還在夢鄉,卻沒想到左成早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林覓洗漱完畢後就到了客廳,傭人一看見她出來就到廚房裏盛了兩碗粥出來,然後就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林覓望了一眼桌上的菜,有葷有素,看起來營養很豐富。西方國家都認為早餐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餐,但這種思想在中國還不是很普及,許多上班一族早餐都是匆匆解決,卻不知這樣有多傷身體。

這時候左成正好也來到客廳,隻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和短褲,可能是由於剛剛運動的緣故,身上還帶著汗水。

傭人拿來一條幹淨整潔的毛巾給他擦汗,左成去廚房裏洗了下手後才上了餐桌。

左成就坐在林覓的對麵,兩個人都不說話,偌大的客廳裏安靜得隻剩下瓷勺和瓷碗相碰的聲音。

林覓去上班的時候,是左成親自送她的。下車前,左成囑咐她不要累著自己,並說會來接她下班後就揚長而去。

林覓到科室的時候,聽見同事們坐在那裏聊得熱火朝天,說什麽全球限量版、絕對得有錢人。

林覓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後,就去病房看沈冰了。

林覓不知道,方才同事們聊的就是她。左成送她來上班的時候,正好一位男同事到了醫院門口,恰巧被他撞上了那一幕。

大多數男人對車都很有研究很熱衷,左成的那輛相當名貴的轎車,自然讓那位男同事給認了出來。

林覓隻知道自己是靠左成的關係進醫院工作的,卻沒有想過她其實頂替了一個在這裏工作了兩年的醫師的位置。

同事們對她都很客氣,但那不過是一種表麵現象,畢竟林覓看起來就知道後台雄厚,又每天都有專車接送,他們也不敢惹她。可是他們因為那個被無故頂替掉的同事,說他們不討厭林覓那是不可能的。

……

今天周太太依舊守在病房裏照顧她的兒子。她那天第一次來醫院的時候,她和林覓兩人都是一愣。但她最後也許是真的想不起來了又抑或是故意裝的,總之就是一副不認識林覓的模樣。

周太太喂完沈冰吃完早飯後,就把林覓叫出了病房。

“醫生,請問我兒子可以痊愈嗎?”

周太太的眼裏含淚,目露焦慮和哀愁,看得林覓難受。

林覓知道,周太太也許是因為害怕接受不了現實,所以才一直忍到現在才敢問她。又或者是由於她早就問過科室主任,隻是答案不是很令人滿意,所以又來問她了。

林覓為周太太感到難過,但是此時並不是說善意的謊言的時候。“不能。”她實話實說道。

周太太眼裏的淚就這樣流了出來,她嘴唇顫抖,就仿若要哭出聲來。“那他……那他可以恢複到什麽程度?”

這是作為康複醫生最討厭回答卻每天都要被提及的問題。其實病人的恢複情況除了和醫療條件以及本身的病情有密切的關係外,還和很多不確定因素有關,經驗再豐富的醫師,也不大好回答這個問題。如果說得太悲觀了,就會打擊家屬和病人的信心;如果說得太樂觀了呢,又怕到時候恢複的情況讓人失望,家屬就會找醫院麻煩。

林覓仔細分析了下沈冰的情況並小心斟酌詞句道:“一切都是未知,但如果你們能積極配合治療並不出任何意外的話,他是很有希望恢複到百分之八十左右,到時候生活基本都能自理,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