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夜很深了,我寫完了《玻璃時代》的最後一個字,心裏突然很酸楚。唉。我把故事裏的主人公寫死了。是啊,他們死了,一對相愛著卻不能愛的表兄弟,麵對家庭和婚姻的壓力選擇了攜手自盡,他們的靈魂解脫了嗎?

寫這故事的時候長沙報紙刊登了一則新聞,說有兩個青年男子在自己租住的房子裏服藥自盡了,年齡稍張的人剛剛結婚七天。知情的朋友告訴我他們是同誌。我想,他們一定是走投無路了才做出這樣的選擇的吧。

他們這也是一種抗爭啊!以生命作為代價。

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一個同樣處於當今時代的同誌。我每天都在用筆寫著,用心思考著,而實際上我的處境與其他同誌沒有任何區別。媽媽一次又一次打電話催我結婚了,可是我……我該怎麽辦呢?

我為自己編織的故事掉了眼淚,躲在辦公室的一角,沒有開燈。

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身後,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想安慰我,他輕輕地說:“別寫得太累了,漢哥。”

我歎息了一聲,說:“沒有。我在發神經呢。”

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我把打印了下來,釘成了本子。說:“給我看看?”

我說:“我寫得可不是一般人看的,不好看。”

他說:“我看看嘛。我看你每天寫得都那麽晚,為什麽不給我看啊?”

我說:“回家再說吧。”

回去的路上風有點兒涼。在出租車上有些發抖,自然地往我身上靠了靠。我順勢摟住了他的肩膀,說:“明天你跟我一起到公司裏來,以後藥好好幹啊。”

點頭。我望向窗外,這城市的夜色還是很美麗的,立交橋欄杆上的扶手燈象兩條彩色的虹。我看那張稚嫩又英氣逼人的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的,心裏突然更加喜歡了。

回到家了裏洗完澡,我拿出了一本新稿紙準備寫新的了。吃驚地說:“啊?漢哥你還要寫啊?!”

我說:“習慣了。這個寫完了就寫下一個,下一個寫完了再寫下一個,你還是早點兒睡吧。”

他說:“那我還是睡不著,你給我看看今天寫完的那個吧。”

我便把稿子從背包裏掏出來,丟給了他。他看著封麵,問:“玻璃時代?是什麽意思啊?”

我說:“你少羅嗦了,自己看吧。”

我立即開始了新的,事實上我已經想好了,在網上認識了兩個已婚的同誌朋友,他們通過qq或電話跟我講述過自己的心情,我便計劃寫一個已婚同誌生活的故事。名字就叫《男人三十》吧,因為大概在三十歲的時候人就該結婚了吧?

我構思著新的情節,一根接一根地吸煙,毫無睡意。哦昂便的還在看著稿子,翻頁時“嘩嘩”地響,看得很投入的樣子。

我就靜靜地趴在枕頭上看了他很久,他竟然沒有發覺。

第二天上班我帶著來到了公司裏。因為我本身是負責宣傳工作的,因此領導也比較信任我。他們見了,大概詢問了一些情況,便同意他留下來做事了。顯得非常高興,我祝賀了他兩句。

問:“那我都做什麽呢?”

我說:“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有一些熱線號碼要對外宣傳,以前在報紙上、電視電台裏都宣傳過,還印過小卡片。這次為了加強效果,我出一個主意把號碼印在打火機上,再推出去。我們定做了一批打火機,然後你負責把打火機往各個角落推銷出去,推銷不贏利隻收成本費,主要是讓那些號碼得到擴大宣傳。這樣,不但能起到廣告作用,還等於沒花廣告費,公司唯一的支出就是你的工資啊。”

“哦。”明白了,說:“就是讓我推銷打火機啊。”

我說:“你是公司的宣傳員,現在是試用期。以後會發放其他宣傳品,也要搞些宣傳活動什麽的,因為時時刻刻要打廣告啊。反正工作免費包餐的,也從來不拖欠工資,你先幹一段時間再想別的發展。”

很開心,因為他有了一份安定的工作啦!再也不用饑腸漉漉地四處討帳了,而且有我在身旁可以照顧他。

我發給他一個本子一枝筆,叫他學會記錄客戶往來資料什麽的,又給他印了些名片,定做的打火機到貨之後,他就正式開工了。

第一天出去推銷,進行得非常順利,沒到兩個小時就轉回來了,所帶的打火機全都賣出去了。他樂嗬嗬地跑到會計那裏報帳,回來時興奮地對我說:“漢哥,他們封我做打火機形象大使啦!”

我笑,說:“哈,不錯不錯,不過你這個大使可夠另類的。”

辦公室裏的幾個同事都很快與他熱絡了起來,他仿佛有種天生的隨和性一般,連平素最難交往的一些同事都難得地喜歡跟他講話了。

他閑下來就坐在我身邊看我做事,我忙起來不理他了,他就跟我打聲招呼,跑到機房裏和接電話的女孩子們去玩兒。但每到吃飯的時候他總是搶先幫我去打飯,吃晚飯又搶先幫我洗了盆子的,勤快得不知道怎麽樣才好。引得我的領導都說:“肖漢啊,也不知道你上輩子是怎麽修來的。”

領導知道我是同誌,自然以為他是我的bf了,想是羨慕我們恩愛吧?不知道。

晚上回到家裏,仍舊興奮地講著自己推銷時的一些經曆,什麽某某店子態度好啦,某某店子不理人啦,某某老板誇他漂亮了,某某老板叫他幹零活兒了。不管是什麽情況,他竟然沒有一句怨言。我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一通以後,自己仍是去寫,他仍借著台燈的光芒看稿子。

我問:“你怎麽不看電視?”

他說:“我看完這個《玻璃時代》的。哎,漢哥,我象小皓嗎?”

我一愣,說:“不象。”

他說:“哦。那小皓是誰呀?”

我說:“沒有小皓這個人,是我虛構的,一個故事,別當真。你看吧,別問這麽多。”

他把稿子合上了,仰望天花板,眨著眼睛。他說:“我看完了。”

我說:“看完了?看完了你去樓下給我買瓶光明牛奶來,我口渴了。”說著找了些零錢給他。

他飛快地拿著錢穿好衣服下樓去了,很快又跑了回來,買了牛奶,也給自己買了餅幹做夜宵吃,把剩下的錢還給我。

我說:“嗬嗬,你可真能幹,做我的‘伴讀書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