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上班的時候同事發覺脖子上的紅斑了,大家心照不宣,猜得到是怎麽回事。辦公室裏的人不說,那些接電話的潑辣女孩子們可不饒過他,揪住他的脖領子叫:

“哈哈,這是誰留下的草莓啊?!快說快說!”

他不肯說,四處逃竄,往我身後躲。

沒人的時候他坐在椅子上一個人偷偷地笑,象是在回味什麽,還喃喃傻傻地小聲說:“草莓、草莓?……”他的樣子顯然是又甜蜜又新奇的,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愛上我了。

是的,他愛上我了。在日夜形影不離中,在不知不覺中,我們的友誼已經變了質,他從阿峰變成了伴讀書童,由伴讀書童變成了我的,他愛上我了。他從對女人好奇又渴望變成了看我的同誌,從不知道同誌為何物變成了能果斷判斷他的四哥不是同誌了。他不再吵鬧自己的“隱私”了,不再拒絕我的親吻,雖然一切可能都是不自知的,但他已經為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而甜蜜和心醉了。

我的心既快慰又哀傷,那是一種又幸福又心痛的複雜感覺,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我表達不出來。

我二十七歲了,從小到大的複雜經曆裏,幾乎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原來我已經習慣或者是向往了。我愛上的和愛上我的人大都不是同誌,所以一旦發覺了相愛,就也同時發覺了痛苦掙紮。

然而是渾然不覺的,他很質樸,他和他的父老鄉親幾乎沒有愛的概念,他們不講感覺隻講實際,他們到了年齡定親到了年齡洞房到了年齡生孩子到了年齡老去……因此愛和不愛都是無關緊要的,這就叫做民風純樸,這就叫做頤養天倫。

我說:“明天你穿我給你的那件藍色高領毛衣吧。”

他答應:“恩。”並不問為什麽。

《男人三十》以每天三千字左右的速度進行著,不快也不慢,先寫到紙上,在打到電腦裏,然後發到網上去。同時我還要上班和給其他報刊寫稿子,因此並沒有太多時間考慮愛

或者不愛的問題。每天還要有兩個小時在路上,因此,我的日子簡直是要精打細算著過的。

可長夜裏我仍然經常睡不著,我抱著,或者抱著我,有時候就象兩個相依為命的孩子,相互用身體取暖。

我們已經習慣了彼此擁抱,即使睡著了也不會分開,很多時候我累了轉過身去,仍把胳膊穿過我的手臂,把手放在我的胸前,同時臉務必要貼在我的脊背上才能安然。

偶爾他也感傷,他說:“漢哥,我要是回家了怎麽辦呢?我抱著你都習慣了,不抱就睡不著……不過我想好了,到時候我就買一個大枕頭代替你。”

我心裏澀澀的,隻是說:“好。”

我很想說:“那我們就永遠不要分開了好嗎?”我也很想說:“我不會放你走的。”可是不能,原本我並沒有那麽自私霸道,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原本是那樣懦弱善良的。我確認我愛他,卻始終沒有確認我是不是該占有他,永遠。

日子過得很快,我和也越來越不可分割了。在某個夜晚我們突破了最後的防線,那樣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然後,**做的事成了必不可少的功課,我們就這樣在快樂的沼澤裏深陷著,不想自拔。

以前的一些星期二的夜晚我會到阿顏的水晶吧裏坐上一坐,因為阿顏說每到星期二生意都不大好,我當他是朋友,便去捧捧場,而水晶吧是去過的第一家同誌吧。

或許在思想和情感上還不知道什麽是同誌,而在行為上和我一樣已經是個同誌了。他仍象當初我認識的流浪少年一樣活潑可愛、熱情樂觀,但在看待某些事物的角度上已經有了軌道的不同。他會跟我評論水晶吧的老板長得漂亮而服務員不帥,也會跟我講他在過街天橋上看到了一個擦肩而過的少年,染了紅頭發穿了短風衣,是多麽耀眼多麽的前衛。

又是星期天,揉著眼睛醒來,看到了我送給他的韓國式樣黑色長風衣,欣喜至極,穿上了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直想到大街上去拉拉風了。

他還說:“漢哥,你留長頭發吧,我想要看看你長頭發的樣子。”

我便真的留起了長發了,雖然我知道留長發有多麻煩,而且我留長發的樣子真的不好看。

我們興致勃勃地穿戴整齊出了門,在街邊的小照相館裏合影,那是我們愛的見證。

天氣不錯,我提議去爬嶽麓山。兩個人蹦蹦跳跳地上了汽車。在長沙住了兩年,還是第一次上嶽麓山呢。秋高氣爽的山上綠樹成蔭遊人如織,俯望湘江,就象是一條明亮的帶子,湘江邊上古老又新興的城市一派生機。

在半山腰的盤山路上,一群唧唧喳喳的女孩子與我們擦身走過。一個活潑的女孩子忍不住回頭多看了我們兩眼,也許是覺得穿著風衣的樣子很有氣質吧,遠遠到興奮地喊:

“韓國人!韓國明星!”

高興啦!很是臭美,嗬嗬地笑。我說:“你快去給她簽名吧!”

的家鄉在吉林,那裏有很多朝鮮族人,他可能有朝鮮族的血統吧?我胡思亂想著。

在嶽麓古寺的門口,我想起自己曾有個和尚朋友在裏麵做法師,想去拜訪一下,結果尋人不見,正有些懊喪。看到了一個電腦照相做鑰匙扣的攤子,就湊過去看。老板招呼:“過來照張相片吧!”

“好啊。”我應著,便和在山上留了一張影,很快,照片出來了,老板問:“在背麵打什麽字呢?”

我看那些樣板,有什麽“勿忘我”、“友誼萬歲”、“同學情深”等等,我問要哪個,笑著指著其中一個說:“就要這個吧!”

我看,是“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

老板詫異地看了我們一眼,也沒說什麽,很快製作好了兩個鑰匙扣。

我自己拿起來一個,把另一個放在手心裏,語重心長地說:“放好了,別弄丟了啊。”

說:“恩,我把它放到口袋裏,不,放到錢包裏,不,拴一根繩子掛到脖子上,不會丟了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