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見
第41章 再見
彭彥是被環衛工人推醒的,他迷迷瞪瞪坐起來,晃了晃脹痛欲裂的腦袋,看到眼前人的衣著,以為是城管,抱歉地笑了笑。
工人埋怨地皺眉,眼睛直撇彭彥，彎腰撿他身邊的空酒瓶，小聲嘟囔著方言,“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有意思,一個躺著，一個旁邊守著，放著家不回，跑廣場來了,城管都沒你們敬業。”
彭彥腦袋這才轉過彎來，原來眼前人不是城管，他迷六七瞪的，一時間不知道這拿著掃把的大姐到底跟誰說話呢，於是他左右看看，找其口中的另一個人。
他倚著長凳上捏了捏鼻梁，砸吧砸吧發苦的嘴，渾身硌得酸痛，這種神遊的狀態緩了好長時間。
彭彥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安鎮遠出現了，一直注視著熟睡的自己，為他搭了一件外套，將他手中的酒瓶拿下來，摩挲他眉眼、嘴唇、鼻梁和下巴，最後落下了淺淺的吻。
他好像在夢裏說了好多，最後還說了一句“我愛你”，不過對方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等待了好久，安鎮遠才問，是真的麽，不是玩玩麽？
彭彥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良久後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站起來申了一個懶腰，拍拍胳膊拍拍腿。這時候他發現自己的佛頭項鏈滑到衣服外邊了，他摸了摸，將它放進衣服裏。
低頭的那一瞬間，彭彥發現一張藍色的紙片在自己腳下，他挪挪腳，是一張火車票。
他本來是想走的，後來下意識瞄瞄不遠處的環衛工人，心想自己的酒瓶子亂扔已經夠影響市容了，萬一再被懷疑亂扔紙屑，說不定得惹怒那大姐，不知道替誰背黑鍋。
彭彥彎腰撿了起來，隨意地看看車票上的車次。
煙城**333次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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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乘當日當次車
安鎮遠
彭彥拿著車票看了半響，當看到安鎮遠三個字的時候，湊近了一些，確定上麵寫的是不是他的名字。
“安，”彭彥有些呼吸失控，他旋轉的360度，找尋那人的身影像一隻即將發瘋的病人，他沙啞地喊著，“安鎮遠，安鎮遠。”
空蕩蕩的廣場回響著他自己的聲音，環衛工人轉身看神經病似的看他。
彭彥連忙跑過去，握住大姐的掃把，口齒有些不靈地說：“大，大姐，你說，剛才，不是，是不是有人坐我旁邊？”
大姐看著對方這麽激動，以為精神病院牆倒了，跑出一位沒有“畢業”的蛇精病，她後退了兩步，一副準備幹架的姿態，“你想幹啥？”
彭彥調整了一下呼吸，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剛才不是說我躺著，還有個人坐著，那個坐著的人在哪兒？”
大姐一頭霧水，理所應當地指了指長凳旁邊的壇，“喏，就擱那兒。”
彭彥回回頭，又問：“他陪了我一宿？”
“啥？”大姐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來的時候他還在，拐個彎兒拿掃把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那，”彭彥想了想，“我當時身上是不是搭了一件衣服？”
大姐上下打量一下彭彥，歪頭仔細回憶了回憶，“好，好像有，好像是藍色的？”
“那他往哪兒走了？”
“不是跟你說了麽，我拿掃把的一陣功夫人就不見了，”大姐扁扁袖頭，“你說你倆真是的，就算你喝醉了，他看上去挺年輕力壯的，背你回去不就妥了。”
彭彥苦笑，“謝謝你了，大姐。”
環衛工人擺擺手，一路嘟囔。
彭彥掐著腰，站在原地，看看時鍾，看看壇，看看準備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他抿抿嘴，眼皮有些酸。
“我操/你大爺，安鎮遠，跟我熬鷹是吧。”彭彥低聲咒罵，哆哆嗦嗦掏出煙，“媽的，氣死我了。”
彭彥整理好自己的衣擺，跺跺腳，震掉鞋子上的灰塵，隨意掃了一眼周圍，然後向出口走去。
他走了兩步，猛然轉身，對著偌大的廣場，氣運丹田，“安鎮遠，你在不出現，老子就不要你了。”
周圍人的目光全部向他投來，有的不明所以，有的開始笑，有的瞅一眼繼續忙。
彭彥想著自己隻是一個路人，沒什麽好丟臉的，他一步一步倒著走，“安鎮遠，老子回煙城了，你要是不來找我，我就不再找你了，不再等你了，不再守身如玉了。”
“老子回去就結婚了，”彭彥站定，等了一會兒，“我說到做到！”
待周圍人都投來異樣的眼光和笑容時，彭彥也覺得麵上有些發燙，他懊惱地踢了一下腳下的石子，心裏咒罵，“馬勒戈壁的，當我王寶釧啊！”
彭彥本來打算在等幾天的，但是看到那張車票後又待了一天決定回煙城，正巧趕上鄒龍的奪命連環call，於是就收拾行李往煙城趕。
對於廣場上的豪言壯語，彭彥其實心裏是沒底的，現在想想當時自己真是好傻/逼啊，但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這麽做。
他不知道安鎮遠是不是躲在某個角落裏，是不是能聽到自己的話。但是直覺告訴他，安鎮遠會知道的。
在車上，他仔細回憶昨晚的夢境。
原來都是真的，彭彥不禁揣摩安鎮遠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什麽玩？難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就是玩麽？亦或者，其中有什麽誤會？
回到煙城的第二天，他就去了鄒龍的公司。
他好歹現在跟著龍哥混，怎麽也得按時上下班，所以他準時到了公司，打了卡後先去人力資源部銷假，掛上工作證後敲了敲鄒龍的門。
“請進。”
鄒龍正在看設計方案，他隨意掃了一眼彭彥，眉毛皺成八萬的他看到來人後，立馬喜笑顏開，“喲，回來了？”
“嗯。”彭彥站定在鄒龍辦公桌前，“不回來，手機都要被你打壞了，別說，你挺支持cam啊。”
鄒龍笑笑，從老板椅子上站起來，按了內線呼叫了一下秘書，然後徑直走到真皮沙發，伸手示意彭彥坐，倆人麵對麵坐好後，鄒龍點了一支煙，“挺快啊，以為你得明天呢。”
“坐的動車。”
這時秘書走了進來，鄒龍說：“沏一壺……”
鄒龍頓了一下，看著彭彥，衝他抬抬下巴，“喝什麽？我這有普洱，大紅袍，龍井，你想喝啥？”
“龍井。”
“雨前雨後？”
“都行，”彭彥“嘖”了一聲，“哎，不是，您這是集成公司啊，還是茶館啊？”
鄒龍擺擺手，“得了，大紅袍吧。”
“嘿，”彭彥不樂意了，“你喝大紅袍你還問我，你逗我玩兒呢？”
“這不是想著綠茶傷胃麽。”
彭彥笑笑，有些感激，“沒事兒，早緩過來了。”
秘書將茶倒好後，退出了辦公室。
“叫你回來，是有個項目，你去比較合適。”
彭彥“嗬嗬”兩聲，“我發現你開頭語都是這一句，行了，咱倆別玩兒虛的了，整實在的。”
鄒龍將桌子上的方案企劃書遞給彭彥，“cam準備上‘一卡通’門禁係統，我準備承建這個項目。”
彭彥眉毛稍微皺了一下，鄒龍看他似乎有疑問的樣子，便停了下來，青年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cam組織了競爭性談判，一共兩家，其實一家就是咱們，我上下打點過了，咱們的麵兒大，”鄒龍摁滅煙，接著說：“我的打算是，你對大樓比較熟，有的員工你也認識，可以高效率的溝通，所以把你叫回來了，怎麽樣，你接麽？”
彭彥抿了一口茶，看著眼前的茶幾，“這個項目是不是劃到產品應用中心了，韋一明主管？”
“嗯，他媽的，韋一明夠黑啊，”鄒龍直砸牙，“他手下的那個什麽高主任直接讓我提供好幾萬的采購回扣，光他媽的服務器就一萬多。”
彭彥撂下茶杯，隨意翻了翻設計方案，鄒龍也不打擾他，待他合上書後，他問道：“怎麽了？有問題。”
“嗯，”彭彥點點頭，“龍哥，這個項目利潤大麽？”
鄒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有話直說。”
“前期布線你有工程隊，這個沒有問題，門禁係統是你的主業，也沒有問題，”彭彥再次翻開設計方案，指指上麵一張圖片，重點敲了敲“關鍵是這種防火門。”
“門怎麽了？”
“cam大樓是高層建築，它本身也是煙城重點消防公司，你這種門不僅要防火，還有防毒，防煙，你不是專業弄這個的，這方麵你有考慮麽？據我所知，消防隊的那些兵痞子沒幾個好鳥，哪兒不合適了，立馬下整改通知書，罰款可不是上千，都尼瑪上萬啊！”
鄒龍略微思考了一下，慎重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也考慮過，但是沒想那麽深，不過防火門的廠家找到了，就是上次肖總‘智能城市’那個德國設備的廠商，我考察了一下，又谘詢了肖子凜，質量和服務上應該沒有問題。”
彭彥呼口氣，聳了聳肩，“那就好辦了，這個估計是cam重點工程，找個技術過硬的下家，應該不是問題，至於消防上，你得提前醜話說前頭，把話說完整了，讓他們安保部跟消防對協調處理就好了。”
“嗯，我會注意，”鄒龍又說，“對了，明晚跟我去個飯局，那個廠家的中國總代理在煙城，咱們跟他碰個麵兒，到時候去cam競爭談判的時候，需要他們去個人，咱們先把口徑弄一致嘍。”
“老一麽？”
“嗯，沒見過他人，一直和他們業務主管談的，上午才預約的，以為不會來了，沒想到同意了。”
彭彥“哦”了一聲，笑著說：“看來他們也挺注視的，畢竟外國牌子，想著要占市場份額唄。”
“所以，這個項目我把握挺大的。”鄒龍捶捶自己的肩膀，“怎麽樣，青城好玩麽？”
彭彥舉杯喝茶，沉了一會兒，說：“還行。”
“看你那逼樣子，得了，趕緊準備去吧，看你煩。”
彭彥站起來，低頭思索了一下，“龍哥，你給我倆項目，都跟韋一明打交道，你啥意思？”
鄒龍聞聲抬頭看彭彥，笑的意味深長，“你說呢？”
彭彥轉了轉眼珠子，搖搖頭，“說不出。”
“媽/逼，看他不順眼！”鄒龍走過去摟著彭彥的肩膀，“你彭彥不是任何人的墊腳石。”
彭彥笑的有些無奈，“我這不是也需要依靠你麽，要不是你認識我，我一跳舞的找工作一樣比較麻煩。”
“你記住了，彭彥，項目交給你，我放心，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這就是差距，這就是不同，即使你哪天自己單幹，也比別人強，你就是金剛鑽，能攔瓷器活。”
彭彥看著鄒龍，心裏充滿感激，他重重拍拍對方的肩膀，“謝謝，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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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彭彥去煙城大學找代玉姍，他從青城給她帶了點特產，倆人很久沒見了，準備聚聚，吃個火鍋什麽的。
代玉姍終於找了個公務員男朋友，這不趕上他出差了，她才有空出來，要不才懶得搭理彭彥，整天到晚跟人家膩味。
彭彥從報亭買了一瓶“百歲山”和一瓶“營養快線”，將零錢放口袋後，就往校園裏麵走，因為是周五，校園裏麵並沒多少學生。
到了舞蹈樓下麵，彭彥站在樓下等代玉姍，拿出手機準備給她打電話讓其下來，這時卻聽到有吵架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他還沒有轉身，就被人撞到。
“啪”一下子，彭彥的手機從手裏就飛出去了。
“我操，”彭彥跑上前，拿起他的腎五，發現右上角癟了一塊兒。
吵架聲停止，彭彥轉身，剛想開罵，看到眼前人後著實一愣，竟沒有罵出口，“周群？”
周群看了看彭彥，救星似的歡快地跑過來，握住他的胳膊，對著另一個男孩說：“我告訴你方如生，瞅見沒，我要的就是這標準，你有他帥麽？沒有吧，回去該整容整容，該投胎投胎去，沒事少纏著我！”
彭彥嘴角抽了抽，整個人都不好了，輕易不見人，見人必中槍。
還特麽啞口無言，他和他的小夥伴都被震驚了。周群絕對是他心目中最不要臉的，沒有之一。
叫方如生的男孩凶神惡煞的目光投向彭彥，恨不能將其剮了。
方如生第一眼看上去是不帥，但是很斯文，嚴肅的表情讓人覺得這孩子很軸。
“還不走？”
方如生走了，三步一回頭，目光勢在必得。
周群呼了一口氣。
彭彥甩開他的爪子，“你特麽問我了麽？你給多少錢友情出演費啊？我跟你很熟麽？”
周群沒在意，渾身打量彭彥，“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管著麽你。”彭彥轉身就走，分分鍾都不想見到周群，“神經病。”
“你等會。”周群上前拉住他，“你有遠哥的消息麽？”
彭彥站定，“你有？”。
“他出國了，我聯係不上他，我就找你去了，但是不知道你家住哪，去公司找他，他不在，聽說被韋一明給辭了。”周群有些難過，“後來魏叔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袁叔沒了，對遠哥打擊挺大的，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彭彥一愣，“你說什麽？”
周群抬眼看彭彥，看到彭彥疑惑的表情，他思索了一下，心下了然，“你是不是不知道袁楚是袁叔的妹妹，她和那個韋一明聯手威脅遠哥，如果你們不分手就不給骨髓，這些你不知道麽？袁叔拒絕治療，病情惡化，雖然他們去國外治療，但是……”
彭彥僵硬地看著周群嘴巴一張一合，他耳朵嗡嗡的，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冰窟窿般，渾身冰涼。
周群什麽時候走的，他不記得了，和代玉姍一起吃火鍋的時候，他整個人一直在發呆，讓代玉姍著實不滿。
他回到家躺倒床上的時候，腦袋裏就剩下一個問題不停地問自己，當初，為什麽在安鎮遠最難過的時候，自己要往他心窩上插一把刀呢！
他不停的問自己，彭彥，你到底做了什麽！！
那一晚，安鎮遠問他，“你愛我麽？”
彭彥難受地坐起來，耳邊不停的回響這句話。
他下床，光著腳走到衣櫃裏，拿出安鎮遠的衣服，這還是那天下雨，安鎮遠第一次在這裏過夜時脫下來的。上麵都是泥水，彭彥本來打算扔掉的，後來卻洗幹淨，一直保存到現在。
將衣服平平整整地放回去，彭彥又拿出那個“海賊王”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安鎮遠車接車送抵扣的賬，和他娟秀的簽名。
他突然不敢看了，越發呼吸困難，他走到窗邊，頭頂著玻璃，磕了兩下，聲音嗚咽，“對不起。”
第二天，彭彥強製自己忙碌地工作，鄒龍都被嚇了一跳，讓他以為自己昨天那番話打動彭彥，“感動中國”了。
晚上，他和鄒龍高尚提前到了“祥記燕翅鮑”，鄒龍一直說著注意事項，彭彥看似聽著，實際上走神，他看著外麵星空密布，一時間又在想那個男人。
包間的門什麽時候被打開的他都不知道。鄒龍推了推他才意識到，等他準備和那個中國代理握手的時候，他震驚且熱淚盈眶地站在原地。
半響後，對方先伸出手，“你好，我是‘福瑞斯’中國代理執行官，安鎮遠，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可能比較晚，等不到的妹子可以明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