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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已經年

展家在飯桌上並沒有特別的規矩,老一輩的那些複雜規矩沒有被繼續使用。大概是展啟浩對自己這個兒子有著厚望,不僅問及公司的情況,甚至將現在市場上的更多嚴峻問題提出,探探兒子的口風。展啟浩對展易銘的回答也較為滿意,雖然不能算盡善盡美。他們老一輩的人總是講規矩講原則,而展易銘似乎不太信奉那些。

眼看飯桌也成了談公事的地方,倪文霈忍無可忍的出言阻止,少說些影響食欲的話。

而展曉安則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瞧著他們,聽得特別認真。

倪文霈用手摸摸小丫頭的頭,“這麽認真,知道爸爸和爺(色色小說?爺在說些什麽嗎?”

小丫頭搖搖頭,又點點頭,笑裏帶著一絲精明,“我可以假裝聽懂。”

展啟浩和展易銘聽到小丫頭這樣說,都忍俊不禁。

展易銘瞧著自己的女兒,“你上課的時候也是這樣假裝聽課?”

小丫頭撇嘴不幹了,“我上課很認真的,爸爸冤枉我。”

展易銘搖搖頭,給小丫頭夾菜到碗裏,讓她多吃點東西。展曉安一向吃不太多,每次都要拿出各種誘哄手段,她才會乖乖就範。

小丫頭吃了幾口後,抬頭看著展易銘,“爸爸,我今天要多吃一碗飯。”

真難得,讓人震驚的決定。

展易銘還是表現得比較淡定,知道一定有下文的附加條件,“那不錯,要什麽獎勵?”

展易銘覺得自己誘哄這丫頭片子吃飯的理由都已經用光了,每次都是以吃飯才能長高為起始點,最後又以不吃飯就會很誰誰誰一樣矮為終點,奈何小孩子越來越不好騙了,聽多了壓根兒就不當回事了。

展曉安笑得詭異,“媽媽要回來了啊,我要多吃飯,這樣她就會很喜歡我。爸爸你不是說家長都喜歡會吃飯的孩子嗎?”

小丫頭的臉孔仍舊天真,隻是說出的這句話卻讓飯桌上的幾個大人怔愣了一下。

展啟浩看著自己的兒子,“對了,西菱既然已經回國了,怎麽不帶她一起過來?”

展易銘就知道會被問及這個話題,但他也並不是很擔心,他這個父親有一個特點,喜歡在電話裏教訓人,說人不是,當著你的麵時一般不會發火,最多事後打電話來狠狠教訓一頓。

他也沒有露出什麽難為情的表情來,語氣也輕鬆之極,“她回國後去找了一份工作,對於工作環境還很陌生,所以打算先穩定下來後再說。”

倪文霈下意識的露出一絲不滿的情緒,“她去找工作?怎麽說也該和我們商量一下……”

展易銘笑看著自己的母親,“她和我商量過了,她已經出國多年,某些觀念也發生了變化,想去自己奮鬥,而不是一直待在家什麽都不做,否則她出國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展啟浩見自己的兒子不像在說假話,點點頭,“這想法也不錯。”並非是指女性忙於事業的觀點,僅僅是指沈西菱這個人,就一個千金小姐,什麽也不會,出去工作見見世麵多接觸一些人際關係,會對她以後有幫助,何況展易銘身邊需要的不是一個花瓶。

見自己丈夫這樣說,倪文霈也不好去反駁,隻是囑咐展易銘,“她以前沒有工作過,很多東西也都不會,你多幫襯點,別老是不耐煩。”

展易銘淡笑,“你們怎麽還是用幾年前的眼光看她?她都出國這麽多年了,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了……”話音落下,他才發覺,原來在他心中,沈西菱隻是一個小女孩,不懂事,不懂看人臉色,甚至不懂得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好,天真又愚蠢。

展啟浩和倪文霈也都不再說什麽。

展易銘從大學開始便搬出去住,但一個月也總會回來幾天,也不能完全算是陪自己的父母,隻是要在他們麵前轉一轉,好像這樣做之後,作為父母的就不會覺得這個兒子白養了似的。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著。

展易銘先去哄自己女兒睡覺,但今天的展曉安似乎格外興奮,怎麽都不肯睡,一定讓他講述一個新故事,而且不準講以前好多遍的小紅帽遇到大灰狼。展易銘想了許久,才給展曉安講《千與千尋》,隻是他也沒有講完整,隻是講述千尋多麽辛苦的去救出自己的父母,最後來一個總結語,孩子一定得聽父母的話。

展曉安聽著聽著便睡著了。展易銘瞧著她的小臉蛋,伸出手想摸一下,但還是頓住了,怕打擾她睡覺。

隻是講完了這個故事,他的心情不太好,他一向不喜歡這些動漫故事,卻唯獨能記得這部動漫。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這部動漫陪了他好幾個月,他反複的看反複的看,那時那類似於絕望的心情似乎還停在心間,從來都不曾揮散。

因這一部動漫,讓他聯想到不快的記憶,一時也沒了睡意,拿著外套和煙,準備到外麵吹吹風。

不過展易銘的運氣可能不太好,剛走出去幾步,便被倪文霈給撞見。

他了解他父親的性子,自然也了解自己母親的性子,和父親相反,母親喜歡在電話裏對自己各種噓寒問暖,各種擔憂,而麵對麵時,母親則喜歡慢慢教訓了。

倪文霈站在他麵前,目光中帶著點審問,沉默的看他半響,然後向另一邊走去。

展易銘將煙放進衣服口袋裏,跟在了倪文霈的身後。

坐在小院子的亭子中,倪文霈的臉色不善,視線一直停留在展易銘的臉上,準確點來說,是視線放在自己兒子臉上那條明顯被抓傷的痕跡上,雖然他已經處理過了,但隻要稍微仔細觀察也能看出。

展易銘隻是坐著,有點奇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父母的那些威脅論調對自己再也沒有傷害值,跟著也就不再緊張了。還是挺懷念小時候的自己,父母隻要一提到扣零花錢,準會心痛,哪怕有時候也會硬著頭皮作對。

“你的臉究竟怎麽回事?”倪文霈終於忍不住開口,之前在飯桌上不好開口,想著和他單獨談談,何況她一點也不想在小孫女麵前提及這些東西,孩子還這麽小這麽單純,不希望她染上任何塵埃。

“就碰了一下。”

展易銘那副不以為意的表情讓倪文霈有些動怒。

自己這兒子,別的什麽都好,可就是在女人這事上麵犯糊塗,你說他吧,他當做沒有聽見,要麽就是他知道怎麽做。每次都是說他有自己的打算,可事情依舊一塌糊塗。

哪怕倪文霈自己也得承認,自己這個兒子從來都是自己的驕傲。但總希望看到他更優秀,最好沒有一點缺點。

“在你老媽麵前就別說這些假話。”還真以為她是好糊弄的主兒?要知道想當年,多少女人找上門說與展啟浩有糾葛,她都一一解決了,一是她自己有腦子知道判斷,也相信自己老公的為人,否則怎麽可能從自己丈夫初戀那裏將丈夫的心給奪回來?

展易銘抿了抿嘴,還是不開口。

倪文霈歎了歎,“和西菱見過麵了?”

展易銘的眼光向上抬了抬,“恩。”

“既然她已經回來了,就把她接回家去。什麽找工作,都是你的借口罷了。是不是又吵架了?不是我說你,你也不小了,孩子都好幾歲了,怎麽還喜歡在外麵玩?要換做一般女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了,可西菱的性格你自己也知道,和外麵那些女人斷了關係就那麽難嗎?”

展易銘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媽……”

倪文霈也不理會他的不耐煩,“你看你今天這樣子,騙騙我可以說是在那裏碰了下,在臉上留下個痕跡。在西菱麵前你也這麽說嗎?都是有家庭的人了,該多考慮責任這些東西了,你也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

展易銘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您說得都對。”

瞧見他這副樣子,倪文霈氣不打一出來。敢情她說了這麽半天話,他一句沒有聽進去。以前有段時間和展啟浩吵架,她口無遮攔的說他是個油鹽不進的人,連兒子都學他這個壞毛病,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

“算了,我不管你了,但你還是給我自覺點。”再說下去,她兒子依舊一句聽不進去,她自己反倒被氣到不行。

果然養兒子是遭罪,孩子時期各種擔心,就指望著他成家立業,好不容易兒子結婚了,又擔心他的婚姻生活,一輩子都沒有個頭。

在倪文霈離開後,展易銘摸出手機,寬大的屏幕如同一麵小鏡子。他將手機舉起,照著自己的臉,眼神莊重而含著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