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突然,她掩嘴驚叫了一聲。意識到,這不是趙王後的名諱嗎?!她腦中的一切都清晰起來。自己死在病塌上,但是並不是立刻就穿越了。自己變成了遊魂,遊蕩了那麽多年。
那天,在王上的宮殿之中,趙氏王後被賜死,那時發生的一切。死去的王後,不甘的臉!
她全都想了起來!!自己帶著她殘缺不全的記憶,想去尋找適合的身軀,但是趙氏的殘魂卻一下子將她帶到了回到了多年前,成為了年幼的趙氏王後!
難怪,難怪……之前種種那麽奇怪。
竟然會是這樣!
她隻一個發呆的空檔,就被那些奴仆架上了馬車。
倉促地回頭望去,緘仍站在原地,仰首看向這邊。離他不遠處,公冶氏的許多仆人正成半圓之勢,小跑向他去,
領頭的那個仆從正是在茶寮之外施食的那一個。是公冶寅的近待。
人群中的緘,突然抬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擠入人流,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更多的護衛們從粥棚湧了出來。但是緘已經再不可尋。
馬車簾唰一聲被放下,阻隔了一切。
馬車之中,中年婦人抹淚伏地道:“小娘子受苦了。”
趙楠回首,看著車上趙家的家徽。徽記上的字像絞在一起的紋,她不認識。猜測那估計是個‘趙’字。這裏的人確實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寫名字。
她想到趙氏阿楠那張七竅流血的臉,心中一緊。
趙氏十六歲入宮為後,十七歲便被賜死。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死!
難道這也會成自己的命運?
“我多少歲?”趙楠驀然抓住麵前那個婦人的衣袖問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十,,十,,,十三。小,小娘子”婦人結結巴巴回答,看她的表情像是看到鬼那麽驚愕。
十三?隻有四年而已。
婦人見她臉色發青,怔怔的模樣,立刻更加緊張起來,生怕嚇著她似的,輕聲叫了一聲:“小娘子?”
趙楠仍沉溺在震驚之中,聽到她叫自己,茫然道:“什麽?”扭頭看向她。
婦人眼眶盈淚,捂著嘴看了她半天,嚅嚅道:“小娘子說話了”驀然回神,又是哭又是笑,向外尖叫道:“速速回轉歸家,郎主大喜!夫人大喜!”
當車子急馳開,這一顛之下,趙楠隻覺得腦中猛然一陣陣地劇烈晃蕩了一下,頓時頭腦發昏,胸中更是漲悶,一陣陣地反胃眼前發黑。
在婦人的尖叫聲中,喪失了最後一點神智,毫不猶豫地暈了過去。
趙楠翻了個身,感覺到眼前一片光亮。不遠處有什麽人正低聲說著話。今天星期幾?她迷迷糊糊地想。伸手摸摸被褥,毛茸茸的。自己的被子都是的才對,驀然驚醒睜開眼。呆呆看著麵前雕著吉獸的床架好半天。
這才記起,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趙楠了。而是這個‘傷了頭記不得往事’的名門貴女。從被拖回來那天起,已經不知道在病塌之上纏綿了幾天。
她伸手摸摸從塌幔上垂下來的絡子。又看看床塌上軟軟的裘褥。不是在街頭,真好啊!
暖洋洋的陽光灑在她幹幹淨淨的手背上。她伸手在麵前,晃了晃手,落在她臉上的陽光也跟著一晃一晃,不由得臉上露出笑容來。不會挨餓受凍,膽顫心驚了。
回到趙家的這幾天,她基本上沒有怎麽清醒過。但凡醒來一二次,看見的不是白胡子嘩嘩的醫生,就是一臉愁容的乳母阿長。旁人一個也沒見,不由得心中納悶,難道趙氏阿楠,在家裏極不受寵?怎麽病成這樣,父母卻也不來看一看?
她想要回憶起一些關於這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趙氏阿楠的事,但怎麽奈何,她腦中趙氏的記憶,時靈時不靈,一時也回憶不起什麽來。
趙楠悵然在塌上臥了一會兒,悶悶想到,不論怎麽樣,現在的處境,要比之前好太多。又有這麽好的借口,不會有人懷疑自己,心情到是頓時沒了那麽多憂慮。
正思量著,便聽到外麵說:“媼,為何坐在外邊?阿楠還不曾醒嗎?”這聲音軟弱得讓趙楠心中一顫。直覺得聲音的主人必定是個弱不禁風的林妹妹。
阿長的聲音響起,說:“不曾。”光聽這聲音,就知道她仍然是愁容滿麵。
來人關切問道:“聽大醫說,阿楠因為傷了頭,什麽事也記不得了?果真是如此嗎?”
“是。雖然是有些稀奇,但竟然有這種病症。”阿長停頓了一下,仿佛是深怕別人說自己家主人得的是惡疾,忙說:“不過這不記事也並不是十分嚴重的病症。是不防事的!夫人與郎主都說,記不得也沒甚麽。何況依我看,我家小娘子的記性也並不是全然沒有。有時候,未必不是還記得一些……”
“怎麽說?”來人一聽急急問“可是後來有了好轉?記起什麽來?有沒有記起,是誰害得妹妹落了難?”
她,為何這麽關心自己記不記得起?睡在塌上的趙楠心中一跳。連忙勉強扶頭,蹣跚地小心爬起來。試著向窗戶走去。
好在從塌到窗戶,距離不遠,不然她真懷疑自己站不住。她總覺得,從換到好一點的環境之後,病卻格外地重起來。仿佛是身體與精神陡然放鬆了,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從窗戶縫隙中她向外看,外麵端端站著的是她看到的第一個貴女——可憐楚楚的美人。
臉小而尖,眼大而有神,腰肢如細柳更具楚楚之態。隻是臉上上的妝卻非常之濃。一片慘白,嘴唇畫得非常小,像是四片瓣湊在一起的奇怪形狀,紅豔豔的。兩頰,兩坨小小的胭脂色也重。圓圓的兩坨。以趙楠的審美觀,那模樣真是滑稽。但院中人,卻用一種‘真是美人啊’的眼神看著對方。
再看頭發。她頭發上到是沒什麽頭飾。隻是中分披散著,隻在發尾緊緊束著一條發帶。到像是趙楠以前看到的,漢時女子妝束。身上的衣裳,也仍然是趙楠在街上常見的曲裾,不過外裳下擺非常窄,膝下裙擺卻又灑開來,像是魚尾。腳上是垂著明珠的高屐。
背對著窗戶站著的阿長聽到美人問起‘害人者’是何人的問題,為難地對那‘美人’說:“這個,這到不曾想起來。我隻是覺得,阿楠,有時候是記得一些瑣事的,比如,吃東西的口味,這種小事。”
“原來是這樣。”來人十分失望:“想到阿楠竟然被人害得如此,我真是夜裏也氣恨得睡不著。阿楠性子這般好,卻是礙了誰下此狠手!要是能抓出人來,才叫真痛快呢”到是十分關切。
外麵阿長感慨說:“好在阿楠因禍得福,病都大好了。隻是,因為是這樣的傷,最懼車馬勞頓,不能跟著夫人與郎主一同去晉城。累得小娘子你要在這裏照應一二。也未能隨行……”
麵具美人歎息道:“媼,言之太過。我與妹妹之情誼,難道任她獨自留在這裏?隻可惜,我區區婦人,在這裏除了寫幾封書信,好叫叔母時刻知道阿楠病情安心些。其它再不堪一用。”
她說完話,向窗戶這邊看來。
趙楠連忙縮回頭,聽著她告辭離去,小心翼翼地移回床塌上睡好。這樣一動一下,頭還有點發暈。也不知道是傷痛所致,還是這許多天睡得太久睡的。
她睡好了之後,才高聲叫道:“媼。”
阿長一聽,急急掀簾進門來,見她醒來,十分高興。連忙使人奉上羹湯,又著人熱上湯藥。
趙楠已被這藥苦得記得了,憋著氣一飲而盡,又含了庶做不經意的樣子問:“方才外麵是誰在說話?”
阿長輕手輕腳扶她躺好,生怕再顛著她的頭,口中說:“阿楠不記得?那是三娘,與女郎您情同親姐妹長大的堂姐。阿椿。”
趙氏三娘?“我與她關係要好嗎?”
“最是要好不過。”阿長笑答。“小娘子要稱三娘父親一聲仲父的。早年他十分得王上寵信。隻是後來犯事,被貶斥了。好在禍不及族人,我們家又隻是遠遠的庶族。便無事。我還記得,那時候三娘也才幾歲。夫人與郎主便將她接回家中。到也與小娘子投趣。這次小娘子走丟,三娘可好幾天都吃不下,睡不著。畢竟是從小的情份。”
原來關係是這樣好,也難怪這個趙氏阿椿對自己那麽關切。
“我以前,有何疾?不會說話之外,還有其它的病嗎?”趙楠做出好奇的神色。
阿長沒料到她有此一問,含糊道:“隻是與旁人不同罷了。心眼不像族中幾位女郎那麽多。”說著小心翼翼看了了趙楠一眼。
隻看這個眼神也知道,看來病情要比她說的嚴重多了。估計那這個“趙楠”以前不止不會說話,可能還有點癡症?
趙楠默然。
阿長連忙道:“如今惡疾已去,真正是因禍得福的幸事。夫人可不知道有多高興。隻是因事,不能伴隨小娘子左右。”
見趙楠沉默不語躺著,臉上與以前一般沒有半點表情呆呆的,不由得臉上的笑容僵住,試探著輕聲叫:“小娘子?”
趙楠回神,扭頭看向她問:“如何?”
阿長才大大地鬆了口氣。有些魂不守舍。
趙楠見她如此,問道:“你有什麽話要同我說?”
阿長咬唇,眼眶一熱,要哭的模樣,撲通一聲跪伏於地,說道:“我心急帶女郎歸家,卻不料差點斷送了女郎的命,雖然如今女郎好了,請女郎責罪!”
趙楠也不由得被她說得心中一暖,這到真是個老實人。都已經知道自己忘記前事了,還主動來提。且不說“本尊趙楠”以後人生如何淒慘,到底這個‘趙楠’父母健在,又受人真心相待,實在不像自己父母俱亡,還被當做至親的丈夫算計致死。實比自己幸運很多。
不由得語氣更柔和,安撫這個自幼照顧自己的乳母,說道:“媼是關心則亂。我如今好了,誰知道是怎麽好的?也未必不是被那車上一顛顛好的?那件事,便不要再提了。快起來。”
“是。是。”阿長一聽,連忙站起身擦淚。
兩個正說著話,外間有人高聲道:“阿楠。陳四郞來探病了!”
趙楠意外,今日的客還真多。但她實在有些疲累,隻問:“誰?”
阿長聽到‘陳四郎’這個名字,臉上立刻揚溢起笑容,可真是喜上眉梢,說:“是女郎夫來的夫主啊。等郎主與夫人一回轉,女郎便要嫁做他人婦了。”
郎主?不知道是一種官職尊稱,還是對家中男主人的稱呼。至於這夫主……趙楠隻覺得腦中‘轟’地一聲像被雷劈似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麽意思?夫?老公?才幾歲就要嫁人?“正色端操,以事夫主”的那個夫主?
她勉強做出鎮定自若的樣子,問道:“夫主?哪個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