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二十章
“祥昇，我決定還是不要離開你的身邊了。”窗簾沒有拉開的房間，光線昏暗，謝祥昇斜靠在禦用椅子上，看著麵前隻穿了浴袍的亮晶晶，滿麵真誠。
“你有這個覺悟很好。”謝少爺滿意的笑了，他覺得現在是這麽多天以來最順暢的時候了。
卻隻見對麵的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泛著一層沾染情\欲的水光，眼角嫣紅，平日素白乖巧的臉龐透出一抹豔色，而原本穿戴整齊的浴袍不知何時滑落在地。明明空間內的光線不甚充分，卻好像能看出少年白皙的皮膚十分光滑似的，一抹羞澀摻雜著些許誘惑的少年向謝祥昇走去，卻是走近了又後退兩步。房間原本純白的地毯不知何時變成了鮮豔的紅，亮晶晶素白的腳掌踩下去，那紅色堪堪沒過腳背，腳踝纖細能看出少年還未長成的骨骼絕不柔弱，這時候的謝祥昇哪裏還有什麽腦子想別的，隻一把伸出手去把少年撈到自己懷裏，手掌下的皮膚果然如猜測的那般光滑，青澀少年纖細的骨架，柔韌的肌肉，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對自己全然的信任，粉嫩細致的舌頭時不時給嫣紅的嘴唇刷上一層水光，若有似無的喘息，謝少爺第一次感覺不到自己的腦子在哪裏了。
這廂謝少爺在夢裏血脈賁張，另一邊的顧曉峰卻是又回到了那個小漁村。
那個所謂的父親對自己厭惡的眼光，甚至半夜看到他偷偷來到姐姐床邊觀察熟睡中的姐姐，那神色中的貪婪毫無遮掩。一晃又看到自己在飄搖的海浪裏沉浮，四周擺滿了海葬的製式花朵，陰灰的雲一層疊一層好像要壓到自己身上一般。場景一晃又來到那個溫馨的家，張奶奶顫顫悠悠的端著一盤剛炒好的螺招呼大家來吃，園丁老頭則跟在後麵囑咐老太婆慢點兒，顧靜姐姐則把剛出鍋的鮁魚餃子裝盤，糙老漢帶著他那漂亮的過分的娃娃大聲嚷嚷著，王冰嬉皮笑臉的把酒搬進屋，宋生正忙著炒菜，而自己身邊的謝大少爺滿臉不情願的把手中筷子隨意扔到桌上。顧曉峰眼睛彎起來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不知怎麽的，盤子突然就碎了一地，謝祥昇滿眼惡意的表示已經玩夠了，要結束這場過家家的幼稚遊戲，頭也不回的走了。客廳變得寂靜，餐桌上一層灰塵，張奶奶的黑白畫像已經掛起來，香爐裏細碎的一層香灰，其他人都不見了。
謝少爺比原本的生物鍾起的要早些，向來運轉的如齒輪板嚴絲合縫的大腦有現下已然是一鍋漿糊，有道是春夢了無痕，但腿間的濕涼還是昭然昨夜夢中的荒唐，嗬，這是生理發育成熟了麽，掀起被子便下床處理去了。沒有看睡在床的另一邊的亮晶晶，麵上看似安睡，手中卻是緊握著棉被的一角，發白的指節可以看出夢中情節的緊張程度。
“你好，顧曉峰是嗎，我是謝祥昇的母親。”打扮精致的女人禮節周到。
“阿姨你好。”顧曉峰知道此舉定是為了謝祥昇而來，但是具體為了何事便不得而知了，隻知道都是成精般的人物，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
“我想知道你有意願出國嗎？”女人打量一眼服務員放在自己麵前的咖啡杯片刻，將目光移到對麵少年臉上。不得不說自己的兒子挑了一個十分具有欺騙性的玩具，如果不是先前就稍稍見識過這個少年深沉的心思，恐怕也會被那雙嵌在素白乖巧臉上黑白分明到透徹的雙眼欺騙。
顧曉峰愣住了，不得不承認，雖然知道謝祥昇身家富貴，但是他自己是從小便在小漁村長大的，即便知道那個宅子裏的很多東西很貴，但是具體價值幾何是沒有什麽概念的。心知二人之間的差距和被人提到，二者的打擊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更何況對麵的女人可能沒有這方麵的心思。
“是從未想過的。”顧曉峰暗自苦笑了一下，麵上卻依舊平靜。
“那你可以現在考慮一下，既然你同謝祥昇玩的還不錯，我想你們可以一同去國外學習，放心，你的一切費用依舊是阿姨來承擔。”女人透過少年麵上的平靜也看不出，捏不準，少年到底是嫌自己給的太少，還是真的不想幫這個忙。
好一個依舊，顧曉峰知道，現在他擁有的一切幾乎都是利用謝祥昇得到的，謝祥昇於自己還有很大的利用空間，由於這段時間的生活實在太安逸，以至於顧曉峰忘記了自己未來的出路，甚至陷入了他們會一直這樣生活在一起的錯覺。今天他們二人吵架導致自己落單被徐瑩抓來談話，於顧曉峰來說，是個契機，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同謝祥昇今後的路應該怎麽走。雖然之前一直都不想去注意，但是謝大少爺在自己生命中的角色的確是從“可利用”，在不知不覺中轉換為“想要一隻綁在一起的人”。顧曉峰想到這裏麵色深沉，既然自己想要讓彼此變成身邊唯一的，那自己在謝少爺心目中也必定要成為一個“可以並肩的人”，而不是繼續以一個“感興趣的玩具”存在，那麽，分開是對二人日後關係變化的最好選擇，雖然自己實在不情願把人放的離自己那麽遠。
“阿姨希望你能幫這個忙，去國外對謝祥昇來說也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想通了的話，就去告訴你王冰叔叔吧。”畢竟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即便有再沉的心思，終也還是個孩子，帶上墨鏡，離開這個自己嫌棄到底的咖啡館。
顧曉峰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挪動，不是沒有注意到女人禮教得體背後的嫌棄，從進這家全鎮最好的咖啡館起，除了三分之一的椅子，她沒有碰任何東西。顧曉峰手撐著頭笑了一下，饒是你家底豐厚家世顯赫又如何，縱使放你六七年又怎樣，我顧曉峰看上的，就算毀掉也是要同自己在一起的。
顧曉峰看到精致女人離開後，白淨少年依舊坐在那裏笑的渾身顫抖，咖啡館裏的人也滿臉笑意愈發猙獰。
越握越緊的被角猛然一鬆，好容易從亂七八糟的夢中逃離，顧曉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蒙了一下，那天發生的事情怎麽會記得這樣清晰，事無巨細，現在甚至還能回想起自己麵前的咖啡杯裏細碎的泡沫。
一切都收拾好甚至準備吃早飯的謝祥昇看到時間顧曉峰還沒下樓，奇怪的上樓推門便看到一臉怔愣，難得不亮晶晶的亮晶晶，滿眼懵懂，便忍不住上手調戲。
“寶寶乖~告訴哥哥剛才夢到什麽了？”剛才沒有忽略顧曉峰的黑眼圈，享受這手下細軟的毛發，時不時故意掠過頻率遲緩的睫毛，好像昨夜夢裏的感覺又來了？謝大少爺調戲的動作停了一下。
“夢到我哥哥被剖腹後屍沉海底了。”好容易清醒過來的顧曉峰煩躁的把謝祥昇的賤爪撥拉到一邊，斜睨了一眼發愣的謝祥昇。好長時間沒有一口氣做過這麽多夢了，好累，看了一眼時鍾，果然起晚了，徑直走去洗漱了。
謝少爺隻愣了一下，亮晶晶就從自己身邊掠過，打趣道。
“難得亮晶晶起晚，昨夜是做了好夢了吧，分享一下唄，咱倆交換。”謝少爺向來肆意慣了，隻猜測著顧寶貝知道昨夜春夢內容的反應應該很有趣，而全然忘記了自己春夢對象是個男的。
顧曉峰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滿嘴泡沫的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感興趣，謝少爺可是渾身長滿了心眼。
當徐瑩趕回家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少年間輕鬆的氣氛。
“阿姨，打擾了。”依舊是沒有一根發絲零亂的女人，雍容華貴的出現在客廳，顧曉峰禮貌的起身問好。而身邊的謝大少爺隻懶懶的抬起眼皮，掀掀嘴角便再無任何表示。
雖然說徐瑩已經見識過他很多次這樣的姿態，但並不代表她會接受這種明顯打自己臉的沒有禮數，但今天她隻是皺縐眉，沒有出聲訓斥。
這點倒是讓謝大少爺意外的抬頭正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卻也沒有故意挑釁什麽，兩個人都在心裏撥著小算盤，也是難得的平靜。
換下一身華服卻依舊精致的徐瑩走下樓梯，傭人趕忙在她麵前放下一杯花茶。顧曉峰坐在一旁看這幾分相似的母子兩，端著茶杯裝腔作勢的姿態更是想象，垂下眼瞼，任濃密的睫毛掩下疲憊的青色，避過女人打量的目光。
“昨天去你父親那裏玩的好嘛？”徐瑩打破這種沉默對峙的局麵。
“挺好的啊。”
“看來你的禮數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覺得有必要全麵係統的學習一下，你說呢？”徐瑩看謝祥昇麵上笑嘻嘻滿不在乎的態度，心火頓起。她就不信這個兒子不知道自己在家等他，萬一昨天她為他的歸來舉行一個聚會，無論規模大小，他的這個舉動無疑都是在打她這個母親的耳光。
“不，親愛的母親，我怎麽會做那樣沒有家教的事情呢？畢竟您隻在意我因家教問題而丟您的臉。所以我隻是去老房子看一眼，我以為那已經是我的？沒想到我父親住在那裏，真是陰差陽錯。”
徐瑩看著這個自己的骨血，謊話說的一點停頓都沒有，好像真的完全不知情一般。聽王冰描述二人在書房還有一場談話，雖然結果好像不是很好，但就單自己的兒子可能還跟謝國榮有較為聯係這一條，徐瑩就幾乎要瘋掉，自己的孩子怎麽可以跟國榮那種卑鄙的男人靠攏。他現在開始，就應該按照自己的安排，長成自己記憶中那溫潤純良的男人那樣，秋水為骨，笑起來，眉眼間都是清潤的溫柔，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書香氣，直沁到人心脾中的舒適。到這裏又突然想到自己兒子身上還有那卑鄙男人的一半血脈，頓時臉色難看，但並不代表自己會改變主意。
“無論你同你父親還有什麽聯係，我都不希望你們繼續下去。”
“既然是這樣，那你能給我什麽？”見談話一步一步走向利己的方向，謝大少爺滿意的勾起嘴角，放下茶杯兩手交握置於膝上，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徐瑩卻是冷笑著接過管家手中的一疊紙，甩到桌上。
“這個給你。”
饒是謝大少爺心思再深沉，頭腦計劃再詳盡，看到桌上的機票時，也是沉下麵色。
“這是你的護照、機票、課程表，我希望你在英國能好好學習，把身上的毛病都改一改。”說完這些，徐瑩才放下臉色，悠然的品一口端了半天的花茶。
“不去又如何。”謝少爺早沒了方才的輕鬆，雙手握拳，陰沉的看著對麵從容的母親。
“去，是必然結果，隻是因你額選擇，有不同的過程罷了。沒有我的縱容，你以為你會有這段時間的逍遙日子？現在離了我，你什麽都沒有，當然，我相信你不會怕一無所有的生活，但是我這不是給你選擇題，必須去。”
“他去嗎？”謝祥昇伸手指向身邊一直垂著眼瞼，不發一言的少年。
“不去。”
謝祥昇看著雪瑩頭都沒回的回答自己，觸電般收回胳膊。
“你拿到了什麽？”原來身邊的這個少年，還是睜著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算計了自己，算是壓榨了自己能利用的最後一粒骨渣麽。可笑那不可一世的謝祥昇，還自以為是的打算大殺一筆捧到他麵前，看，亮晶晶，我謝大少爺還有這麽多可以利用的哦。可笑那等待被精心布置的學區房，還在興奮的等待能在下午的行程中拉住人心。
“不對，應該說，你拿到幾份？”謝祥昇漸漸舒展開緊繃的身體，恢複慵懶的坐姿，伸手挑起幾縷細軟發絲把玩，手感同今早一樣的好。
顧曉峰依舊沒有說話，幾份？哪裏來的幾份？沒有要過一分的顧曉峰止不住的苦笑，看來這幾年自己真的把唯利是圖的形象做的深入人心呐。
“看來你又勾搭上了謝睿？我道是你倆怎麽說的那麽愉快。”說完這句話，手上把玩頭發的力氣不禁大了幾分，把顧曉峰拽的往自己的方向偏了偏。“哦~還有謝睿他媽，你又把我要出國的消息從她那賣了多少東西？恩，還有徐瑩女士的酬勞不能忘記，恐怕那是最大的花頭了吧？不打算同我這前主子分享一下嗎？”隨著一句句話，顧曉峰被拉向謝祥昇的同時，謝祥昇也在逼近，顧曉峰不得不伸出一隻手防止自己躺倒在沙發上，直到被謝祥昇另一隻手捏著下巴仰起臉，顧曉峰看到說著滿是調笑話語的謝祥昇眼中的勃然怒氣。
謝祥昇看著乖巧少年素淨臉龐上到現在都還問心無愧般清澈的大眼睛，不禁笑了一下，“嗬，即便你的母親再不堪，你都應該感謝她，這樣黑白分明的眼睛，即使要挖人心，恐怕都是寫滿無辜兩個字吧？”手上的力氣愈發大，顧曉峰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看到顧曉峰皺眉，謝祥昇莫名升起一絲興奮“亮晶晶！哈！！真不愧是亮晶晶，也不枉我喊了你這麽多年，掩藏禍心假清純的手段果然了得！拒絕我的邀請，是不是讓你有一種翻身為人的成就感？”每說一句，顧曉峰臉就白上一分，但是看顧曉峰愈發受打擊的麵色，謝祥昇竟感受到了報複的快感，但是還不夠，想要看到他那悔不當初狼狽的表情，那雙一直都透亮的大眼睛最適合做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了，謝祥昇幾乎興奮的無法自已。
謝祥昇主動貼近，顧曉峰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捧到了對方的嘴唇，對方呼出的氣流刺激著他原本泛白的臉色隱隱染了一層紅色，隻是聽到若有似無的一句話之後，原本沒有什麽波瀾的眼睛倏然變得深沉，甚至有些慌亂。
換好另一套華服的徐瑩走下樓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和那個少年，在沙發上幾乎要貼在一起的臉龐，禁不住變了臉色，上前才看清情況，當即恨不得把謝祥昇立即扔到英國，省的在自己麵前看的心煩又提心吊膽。
“你也別欺負人家，像什麽話。”把一遝文件甩到桌上，皺著眉說道。
“母親說什麽呢，我跟我家小玩具最後說幾句話再親近親近，怎麽就算欺負了呢？”徐瑩看謝祥昇眼珠子都沒轉的看著顧曉峰回答自己，頓時沒有繼續交談的欲望，轉身出門。
隨著門鎖的哢噠聲，謝祥昇也沒有了繼續傷害對方的興趣，輕輕的放開製住顧曉峰的兩隻手，用一直隨身攜帶的手帕仔細擦拭手指的謝祥昇沒有注意到，身邊少年在他放開手的瞬間露出了後悔的表情，謝祥昇掃了一眼桌上文件“產權轉讓”的字樣，開心的笑了，隻是這笑聲中幾分真假，便不得而知了。
“對一個玩具的興趣到了頭，那麽在這個垃圾身上耗費一絲精力，我都覺得浪費。”起身將捏在手中的手帕隨意投進垃圾桶，看著追隨自己轉頭的乖巧少年，謝祥昇再次笑了，笑得囂張“你也不虧，亮晶晶。”
早已沒了其他人的華麗大廳，隻有寬大沙發上身形單薄的少年，一直撐著的半邊身體已經麻木，顧曉峰盯著一角掛在垃圾桶邊的手帕，緩慢的直起身體。一隻手掌撐起額頭，漸漸地，若有似無的笑聲響起，越來越大，直到甚至整個偌大的空間泛起回響，戛然而止。
顧曉峰沒有再多呆，當天便被送回小漁村，隻是開車的不再是那個嘴貧的王冰，身邊也沒有了素手翻書精致又囂張的大少爺。
回到小漁村，先是查看了院子裏長勢良好的花類，又去撥弄了一下菜園裏水靈靈的西紅柿，才踏進靜悄悄的房子，顧曉峰捏緊了手中的文件，轉身上樓。其實不是沒有好奇過謝祥昇為什麽那麽鍾意這看起來沒什麽獨特的椅子，直到自己坐上去，才發現，看似舒適柔軟的椅子，因視覺上的錯覺，其實靠背與凳麵呈九十度角，鋪了一層真皮也沒有減輕它堅硬的觸感，原來一直都這樣不舒服麽？顧曉峰卻沒有起身，學習謝少爺平時的坐姿一副慵懶的樣子不到五分鍾，原來竟是這樣累麽？
看著明亮的浴室，相較於謝祥昇現在所在空間的浴室，幾乎是簡陋的。但就是這樣相比較而言幾乎是簡陋的空間，之於之前甚至是現在的自己，都是滿意至極的。顧曉峰又看到小小的自己第一次走進亮堂堂的浴室，幹淨的瓷磚上好像映滿了自己瘦弱的身軀，轉身一麵鏡子將自己身上的疤痕顯露的沒有一處遺落，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左右擰來擰去的水龍頭把手，完全的不知所措，匆匆洗個冷水倉惶衝到門口卻又倔強抬起頭的背影。
在手中產權轉讓書的簽名欄簽下名字，細則中的地址則是小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