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Move you

第二章 Move you

回到家的那天,老遠就看見奶奶站在門前張望著。她見我走近不顧她雙腿的不便顛顛的走過來要幫我接行李,還揪著我的臉頰樂嗬嗬的問我“想不想家?”

我點點頭,覺得奶奶真的是老了,沒有了當年彪悍的不讓人親近的氣勢,手上長滿了老繭,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她摩挲我臉時的粗糙。

我沒有讓她接行李箱,自己徑直走進屋內。一會兒,我看著她高興地在屋裏忙來忙去,佝僂著背,給我找吃的東西。她局促的坐在我身邊,問我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問我學習難不難。

我突然覺得悲哀起來,我還是習慣了那個動不動就對我發火的奶奶,動不動就對我板著臉的奶奶,動不動就就生氣弄的家裏叮當叮當響的奶奶。因為這樣,奶奶最起碼就不會是這樣蒼老的病弱的樣子,就不會是這樣怕她說錯話以為讓我生氣不開心而小心翼翼了,也許也不會很快就要死了吧。

我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又一種再也見不到的離別。我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在家裏待了一天,我就去當地的躍龍中學報到了。

老師看著我問道“你就是木天?”

我覺得很奇怪,有一種感覺,他的話讓我以為自己似乎在這裏待過一樣。不過我還是很聽話的“哦”了一聲。他接著說道,你的書我讓羅伊幫你領走了,你待會在他那去取吧。

羅伊,不認識。

這裏,我誰也不認識。

一進教室,整個班都沸騰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人太多,我不知道哪裏有空的座位可以坐。第一排的一個男生正在和後排打架,兩個人都爭紅了臉。

我覺得一陣煩躁,想立刻走出這個教室。

一個女生走過來說,你就是木天。雖然她用的是反問的語氣,但是我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肯定。

她拉著我坐到剛剛打架的那個坐第一排的男孩那裏。十分霸氣的說“靠邊坐”,然後轉身對我說,你以後就坐這裏吧。

我像被施了魔咒的孩子一樣,怔怔的半晌沒有說話,好久才坐下。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很壓抑。

為什麽這裏的一切都讓我立馬覺得惶惑,我說不出話來,我不知道怎樣宣泄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我曾經的快樂一瞬間離我十萬八千裏遠,我有想逃跑的衝動。

過了一會,老師來上課了,我覺得我的大腦裏一片空白,隻看見老師在上麵嘴唇一張一合的,我竭力的克製自己難受的心情,想著快點下課。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鈴聲終於響了,那男生開口跟我說話了“木天,你哥哥呢?”

我覺得震驚,大大的眼睛裏裝滿恐惑。

我沒有個哥哥,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有一個哥哥。而他卻知道我的名字,叫的那樣義正言辭,問的那樣順暢自然。

“我沒有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氣憤的那麽大聲的對他吼道,然後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流出來了。

他慌了,立馬說到,你別哭,別哭了,我錯了,木天,我錯了不行嗎?

我看見他那副欠扁的樣子就覺得可氣。

可是我為什麽要哭呢?或許是這糟糕的天氣,或許是這陌生的環境,或許是這些陌生的人,或許僅僅是因為我被三番五次的問道“你就是木天?”

上第二節之前那個幫我領書的男生,就把課本給我帶到教室來了,我沒有給他說謝謝。

他走的太快,我還來不及說出口就不見他人影了,何況似乎我並沒有打算給他說的。

後來老師讓我幫忙抄幾道英語題在黑板上給同學們,我就利用中午放學的時間留在教室給大家抄,結果抄著抄著就進來了三個男生,一個是羅伊,那個幫我拿書的;一個是菏澤,喜歡上課按著手機玩遊戲;一個是尹湛,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唱著亂七八糟的歌。這些都是我後來知道的。

我正在自顧自的抄寫著,尹湛跑過拿著黑板刷一股腦兒的全給我擦了,並且還伾伾的說“學什麽學,我是中國人不學外國語。”

我當時氣得火冒三丈,憑什麽這麽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憑什麽自己不學還要影響其他的人。可是我當時隻是回到座位上自己生氣的把老師的教案書給撕了一頁。

我是在懲罰自己麽?為什麽完全表達不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感覺這裏有一些東西時刻在壓抑著我。

尹湛跑過來厚著臉皮說“嘿,生氣啦。”

他一開口我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圈了,但還是給忍住了,旁邊還有兩個人在那看笑話呢。然後他們三左一句右一句的說開了,我心情特別鬱悶的坐在那一言不發,最後留下他們唧唧喳喳的三個人,自己摔門出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碰見那個早上幫我找位子的女生,她微笑著向我打了聲招呼。我覺得天氣變好了點。她大聲的問道“你看見菏澤了麽?”她反應到我剛來還認不全班上的同學,就吐吐舌頭說“我和你住一個宿舍喲。”我笑笑回應她“真巧”。

回到宿舍,沒什麽胃口吃飯,倒在床上想閉眼讓自己睡著,可躺那睡了半天也沒有睡著,完全沒有一點睡意。

腦海裏迅速的翻滾著記憶,“你是木天?”“木天,你哥哥呢?”就這樣一直睜著眼直到定的下午上課的鬧鍾響起,匆匆跑往教室,在到教室的拐角處,我突然感覺到我曾在這裏遇見過那個人,那個出現在我夢裏的背影,那個讓我時時想起的老是記不起麵貌的男生。我略微停頓了一下腳步,但是轉瞬又跑往教室裏。

坐在教室裏,半天那種感覺也沒有消卻。自己胡亂的翻著課本,想排解心中那不得而解的迷惑。忽然一張紙條從書裏掉在課桌上,我想是別人平鋪的夾在書頁裏的,上麵用紅筆寫著大大的兩個英文單詞“move you”。

我不知道這是誰放的,但還是有那麽大的感動在心上滑過。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單詞本身的作用,也許在人心情特別不爽的時候。

我小心翼翼的把它夾在另一本大的書裏。

一直都有這個習慣,喜歡收藏所有和朋友在一起的東西,自己無意之間撿到的東西,別人送的小東西,即使是藍色泡泡糖紙,用過的筆芯,漂亮的貼紙等等我都會很珍視的收藏著。我想等我老的時候,我一定是最幸福的,因為有這麽多這麽多的回憶美美的包圍著我。

也許人有時真的很奇怪,會因為一點點的小事開心的不得了,完全忘記了上一秒自己還傷心的死去活來,煩悶的不知如何是好。而我的這個開心,小小的驚奇卻讓我高興了一下午。

晚上的自習課物理老師在上麵講的口若懸河的,我聽的是昏昏欲睡的。我被老師調座位了,坐在中間位置。同桌叫薛凱,是一個靦腆的男生,不愛說話,但他說起話來來也是挺逗的。

我想老師是想讓他幫我補物理吧,他的物理真的學的是超好,幾筆幾筆就把題給破解了,學的好也就算了,字還寫的那麽清秀。把我的放在旁邊一對比,簡直是天上----人間,就這樣我很有個性的“草書”,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勉強分辨出我寫的是什麽。我在人間,他在天上,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看吧,聰明的人就是連認字這種高難度的事花的時間也比別人少。我在心裏默默感歎到。

“你知道那張紙條誰給你寫的不?”

我正在寫作業,薛凱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我搖搖頭,又半開玩笑的說道“嘿嘿,不會是你寫的吧?”

他立馬認真的搖搖頭說道,“不是我呀,我一哥們兒寫的,真的。”

“你哥們是誰呀?”我用筆戳戳他問道。

“羅伊”他對我笑笑的說到。

“哦”,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反應這麽平淡,似乎我心裏認定就是他寫的一樣。就像看泡沫劇,看了開頭就知道結局一樣。我有種感覺,就是知道是他寫的。剩下的時間裏我和薛凱再也沒有說過話。各自寫著各自的作業。

下晚自習後,我抱著那本大大的書,想到裏麵的“move you”傻笑了一路。

回到宿舍,洗漱完正準備睡覺,榮瀟跑過來說要跟我擠一塊睡,好說悄悄話。榮瀟就是之前我認識的那個女生,很開朗活潑的。她也是我在這裏的第一個朋友,朋友,我想是的,因為我已經開始喜歡上了她。

我們躲在被窩裏說了許多話,她給我講班上每個同學的性格,搞笑的事,不過她講的最多的還是那五個男生:羅伊,尹湛,菏澤,西城,藍塵。

我想我在漸漸了解他們了。

我想我的生活開始有了變化,就在我收到那張紙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我確實是容易感動,而且“move you”持續的時間足夠長久,我睡著時夢見了好大一片向日葵,我和榮瀟躺在上麵,向著太陽,嘻笑著想象著雲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