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肆扶桑花

叁肆 扶桑花

五彩祥雲被拋在腦後,乘黃載著昭明飛向西郊。

遠處正全心全意注視著零的戰息並沒有在意京都上空的混亂,零轉頭發出一聲“器物妖?!”他這才跟著將視線挪過去。戰息抿了一下嘴角,隻是抿了嘴角,沒有怒色更沒有吃驚,目光隨之投降西方,那裏除了依稀可見的秋日祭祀燈火薄薄映紅山巒,更多的是冥府濃烈的黑氣。

“你的半妖應該還在西郊吧?”他問。

“你想幹什麽?”零緊張了,她知道有昭明的地方小銳就一定會出現。

“你果然很在乎他。”

“不是的。”零使勁兒搖搖頭。

“不是……嗎?”戰息苦笑,如果接著問她『因為他是容器你才會在意他?』她一定也是在搖頭。

可是零很快又悶悶地說道:“你明明什麽都清楚的很,還老是問啊問。”微吊起的眼角帶有一絲不滿,“你問的這些問題也是我永遠答不對、也沒有辦法答對的。”差不多每次他都能料中她的想法和心思,害她白算計半天。不過這回她的這句話讓戰息視一切均了然於心的態度終於變成了驚訝,灰色的眸子沉了沉,輕喃“我有麽?”一陣靜思之後,他又神采奕奕地追問:“為什麽你會永遠答不對?零很聰明呀。”

“再聰明我也不是你肚子裏的蟲,一次兩次或許可以碰對,多了根本沒辦法回答!”她撇起小鴨子嘴,“其實你心裏早就有答案了,還不停問……”

戰息會心地笑了,手不知不覺繞到零背後圈住她:“你怎麽能肯定我心裏有答案?”

呐呐,又開始問了!零現在認定雷霆都司手下的那些將軍、使者、雨師士兵,一定都很幸苦,伺候這麽個愛較真的家夥!要不是這個懷抱很溫暖、象她的小屋子一樣,她早就推開他跑去找小銳了。想到這兒,她揚起臉瞪他:“不要轉移話題,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把小銳怎樣!”

戰息則懶懶地“哦,那個啊”好像這個話題不是他挑起的,他早就忘了似的,然後低頭戲謔著:“你真想知道?不煩我這樣問東問西?”神態再度變回視一切了然於心的樣子。

零點頭:“你問再多問題我也隻能陪著應付,不,是認真回答……”小巧的鼻子被刮了一下,“唉,我真是奈你不能!”他說,“問你那麽多,無非是想和你多說說話罷了,想多知道些你的所思所想。你真這麽討厭和我說話?”

“我要說‘是’,你會不問麽?”零輕聲說完怯怯瞄著他。

“當然還是要問的。”

她就知道他會這麽說!零暗自雀躍。可是真奇怪,為什麽聽到相悖的回答反倒那麽高興呢?

戰息的話還沒說完,低柔的聲音繼續著,如夜般深沉:“我要一直問到徹底了解你才會停止,這樣,以後隻要看你的眼神就能立刻知道你想要什麽、想聽什麽,所以你要讓我快點讀懂你,才不會被我煩哦。”

零發現自己心底有奇怪的東西在膨脹,讓她呼吸變得急促。她將目光飄到一邊,以為不看那張一直掛著濃濃笑意的臉能讓自己舒暢些。不想這一舉動讓戰息挑起眉尖,勾過她的下巴抬起:“怎麽,你不願意?”

『不,不是的』這個回答才閃過腦海還沒說出口,就讓零覺得羞愧不已,低順下的眼眉,幾乎成了閉緊狀。被戰息觸碰的、下巴上的那一點開始發燙,心中奇怪的感覺隨之又一次漲出好多。這種感覺帶來的熱度比煉靈時的還高,它是一種灼熱,炙熱,能焚身的熱?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她既害怕又無法拒絕。

隻能看見纖長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卻看不到她漂亮的紅水晶般的眼睛和裏麵千變萬化的神情,這讓戰息很難受,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讓她嚇成這樣,盡管早在百年前他就看透了她,可是“看透”和“讀懂”是兩碼事,至少放在零身上是如此。總有一些東西一些事情隔在他們之間,就算這麽近擁著她,也還是覺得有讓他害怕的距離感存在。

想把吻印在她的唇上,卻擔心嚇著她,最終,他埋頭用自己的臉頰輕輕蹭了蹭那張冰冷的小臉,將她抱得更緊,希望能在秋煞之日溫暖她。

過了好久,在一片溫暖之中零聽見耳旁有風呼嘯而過,睜開眼,他們已經不在京都城上,下麵一片通紅的火光,很多人類圍著巨大的祭壇,念誦高歌。

“西郊迎秋?”

戰息頷首,指著祭壇當中的黑色石塊說:“那就是通往地府的路。不知道這些人類從哪裏弄來一塊地府的門磚,每年今日世間的陰氣都會從這裏湧出,他們還以為是迎接白帝,其實是冥君。”

“冥君就是管理死者的那位神仙?”

“嗯,你看那邊,”他又一指東方,黑色瘴氣從西向東正在蔓延,“那就是冥君的車架,以後看見了記得要躲遠點。”

零乖巧地點著頭,不經意間嘴唇被他的拇指輕輕劃過,抬眼看見那雙灰眸中充滿了寵溺。好不容易平息的熱度又竄上心尖,她慌忙低下眼瞼:“那、那個、器物妖在哪裏?”

戰息不動聲色地將手從她姣好的唇上移開,順勢用指頭繞了繞她耳旁的發絲:“不管你看到什麽都不可以出聲,更不能出麵阻撓。你答應麽?”

“為什麽?”零狐疑地看著,難道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放心,”他展出一個寬慰的笑,“隻要你不橫加阻攔,就不會出事。”

零的手被戰息攥在掌心牢牢不放,雖然很溫暖,但是她心裏一直在打小鼓,戰息模棱兩可的態度讓她不敢輕易相信。

跟著他行至一片開闊地上方,腳下出現成片成片的竹林,即便是如此沉重的陰氣也沒能蓋住竹香。零低頭看見暗青色的竹林中間有一座精巧的院子,院中站著一人,金色的頭發讓她差點叫出聲--戰息捂住她:“噓~”

很快,她看見器物妖從一間屋子裏走出,身邊跟著一隻動物,輪廓象狐,卻比一般的狐大幾圈。小銳好像很高興能看見器物妖,開心地走上前卻因為看見身後的動物而停住腳步,身體顫抖著,是因為難過嗎?……風把他們的對話都吹散了,零屏住呼吸努力想聽他們在說什麽。

事實上,泠銳是怒氣衝衝走過去要揍昭明的,因為他把他丟下自己跑了。可是他剛靠近昭明,就忍不住開始打噴嚏,終於他發現後麵跟著的乘黃。

“銳,我……你……”昭明先想解釋一下自己不辭而別的理由,可看他不停抖著肩“阿嚏、阿嚏”個不停,他心裏一陣內疚,該不會把他留在這裏害他病了吧?畢竟他還有一半人類的體質。他輕身喚著泠銳的名字,伸手想碰他,不能給他溫暖,哪怕隻是幫他順順背安慰一下也好,可是泠銳毫不遲疑地躲開老遠,用厭惡地眼神瞪著乘黃。

『小銳一定很討厭那隻動物。』零這麽想,同時,昭明也在問:“銳,你怕乘黃?”

“老子,阿嚏、阿嚏--”泠銳連打了一串噴嚏,找了個上風口站住,氣勢洶洶指著那隻小獸,“老子最討厭帶毛的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嚏--”

昭明更不解了:“零在的時候你也沒這樣啊,還讓她掛在你脖子上。”

他的話讓戰息攥著零的手緊了一下,零回頭:“你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不能!”他立刻回答,眼中冰冷冷的。

下方,不知死活的對話繼續著--

“我呸,那時候她是人形,又不是狐狸,我怎麽會過敏!”

“可是我們來這裏之前,她在學校裏就是狐狸的模樣,你還抱著她去上課,然後去食堂吃飯……”昭明是故意說這些話的,他知道戰息就在附近,讓他聽見這些,他一定會很不爽吧。

“啊--阿嚏!”泠銳自然是不知道昭明在小小惡作劇,他也思忖起來:確實,從認識小狐狸到現在,自己對毛皮過敏的症狀還真沒發作過。“被你這麽一說,”他揉著鼻尖,“這段時間同吃同住,差不多我都忘記她是毛茸茸的狐狸了,就連那次--”他想說那個藏滿尾巴的黑洞,全是尾巴,他都沒打一個噴嚏,但那是小狐狸的秘密,不能說,所以話吐一半閉上了嘴。

『同吃同諄?

零小聲“呀”了一下,戰息發現自己捏疼了她,忙鬆開手,可一想到『同吃同諄四個字,又很蠻橫地攬住零,往懷裏揉。昭明感到上空有冷光直射自己,竊喜之餘,泠銳話說一半的態度讓他有些不能平靜。他柔聲笑道:“你說的‘那次’,是哪次?”

『小銳這是我們的秘密,不可以告訴別人哦』零似乎這麽對他說過。“呃,就是那次……”泠銳搔搔頭發。

他隻要一撒謊就會做這個小動作--昭明的眼睛眯了起來。

麻煩了!泠銳知道,隻要昭明眯起眼就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而且這家夥偏好挖人隱私,看來今天不告訴他點什麽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大不了--“大不了你自己來看!”被鏡子看見,就不算是他主動泄露秘密了,零應該會原諒他的吧!

“好,這可是你說的!”昭明一點也不客氣,上前幾步抱住泠銳的頭,把自己冰冷的前額抵在上麵,“銳,你不要後悔哦!”

“我已經後悔了!我隻想激你一下、你還當真了!”

“嗬嗬,我可不管--”

藍色的亮光短短閃過腦海,按照以往的經驗,昭明隻要一瞬就能看完,可是他卻緊緊貼著他,久久未動,半晌才回過神,鬆開手。黑眼睛定定直視著泠銳,似要開口,最後又什麽也沒說出來。

上方的戰息見到這一幕“哼”了一聲,他很高興昭明自己被自己鬱悶了,敢在他麵前耍小聰明,哼哼--隻是他到底看到了什麽突然那麽神傷?再一想,這能讓器物妖神傷的內容是和自己的零相關的,他無法冷靜了!低頭正對上零狐疑的目光:“你真的聽不見?”

“聽不見!”矢口否認,答地相當幹脆。要是真讓他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哼、哼、哼!--他緊緊抱住零,下巴反複磨蹭著她的柔發:“我討厭器物妖。”

“我也是!”零頭一回和他產生了共鳴--雖然出發點不一樣。

泠銳舒了口氣,嗅到空氣裏乘黃發出的香味,又開始打噴嚏。

“小狐狸說過,這個東西騎上去就能多活三千年,你把它弄來不會是--”

“我就是騎著它來的。”昭明從懷裏取出自己的本體,“我來取鏡子,然後就走。”

“走吧走吧,快點帶走,阿嚏--”他揮揮手,那意思是快點把這隻動物拉遠點。可昭明卻站著未動,反而向他伸出手:“你不是想把那個東西給我麽?”

他在泠銳的腦中看見一幅異常美麗的夜景:泠銳和零站在白色花瓣聚集而成的拱橋下,頭頂是明朗如彎刀的青月;風起,橋散,無數花雨之中,銳小心接住了一片花瓣,藏在手心,他想,不能和昭明一起分享這美景,至少要讓他知道曾經有過這麽美的一刻。如果說,托起明月的花橋美到連時間都甘願為之停止,那麽,銳接住花瓣輕輕攏住的瞬間將永遠刻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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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花花語:給你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真是詭異,敲男主的名字總變成『顱內感染』天哪~~~~~~對不起,小銳,我不是惡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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