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靠好冷啊

第28章 靠好冷啊

這令人微微感到蛋疼的俏皮尾音。

在我無比窘迫地把頭越埋越低的時候,來人已經走到了我和陸沉之間。

壯起膽子飛快地瞥了一眼他的臉,隻是一瞬,卻將那雙觸目驚心的紫眸裏包含的內容完全讀懂,他笑著,笑意卻沒有涉及眼底分毫,眼裏的內容分明就是讓人膽寒的陰戾,同時又無比柔和。

好奇怪的感覺。

重生之後,時隔半月沒見,對他的感覺卻是越來越熟悉,不知道這和那半個月所看到的的幻境有沒有關係。

突然,我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納納地抬頭,調勻了呼吸,淡定地直視著麵前的兩個人。

沒錯嘛!!我剛才在緊張個什麽勁啊,我現在是嬰玉錯啊,和聶上薰最多也就是個前小舅子和妹夫的關係,怕他幹毛。

聶上薰見我抬起頭,略感到好奇地輕輕挑了挑眼皮,隨後輕蔑地笑了笑:“連眼前的人究竟是誰都弄不清楚,就說出這種下流無恥的話……嘖嘖,陸沉……先生?”說到此處掩起嘴:“你的智商和禮義廉恥一定是被狗啃了吧?做你的學生還真是時運不濟啊~”

我有些難以消化地去分析他這一長串話,什麽叫作連眼前的人是誰都弄不清楚……?

他也是保持一副神秘的姿態不作任何解釋,隻是在那裏擺出一臉邪魅的樣子,盯著陸沉一言不發,笑得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陸沉倒是忍不住了,一臉憤慨地瞪著聶上薰,不屑地斥道:“哼,你這妖人是那叛賊劉濞的手下,用些下三濫的手段侵我大漢城池的事已是人盡皆知,此刻又出現在我長安妖言惑眾些什麽?呆在你該呆的地方,等著我大漢的軍隊將你們一舉殲滅便好!”

我有些欽佩地看著陸沉,老師果然是不一樣,罵起人來都字字珠璣不帶髒話啊。

聶上薰不怒反笑,笑得一臉的春光燦爛:“真是新鮮啊,說我是劉濞男寵的倒是時常聽說,說我是他手下的還真是第一次。”從鼻腔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輕笑:“嗬嗬,還真是有趣啊……不過,我的新店開張,身為老板我哪有不來的道理?倒是你,現在站在我的店裏,穿著我的衣服,還對我一點都不禮貌,真是很討厭啊。”

陸沉眼神略微一驚,大概是沒有想到錦繡坊的老板是聶上薰。

我雖然也沒有料到,但聽到他這麽說卻覺得理所當然……畢竟吳王的兵隊已經占領了西營所駐外城,雖然離長安距離甚遠,但是長安城內肯定也都是人心惶惶,這個節骨眼上還哪有人有心情開店,除非這個人是吳王的人。

陸沉的臉上隻是掠過一絲短暫的詫異,隨後又擺出一副鄙夷的麵孔:“對於你這種叛賊,還講什麽禮貌。”

聶上薰皺著兩黛眉毛,撅了撅嘴,歪著頭思考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埋怨道:“左一句叛賊又一句叛賊的,可真不好聽,我隻不過是找人偷偷在那些笨蛋的飯菜裏下了點瀉藥而已,那日我也隻是去接我的夫人罷了,是劉濞的軍隊非要跟在我屁股後.頭,我也沒法子呀,你們要殲滅他們就去殲滅好了,我可無所謂。”

他此話一出,柳沉倒有些接不上話了,我估計他是被聶上薰獵奇的思想給震驚到了,想了半天才來了一句:“不知所謂!西營怎麽可能有你什麽夫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才說了一半的話就這麽戛然而止。

聶上薰用拇指摸了摸自己那片薄唇,歎氣道:“哎,可惜嘍,我的夫人那日從城樓上摔下來,死了,腦漿都崩出來了,當時就摔在我的腳跟前,他臨死前的模樣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聽著聶上薰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描述著這麽淒慘恐怖的事,柳沉也像著了魔一般地附和問道:“你不難過嗎?”

聶上薰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般喃喃說道:“可我知道,他還活著……”

語畢,我感覺心髒驟然收緊,很多零碎的片段逐漸在我腦中清晰的整理展開。

從城樓上摔下的那天,那詭異的紫色幻影硬生生將我與期殊羽的手分開,還有彌留之際的黑暗之中的那對觸目驚心的紫眸。

很久以前我與聶上薰說起自己的來曆,他那不以為然的態度。

隻要盯著他的眼睛看,好像就會失去意識。

還有……嬰珂蓉死的那天,他說的話。

他說:“我會來找你。”

……

聶上薰,他到底是誰?!他到底知道些什麽?

一個恐怖的想法在我腦海中呼之欲出之際,聶上薰忽然將那張精致的臉別轉過來,直直地看著我,用拇指指腹蹭了蹭自己的唇,戲謔地笑道:“小黃雞?這身衣服很適合你。”說著揉了揉我的頭。

我怔愣在原地,心裏流了一地的狗血,因為太久沒有說話,再次開口聲音略微有些沙啞,我拱手謝道:“聶公子說笑了。”

手還未縮回去,就被聶上薰一把握住,瞬間那張臉便近在咫尺,他低聲嗔道:“再用這種酸腐的語氣和我說話試試!”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著左手走出了錦繡坊,他步伐極快,我跟在後頭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我回頭看了一眼,嚇得不輕,隻見此刻,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八卦少婦們,站在錦繡坊門口挑選布料的小姐們,還有路上的來來往往的行人,流動小販叫賣商人,一切活物仿佛被凍結了一般,要不是地上的寒風不禁意卷起了幾片枯葉,我會以為自己正在在欣賞一副靜止的照片。

回過神來,我手腕使了把狠勁,終於掙脫了他掌心的禁錮,我朝他大聲罵道:“你神經病啊,長得跟女人一樣力氣這麽大!快被你拽脫臼了!”

抖了抖酸痛的要命的左手,沒好氣的看著他,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忽又雀躍在耳邊,才發現隨著我剛才的一聲叫罵,不知道什麽時候街上的人又恢複了生氣。

特別想再補上一句“我認識你嗎你他媽誰啊!”,可是卻遲遲都沒有開口。

隻因為看到他那張妖冶傲氣的臉上流露出了一股可憐巴巴的委屈,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紫琉璃般的眸光微微閃爍。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那個樣子,竟然對自己剛才的語氣產生了責備的心理,在追問了自己十幾遍是不是說話太重了之後,我終於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散發的人渣氣息。

我內疚萬分地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深深陷在自責中無法自拔,他突然握起我垂在身體一側的右手,從他的領口帶入那寬大而精致的紫袍中。

雖然嬰玉錯的身材很是修長就和以前的我一樣,少說也有一米八,但殘忍的事實告訴我聶上薰似乎比我更高一些,而我此刻就像一個變.態一樣,踮著腳,用極其詭異別扭的姿勢,將自己的右手臂完完全全探入了他的袍子裏。

直到碰到他的那根東西。

我一臉的黑線地抽出手來,咬牙切齒道:“喂……大街上……”這才發現原來剛才的一刹那時間仿佛又被靜止過了,路人剛剛才恢複走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對這些怪異的現象見怪不怪了,下意識地以為一切都是聶上薰搞出來的鬼,仔細地將聶上薰審視了一番,得出結論:此人還有救,在大街上做些丟人的動作至少還知道用些妖術去掩蓋一下。

我感受到自己額頭上突起的青筋終於是消了下去。

聶上薰在看到我瞬息萬變的情緒轉化之後,似乎還很得意,笑笑說:“女人哪會有這個東西?”

我無奈道:“我隻說你像女人,又沒說你是女人,哪有女人像你長得這麽高的,看著就礙眼,又不是泰國人妖!”

忽然手心被放上了冷冰冰沉甸甸的一物,我低頭看去,那是一把精美的匕首,刀鞘上鑲嵌著五顏六色的水晶,手柄尾處掛著一根長長的毛絨的白色羽毛,看起來像是西域的貢品。

我看得入神,隻聽聶上薰在我耳邊幽幽道:“原來你喜歡矮個兒啊,這刀送你了,你就趁夜裏我入睡以後,用它將我腿砍斷幾寸,我自然就比你矮了。”

聽著這病的不輕的言論,我立馬抬起頭來,唾棄道:“毛病,你是男人,就算你變得和冬瓜一樣矮……我也……”想了想,又覺得當下的身份,對他說出“我也不會喜歡你”這種話分外矯情,翻了個白眼:“和你廢這麽多話幹嘛,你速速到你的店裏去吧,我要回府了。”

將那把匕首往他胸前一摔:“接住。”

匕首沒還回去,手又被他拽住了,我才邁出兩步,一個趔趄又被他拉了回去。

他握著我的手,我手裏握著那把匕首。

將我的手埋進他的領口,依靠在他胸前的位置,左手緊緊扶住我另一側的肩頭,把我往他身上箍了箍,抬頭自顧自看著這一月的寒天,不知什麽時候,天上已經飄起了細碎的雪花,這小雪下的很靜謐,落地後便消逝不見了。

他嘴角揚起了一抹淺笑,是我從來沒見過的那種笑容,美好而安靜,輕輕朝著清空嗬了一口氣,空氣中染上了一縷乳白色的仙霧,他歎道:“好冷啊。”

不知道楞了多久,我才發現自己被他偽裝出的乖小孩樣子給騙了,真是色令智昏啊!怪不得人家說長得好看做什麽事都有萌點……

於是我又開始掙紮從他胸口試圖把自己的手給抽出來。

他臉上表情未變,手中的力道卻加重了幾分,神神叨叨地輕聲說道:“莫動,莫動,就這樣,我好冷。”

我提醒道:“冷的話就回家多穿點衣服唄,要風度不要溫度,不冷你冷誰?”

他不悅地蹙眉:“你這蠢蛋,怎麽這麽不解風情。”

我大聲辯解道:“你罵誰蠢蛋呢,隔壁俏三春的阿花小春小菊很解風情啊,你怎麽不去。”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他挑眉:“哦?你去過?”

我一翻白眼:“名字都是瞎編的。”但我還真去過。

他輕笑一聲:“編的名字還真夠土的。”

我破罐破摔道:“那有什麽辦法,我本來就一鄉下土鱉,鬆手!”懶得和他再鬥嘴,又開始使力掙脫,老子就不信這手抽不出來了!

他手下用了些力,眼簾半睜,垂著睫毛,看起來情緒有些失落,默默說道:“你要是再強,我可就哭了。”

我站在原地,萬分無語,反反複複張嘴閉嘴,想了老半天終於是憋出一句話:“你這男人要不要臉……”

他聽了這句話好像還很滿意的樣子,兀自笑道:“你臉色蒼白怕是有些腎虛吧,恩……得給你買幾劑藥補補,我最近也生了許多白發,雖然長在我頭上有幾分別樣的美,可我怕你嫌棄,也得去藥鋪看看是不是有藥能治……”

大哥,你能再自戀點不?

他自顧自說著就扶著我走了起來,一路上姿勢都沒變動過,到了藥鋪才覺得整個右手又木又麻的,那把匕首在掌心硌出了紅印,左肩是又沉又酸,像剛挑了十幾裏路的擔子似得。

不過,這一路上,我什麽話都沒有說,他倒是說了一路瑣碎的閑話,頭一次覺得他這麽囉嗦。

但,誰也沒提關於關於嬰珂蓉的事。

有一種奇怪的的感覺,就好像大家心裏都明白,卻誰也不願意挑破。

身為嬰玉錯的我明明是是第一次見到他,相處的氛圍卻像老朋友一般,也並不關心他到底把我當誰,到底知道些什麽,在暗中操縱著些什麽。

也許,我隻是舍不得他這個朋友吧。

再一次見到他,不得不承認,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