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錯了

錯妃誘情

渝水河畔,不複往日的清靜,而是人頭攢動,繁喧一片。

河畔的平地上,早已搭就了一座高台,彩繡輝煌,如同一座閣樓。高台對麵,相應擺滿了一排排簡易的幾案桌椅,一些慕名而來的王孫貴族、官宦子弟端坐在幾案前麵。

幾案後方的平坡上,支起了幾座簡易的帳篷,正對著高台,是觀舞最好的所在。帳篷前低垂著珠簾,令人看不到裏麵是何人。

渝水河明淨融碧,日光照耀下水波璀璨,河中畫舫排成了一條條長龍,上麵也站滿了人。

這次盛會竟有如此大的聲勢,真是令人驚異,看來京城還是閑人居多。

那些參賽的姑娘們,都到高台後麵的棚子裏去妝扮。

流霜和紅藕靜立在不遠處的老柳樹下,靜靜觀望著這一切。

一陣鑼鼓聲聲,敲得好不熱鬧,鼓聲乍停,四野一片寂靜。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緩步走到高台上,用尖細高揚的聲音喊道:“今日的比舞大賽,承蒙寧王爺的抬愛支持,讓各位姑娘們有了展示舞姿的機會,老身在此謝過寧王爺。望各位姑娘傾心表現,能夠拔得頭籌,得到寧王爺的賞金。”

流霜沒想到,這場比舞大賽竟是百裏寒支持的,賞金也是他出的。以流霜對百裏寒的了解,他似乎不會做這樣的事,說是百裏冰她倒還相信,可是偏偏就是他。他倒真是教人難以琢磨啊。

“下麵,我宣布,比賽正式開始!”眾人掌聲如雷動。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走上高台,盈盈一禮,便開始舞動起來。

水袖輕舞,似紅蝶翩躚。腰肢扭動,似飛花弄露。天上微雲輕卷,波中碎影搖蕩。人美舞美景美,倒真不是一般的享受。

舞一支一支的跳著,紅藕看的興致勃勃,流霜的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處。難道,百裏寒喜歡的便是這樣的女子麽,不然,他為何要支持這樣的盛會?為何要來觀舞,那坐在帳篷裏的人,必是他吧。

流霜猜得不錯,帳篷裏坐著的確實是百裏寒,隻是此刻他的思緒也早已飄遠了,飄到了那片璀璨的桃花林。

那一日,日光明麗,雲淡風輕,是難得的好天氣。

他心血**,到城外踏青遊玩,不知不覺誤入一片桃林。尚是初春,桃葉還沒有發芽,花卻開得如火如荼,一朵朵一串串一枝枝,在春光裏搖曳生姿。開的那樣熱烈,那樣美麗,那樣耀眼。

“丁零,丁零……”,有清遠而細微的鈴聲從風裏傳來,若有似無,輕柔悅耳

他被鈴聲吸引,走入桃花深處。

桃林裏出現一泓碧水,潺潺流淌著。

而在溪水對麵的空地上,有一個白裳女子,正在翩翩舞動。

那令人著迷的鈴聲,便出自她的足下。

纖足彎翹如月,著一雙素白繡花絲履,履上各縫有兩枚銀鈴,鈴中暗藏響丸,左右滾動,在她的翩翩舞動下,逸出漸成曲調的鈴聲。

女子一身樸素的白裳,在桃花滿枝頭的林子裏翩翩起舞,竟是格外醒目。烏發梳成雲髻,頭上沒有任何釵環首飾,極是素淨。

她舞姿曼妙,一擰腰,一甩袖,飄飄若仙,令人隻可癡望,不可名狀。她似乎化身為蝶,時而振翅高飛,時而駐足呷蜜。時而激舞若湍急流水,在呐喊在發泄,時而緩舞若落葉翩飛,在悲傷在哭泣。

她似乎整個人都已沉浸在舞中,天地萬物,似乎皆化為零。而他,看得如癡如醉,竟不知不覺將腰間玉簫解下,放在唇邊,輕輕吹著。

輕靈簫音逸出,伴著鈴聲丁零,竟是格外婉轉悠揚。

女子毫無所覺,竟隨著他的簫聲舞了起來,邊舞邊曼聲唱道:“春夜闌,春恨切,花外子規啼月。人不見,夢難憑,紅紗一點紅。偏怨別,是芳節,庭下丁香千結。宵霧散,曉霞暉,梁間雙燕飛。”

女子的歌喉說不出的寒媚嬌軟,絲絲遊入耳中,令人說不出的受用。

終於曲終歌盡,女子停止了舞動,似是有所覺,款款立定,回眸向他望來。

那一眼,令他永生難忘。

女子烏發黑亮如緞,肌膚白皙細膩,黛眉似蹙非蹙,明眸幽深淒迷,紅唇嬌小玲瓏,身姿我見猶憐,細腰不盈一握,竟是世間少有的傾城絕色,令人一見生憐,二見生情。

視線相交,他凝望著她,她也凝望著他,他們彼此凝望。

凝望著,糾纏著……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他的心在不受控製地跳動,那女子眸中的淒迷憂傷徹底震撼了他。那一刻,他便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虜獲她的芳心,這一生一世,他都要保護她,憐惜她。

這,大約就是人們常說的一見傾心吧。

或者是他熾熱的眸光嚇壞了她,那女子秋水星眸裏瞬間溢滿了驚詫和倉惶,匆忙轉身,如受驚的小鹿般消失在桃林深處。

待他越過小溪,她已不知所蹤。他在桃林中追蹤良久,發現了一處禪院————靜心庵。

於是便猜測那女子定是入了禪院,庵中的小尼姑也告訴她庵內住著一位小姐,喜穿白衣,是禦醫白露的千金小姐,名叫白流霜。

可歎,那女子並不曾入那靜心庵,而他,卻誤以為是她,回去後便求父皇賜婚,結果錯娶了白流霜,錯失了傾心的佳人。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派人尋找她,可是佳人卻芳蹤渺渺。所以,他才策劃了這一次比舞大賽,為的是找到她。她的舞跳的那樣好,沒道理不來參加。

可是,眼見得一個個出場的姑娘濃妝豔抹,紅衣彩袖,雖說也是舞姿優美,貌美如花,但哪裏及得上她的傾城風姿。

直到最後一名姑娘跳完,還是沒有她的身影。

她……竟是沒來,難道,此生注定再也尋不到她了嗎?

百裏寒的心,好似陷入了無邊的夜。

“王爺,比賽已經結束,您該選出勝者了。”張佐輕聲說道。

百裏寒懶懶地揮了揮手,道:“讓觀舞者自己選吧。”他沒有心情了。

帳篷外喧鬧著,終於選出了舞姿優秀者。

“王爺,您還去不去發賞金,大家都等著您呢?”李佑看出百裏寒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問道。

百裏寒緩緩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衣衫,緩步走了出去,賞金還是要發的。

流霜默立在柳樹下,本來要走,卻看到百裏寒從帳篷中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張佐李佑。

今日,他穿了一身絳紫色廣袖長袍,腰束一抹金色鑲珠帶,華麗高貴。他的氣質是清逸的,不管穿什麽顏色的衣衫,都是出塵脫俗的,他就那樣緩緩走向了高台,廣袖低垂,在風裏搖曳著,吸引著眾人的目光。當他站在高台上時,淡淡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罩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此刻的他,又多了一種令人敬畏的霸氣。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淡若輕煙,卻又令人迷醉。

流霜緩緩轉過身,何必再看,多看一眼,心便要沉溺一分。

百裏寒站在高台上,目光淡淡地從眼前的佳麗臉上掃過,環肥燕瘦,但,就是沒有他傾心的佳人。心中憂歎一聲,轉身接過張佐遞過來的盤子,將賞金一一發給那些姑娘們。

他的目光不經意一掃,發現底下的人都在仰望著他,此刻,他是眾人視線的焦點。

但是,除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白裳女子,凝立在一棵老柳樹下,背影纖細婀娜,隻有她,沒有望向他。

心,瞬間好似沸騰的水,不斷冒著泡泡。

是她嗎?一身白裳,飄逸脫俗。

他忽然將手中的盤子放到張佐手中,縱身掠下高台,如同雄鷹展翅一般,飛向她。

猶若一石擊中千層浪,安靜的人群瞬間喧鬧起來。眾人眼睜睜看著百裏寒猶若大鳥般從他們頭頂掠過。

流霜聽到了喧鬧聲,但是她沒有回頭,對紅藕低聲道:“走了!”但是紅藕卻沒有動,傻了一般佇立著。

流霜驀然回頭,便看到了百裏寒,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他靜靜立在她身後,眸中有著深深的驚喜和期待。但是,在她回頭的那一刻,這些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望,深深的失望,與洞房那一夜的表情一般無二。

流霜的心好似被一根刺紮中,疼得抽搐,流霜發誓,這一世,她再也不要從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百裏寒倚在樹幹上,有一種天地失衡的感覺,繼而,心中漫過一陣錐心的失望,又錯了!

錯也就罷了,為何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