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Chapter 3

新聞反複強調突發事件和電梯故障的不合理,娛記們的職業操守早就碎成了渣渣,如今真相未白,能做的最大噱頭當然就是謀殺或自殺。

白奚看的心煩,正想關掉,畫麵裏轉到了采訪。

“真的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對不起,我,”蔣子安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抿著嘴唇過了幾秒才道:“我和白老師不僅是工作夥伴,在生活裏也是很好的朋友,他是我的伯樂,我一直都很感謝他對我的知遇之恩,這真的太意外了,我完全接受不了這件事情……”淚水決堤,眼睛通紅像隻小兔子,配上白瓷一樣的臉蛋,此時的蔣子安特別的惹人憐愛。

白奚猛然間有點犯惡心。以前他覺得蔣子安乖巧懂事,幹幹淨淨。現在想想,周行說的一點不錯,他的確是夠瞎的。

清晨,天光微亮,白奚站在窗口悄悄的觀察著外麵。這個房間在別墅的三樓,樓下是一片芳草茵茵的草地,一條寬敞道路通往緊鎖的鐵欄大門,門口有至少四名保衛人員。

偷偷溜走顯然是不可能的。

自殺未遂卻沒有親人來探視,電話和網絡都被掐斷,這一切讓白奚敏銳的察覺到,陸蔚然在陸家的處境也許並不樂觀,是因為畸形的身體,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他現在無從判斷,也沒有心思細究。快點聯係到白坤,才是一夜未眠的他此刻迫切想做的事。

昨天那位護士阿姨七點鍾準時過來,盡職盡責的做好護工的工作。白奚試探著想要踏出這個房門,果不其然被她急忙製止:“陸夫人會不高興的。”在陸家,能被稱為“陸夫人”的,應該也隻有陸錦榮的太太,陸蔚然的祖母了。

白奚放棄了出去的打算,又試著想借用護士的手機。護士搖頭表示沒有,白奚自然不信,護士歎口氣道:“別說我是真的沒有帶在身上,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能借給你。陸夫人會不高興的。”

幾句話的功夫,這位陸夫人在白奚的腦海中被具象出來,類同於白雪公主的後媽,呃,後奶奶。

早飯仍然是護士端來給他,看著他吃完又收走碗筷。

白奚覺得棘手,陸家看來是要把孫子當囚犯來養,不能出門,也不能和外界有聯係。

雖然他隻見過一次陸蔚然,但也看得出這位小少爺內向害羞,甚至有點怯懦。他現在頂著這張臉,用著這具身體,也不敢貿然出格。

這要怎麽辦呢?

房門“篤篤”響起,他頓時緊張起來,會是那位陸夫人嗎?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答案,因為一點小事就“會不高興的”陸夫人不會屈尊降貴來敲孫子的房門。

“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齊耳短發的少女,看上去大概十六七歲,眼睛烏溜溜的,和陸蔚然長得有點像。

她脆生生的叫:“蔚然哥。”反手輕輕關好門。

白奚沉默的看著她,這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像陸蔚然的反應。

少女快步走過來拉起他的左手看了看,扁著嘴道:“你嚇死我了,幸好沒事!”

白奚抿著嘴唇,僵硬的笑了一下。這個表情出現在此刻,卻再合適不過。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說道:“你還笑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昨晚都睡不著覺呢,可是爸爸凶我,不許我來看你。我一直等到他吃過早飯去上班,才悄悄過來的。你的手還疼嗎?”

這是個單純的姑娘,心思都在臉上。白奚淺笑著搖頭:“沒關係的。”

少女拉著他坐在飄窗鋪著的棉毯上,露出愧疚的模樣道:“蔚然哥,我想了很久,這件事都怪我。”

白奚不動聲色的自然接話道:“怎麽會?”

少女垂下眼睛,氣悶道:“如果那次我沒有非要拉著你去參加晚宴,你就不會認識那個周行啦。”

白奚有點愣住,和周行有什麽關係?

“如果沒有認識他,你也不會做這種傻事。”少女輕輕摸了摸他纏著繃帶的左手腕,說道,“你幹嘛這麽傻?他不喜歡你是他瞎,我覺得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白奚:“……”靠!他無法忍住不吐槽陸蔚然,不過就是被人拒絕而已,何至於想不開要結束生命!更何況,還是為周行那個麵癱黑魔王,這簡直太不值了!

可是目前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白奚很快發現了新希望,少女上衣口袋邊上露出來的可愛手機鏈,就是它!

這次借手機相當順利,少女隻猶豫了一下:“你是想打給周行?”

白奚囧了,說是還是說不是?

少女把手機塞給他,恨鐵不成鋼似的說道:“不管怎樣,的確是該讓他知道,不然你就白挨這一刀了。”

白奚:“……”感謝腦殘劇把青少年的腦洞都輻射成了這樣。

他拿到手機卻沒有馬上撥號,猶豫的瞥瞥對方。

少女很有眼力的秒懂,小大人樣兒的無奈道:“我去樓下拿點水果沙拉上來,你快一點啊,說重點就好,別再拖泥帶水的。”

房間裏隻剩下白奚一個人,他迅速撥出白坤的號碼。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連播了幾遍都是如此,他想了想,又打了家裏的固話。

沒有人接。

白奚有點焦躁,這樁意外一定把白坤嚇到了,現在也許正在外麵處理後事、應對親友、大肆悲痛,根本無暇顧及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如果現在能聯係到他嫂子也好啊!可是他腦子裏居然隻記得這兩個號碼!

如果時光倒流,他一定要把手機電話簿裏所有的常用號碼全部死死的刻在心裏。

時光無法倒流,未知的世界卻一點一點的慢慢朝他打開。

少女不安的回來,說道:“蔚然哥,奶奶叫你下樓去。”

白奚把手機還給她,她顧不得問通話的細節,擔憂道:“你等下小心啊,我覺得奶奶不高興。”

白奚心道,這位老太太還真是隨時隨地“不高興”啊。

說是老太太,其實他很清楚,陸夫人謝真和這個詞並不太搭,她是個真正的美人。謝真在四十年前曾是炙手可熱的超模,也曾跨界出演過一些影視作品,事業上升期時忽然隱退,嫁給了當時一文不名的陸錦榮。後來陸錦榮創建榮藝電影公司,並迅速崛起,成為國內的一代電影教父。他的逆襲讓很多當初嘲笑過謝真的圈內人大跌眼鏡,謝真的慧眼能識蒙塵珠也被傳為佳話,甚至許多星座說、風水說、麵相說在提到“旺夫”這件事的時候,舉出的例子十個有八個都是陸夫人謝真。

但她並不高調,白奚甚至都不曾親眼見過這位傳奇女性。以至於親眼看到的那一瞬間,他被當場鎮住了。

六十餘歲的女人仍然保持著與年齡不符的美麗,蔥綠旗袍包裹的身姿,能看出幾分曾經身為超模的妖嬈,如果不是鬢邊的銀絲,簡直無法相信她曾經走過這麽長的歲月。

陪著白奚過來的少女一改剛才的靈巧,木木的叫了一聲:“奶奶。”

陸夫人端著一隻透白的骨瓷茶杯,語速很慢的說道:“婧然,上樓去。”

白奚這才知道這少女的名字。

陸婧然抿了抿嘴,衝白奚做了個不安的表情,轉身跑著上了樓。

陸夫人輕輕吹著熱茶,優雅端莊。

白奚卻感覺到了敵意,她不喜歡陸蔚然,甚至可以說相當厭惡。從他站在這裏,陸夫人一直都在用怨毒厭棄的餘光悄悄看著他。

他很不舒服,他雖然沒有和奶奶相處過,但是正常的祖孫之間不可能這樣。有什麽隔閡,能讓一個祖母對孫子露出這樣的情緒?

陸夫人抿了口茶,冷冷道:“你怎麽沒有死?”

白奚:“……”他聽錯了嗎?

陸夫人抬起眼睛,直盯過來,“下次想死,手腳就利落點,死都死不幹淨,真是個廢物。”

怒火在白奚的心底蔓延開來,這個女人太過分了!

“聽說你想出門,還想打電話,”陸夫人道,“你是想告狀,還是想訴苦?”

白奚盡量平靜道:“隻是想和朋友聯係。”他捕捉到對方話裏的一條信息,也許陸夫人想隔開的,就是陸蔚然和某個人物之間的聯係。告狀、訴苦,這些字眼又把那個人物的身份揭了個七七八八。

陸夫人冷冷嘲笑道:“還惦記那個周行?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模樣,隻要不是變態,誰願意靠近你!”

白奚握了握垂在身邊的拳頭,努力告誡自己:你不是陸蔚然,這個女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陸夫人把茶杯放在桌上,修長手指上的綠翡翠戒指剔透精致,和她的華貴氣質十分相稱。她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你爺爺今晚就回來了,你打算怎麽跟他解釋手上的傷?”

果然如此。切斷電話和網絡,就是要暫時切斷陸蔚然和陸錦榮的聯係。這個女人並不想讓丈夫知道陸蔚然自殺的事情。

白奚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傷。”

陸夫人挑眉道:“怎麽會燙到手腕?”

“沒有端穩湯碗,倒扣在了手腕上。”

“湯碗?嗬,這個好,”陸夫人忽然笑起來,“我叫人幫你燉了銀耳雪蛤湯,你怎麽那麽不小心打翻了呢?”

白奚:“……”到底誰他媽是個變態啊!

回到樓上房間,白奚幾乎已經被那個老妖婦給氣癲狂了。

明知道孫子身體的問題,話裏話外居然還使勁戳這點,說什麽“除了變態不會有人願意靠近你”,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麽奶奶!

他現在稍微理解了一點陸蔚然自殺的心態。

身體殘疾,告白被拒,奶奶的惡毒攻擊。靠!死亡真是太美好!一了百了!讓這些都他媽見鬼去吧!

用冷水洗了把臉,白奚的怒氣稍稍降下去一點。

抬頭看到鏡子裏的臉,他略微有點不習慣的皺了皺眉。鏡子裏的影像也皺起了眉。

這張臉,這個人,現在都是他了。

陸蔚然活了這二十年,因為天生的殘缺,他受過多少和剛才一樣的委屈,白奚不想再去了解。

因為從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管是異樣的身體,還是變態的老巫婆。

他都可以戰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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