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他一直哭泣不止,因為自責而自暴自棄,所以直到毒發之時我也沒能等到那接下來的故事。

那時花明給我吃下的□□終於發作了,一開始隻有瘙癢感,逐漸發展成從頭到底四肢百骸無一不仿佛被蟲蟻噬咬般痛癢難當,皮膚下就像擠滿了成千上萬隻毒蟻不停地從毛孔裏往外鑽。我拚命抓扯著各處的皮膚,可是下手越重,痛癢反而愈發強烈,衣服已經全部被撕裂了,指甲在胸口、手臂上上留下深深的劃痕,身體也猶如置身火爐,被灼燒一般炙痛。

“疼啊。。。好疼啊。。。”

我哀嚎著地上滾來滾去,冀北手足無措地望著我,隻是驚恐地遠遠躲開,他也愛莫能助,而那仆人依然盯著牆壁上的飛蛾毫不動容。唯一能求助的就隻有自己了。

為了減輕痛苦我不停地用身體摩擦地麵,直到皮膚破損潰爛,才因為麻癢被痛感覆蓋而感到好過些。

我涕淚橫流地在地上翻滾著,隻求老天快些賜我歸西好結束這生死不如的痛苦,不知過了多久,天昏地暗間牢房的門開了,倒影中,我看見了江臨風。

他煥然一新,通身華麗氣派得好似王貴侯爵,目空一切地注視整個房間。

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在見到他的一瞬我奇跡般地克製住了所有的痛楚,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地走到他的麵前,顫抖著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對他微笑:

“你來。。。是要帶我走嗎?”

“你在做夢嗎?”他輕輕地繞到我的身後,伸出他那隻穿著金絲靴子的腳,擎起瑟縮成一團的冀北的下巴看了看,然後一腳將他踹到角落,輕蔑地哼了一聲:

“我把你給大哥了,今後你就是他的奴才。”

他轉過身,又走到仆人那裏,豎起手掌重重把飛蛾拍成了粉末:“有什麽好想的呢?天下所有的飛蛾都隻有一顆心,那就是撲火,”他朝仆人的臉上捂了一下,那仆人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與其看它們被火燒死,還不如讓它們死得痛快些更人道,你說呢。。。六月?”

他又繞到我的麵前,捏起我的下巴:“看看你啊,這麽痛苦,不如讓我幫你了結吧,畢竟我們主仆一場。”

“你。。。疼嗎?。。。是不是很疼?。。。他對你。。。做了什麽?”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他的語氣再苛責,表情再冷酷,行為再暴戾,言語再無情,我依然知道,他的衣服嶄新得不沾一粒塵土,他的頭發光滑柔順無一絲淩亂,在一個奴才麵前他至高無上的支配氣勢無懈可擊,可我還是知道了,昨夜的恥辱讓他遍體鱗傷。

“。。。說什麽。。。”他愕然了。

嗬嗬,是啊,我的確語出驚人,他怕了。

“你的頭發還散發著他的氣味。。。”我大膽地越過他的肩膀扯過他一縷黑發。他沒動。

“咽喉下還有明顯的勒痕。。。”用手指在那抹勒痕處一點,他便皺了眉。

“你的麵容如此疲憊,眼角的淚痕還未幹。。。”我撫上他的臉頰,掠過他的嘴唇,他依然不動。

“你的口齒被侵奪,身體被霸占。。。像你這麽驕傲的人,怎會甘心受此□□?”在他如深潭般凜冽的雙眸裏,我看見自己崩潰的哭臉,那麽醜的臉。

“你知道嗎,他在你身體上留下多少傷痕我全部看得清楚,我清楚,盡管隻有一隻眼。。。你疼嗎?被自己兄弟抱,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你得到了嗎?。。。”我把自己緊緊掛在他身上,那身華服是多麽的刺眼,跟他一點也不般配。不,這不是他,這身可惡的衣服,我就是要用自己的血來玷汙它,這冰冷的外衣不該屬於他,他已經足夠寒冷了。

“你弄髒了我的衣服。。。你這個該死的狗東西!”他很生氣。

就算生氣也好啊,我不怕他的任何態度,唯獨恐懼他的冷漠。那就恨我吧。

“告訴我,很疼對嗎?”

“狗奴才!”他惱羞成怒,“疼的人,該是你吧?”他揚起了下巴。

“!”

鮮明,刺心的,紅。

我這才驚覺萬蟻穿心的痛還抵不過他頸間吻痕的一抹紅。

匆匆逃走,來不及等它消退嗎?

他用力把我拉開,撬開我的嘴,把一粒藥丸丟了進去:“吃下去!這是解藥。”

“我已經無藥可解了。。。你殺了我吧。”與其被他拋棄,我情願毒發身亡。

他卻不屑:“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我忽然想起離開江府時他給我的那個小瓶子,他說過,如果我打不過什麽人給他聞聞小瓶子就會立刻把對方迷倒。那個瓶子,我一直沒用,一直好好地藏在身上。現在,我卻很想用在他身上。

趁他不備時,我從腰間褡褳裏掏出那個小瓶子飛快移到他鼻下。

暈倒,快些暈倒。可暈倒了又能怎樣呢?我能帶他離開這裏嗎?

看到那個瓶子,他怔了怔,並沒躲開,隻是冷靜地注視著我,任憑我絕望地發現,把瓶子湊得再怎麽近,也依然無法將他迷倒。

“蠢材!你在幹什麽?”他揚起手打掉了那個小瓶,瓶子碎裂了,也粉碎了我最後的希望。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會暈倒?”

“蠢東西,我給你的東西當然不會對我有效果了。”

“江臨風,帶我走,否則,殺了我。”我扯著他的袍襟哀求他。

“你聽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既不會帶你走,也不會殺你,你已經不是我的奴才了,從今以後江嘯天是你的主子,明白了嗎?”

“不要!不明白!”我聲嘶力竭地朝他大喊,絕望到將死,“我隻要你!隻有你!”

“可我。。。不要你。”他突然抱起我,在我耳邊的話語如同毒蛇。

我渾身一顫,朝他的肩膀狠狠咬下去:“你要找陸祈雲去對嗎?你要的是他對嗎?”

他繃緊了肌肉對抗我的齒力,卻並沒有推開我:

“六月,我說過我會好好感謝你,現在我來實現對你的承諾。。。”

他忽然發力點在我前胸和後背的數道穴位上,一陣酸麻後,我感到解脫般的輕鬆。

“我封住了你的知覺穴位,從今以後你不會再有痛感,江嘯天他怎麽待你都沒關係了。”

“這就是你的感謝?”我苦笑著,“讓我沒有痛感後,再讓他繼續折磨我,這就是你給我的恩賜?”

他放開我:“我隻能做到如此。”

“哈哈哈,很好,你真是個好主子。”我狂笑道,很想殺掉他。

他把冀北扛在肩上,自以為仁慈地在我唇上輕吻了一下,算是最後的施舍:

“六月。。。小六子,再碰到我一定會殺你,所以,祈禱我們別再見麵吧!”

“江臨風,為什麽要帶著他?是他出賣了陸祈雲!”我把嘴唇咬出了血,以向他的不公示威,“憑什麽他可以跟著你?他是叛徒!”

他回過頭,雙眼通紅:“他都告訴你了?。。。哼,我帶他走,是想找到他背叛的主子親自殺他報仇,你以為我為什麽帶著他?”

我啞然,眼睜睜地瞅著他從我眼前離去,片刻後,牢獄裏隻剩下我和那具沒有呼吸的死屍。

天大亮後,花明把我帶到浴室裏,據他說,要把我洗幹淨些拿來用。

我果然被洗得很幹淨,還理了頭發,換上了幹淨漂亮的衣服。

到底我有什麽用處,直到賞鑒大會開始,我才終於知道。

原來,我被用作龍涎的犧牲。

類似於祭祀禮一樣,在大會開始前的儀式上,我作為活牲被用來祭天,龍涎在吸取我的精血後,方可麵諸於世。

這就是最後的下場吧。我想到,竟有一點點高興,反正他也不要我,這麽死了還算堂皇。

我視死如歸地被他們裝入一個竹筒裏,陷入了不見天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