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焦躁

6 焦躁

6 焦躁

我想起那位似乎有些熱情過度的年輕店長,心裏不由莫名地焦躁起來。

老餘從財務部過來找我說公司內部要給喬謙山辦個歡迎會,你看喬公子比較喜歡哪種飲食風味。

我裝傻說喲,什麽海歸人才規格這麽高,還要驚動幾個部門一起歡迎。

老餘瞪我一眼說你別跟我裝傻啊小陸,別跟我說這人你沒在喬家見過。

我說那你覺得這麽辦有意思麽,人家改名換姓地過來咱們公司就是不想搞特殊化。

老餘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個理兒呀,問題是咱們公司一半兒的老董事都是看著喬謙山長大的,下麵的人能瞞住,高層能不知道麽?高層一知道了,高層的心腹也能知道,心腹知道了就等於公司所有重要的中層都知道了,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我們財務部哪。

我心說也是,現在公司上下也都摸不太清楚喬米高太子的脾氣,辦個歡迎會反而有利於公司內部團結。

老餘說我都想好了你別擔心,反正公司每個月都有工會活動,這個月我們提前幾天,假裝是正好跟歡迎會重合了,太子爺也看不出破綻。

我說成,你定個高檔點兒的粵菜餐廳,別是紅光路那個,換一家;最好是餐飲娛樂洗浴一條龍的,吃完去喝,喝完去唱,唱完還能泡腳洗桑拿。

老餘嘿嘿一笑說好,還是你小子靠譜。

老餘前腳剛走,喬米高太子後腳就來了。

“喲,米高兄。”我笑嘻嘻招呼他,“坐。”

喬謙山自覺跟我熟稔了些,笑眯眯倚靠在我辦公桌邊兒上:“到這兒來你還寒磣我。”

“哪兒能呀。”我隨手給他找紙杯倒水。

“不用了,就來跟你打聲招呼。”喬謙山擺擺手,“早上剛來的時候人多眼雜的,沒顧著上你這兒來說說話。”

我說沒事兒,你的事兒整個公司的丫頭們都快給我背熟了,咱們設計部的幾個大齡單身女青年還幫著還不斷開拓創新,說你們家最早是從國內過去德克薩斯州放牛的,後來挖到金礦了一夜暴富,然後生下了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回來報效祖國……

瞎扯吧你就,真要傳出我有這事兒,這裏麵就有你一半兒的功勞。

沒有,我這不是幫你做貢獻麽。你說喬謙山這名兒多好聽啊你不用,非要叫米高,這麽一番苦心不就為了微服私訪麽,我這當妹夫的肯定得精神上支持一下啊。

“得了吧瞧你這張嘴,你當初怎麽就沒進去廣告部啊。”喬謙山被我逗樂了,“別說,我還真有事兒跟你打聽。”他說罷回頭看了一眼,起身把我辦公室的玻璃門給帶上了,我一看他這陣仗像是有正經事兒,不由自主地就跟著坐直了點兒。

喬謙山不見外地從我桌上拿起煙點上,慢悠悠地眯起眼睛看我:“老餘你認識吧,我們財務部現在的經理。”

“知道,”我點點頭,“怎麽了?”

“有什麽認識?”喬謙山淡淡笑著問我。

我心裏不由緊了一下:“什……麽認識?”

“人品啊,愛好啊,工作業績啊,都行。”喬謙山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什麽說什麽。”

“嗐,這事兒你還犯得著來問我。”我小心地掂量著用詞,“挺能幹一個經理,業務我不知道,反正是從財務部底層提拔起來的。我們私底下也沒什麽接觸,就知道這人挺愛打麻將的,財務部聚餐完了經常打麻將,這事兒以後你肯定能知道。”

喬謙山笑了一下,吞下一口煙,不說什麽了。

“怎麽了突然問這個?”我看他神色有異。

“沒啥,頂頭上司嘛,總得打探一下。”他突然咧給我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謝了啊大路,我得回去了,畢竟剛來第一天不能老玩兒失蹤不是。”喬謙山在我的煙灰缸裏掐滅了煙頭,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我盯著他的背影一陣發呆,心頭忽而升起一股異樣,就好像掩蓋在這個男人漂亮皮相下的另一種特質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終於開始覺得,喬寶霽那麽畏懼她這個看上去跟個繡花枕頭一樣的哥哥,似乎是存在著合理理由的。

喬寶霽拿著婚戒高興得跟瘋了似的,拿著手機一頓全方位多角度猛拍。我說哎喲喂我的姑奶奶你看你至於麽,一個結婚戒指能把一拉拉高興成這樣,像話麽這個。

小寶說鑽石是女人天生的情人,你懂什麽呀一邊兒涼快去。

我說你還真忘了這戒指是誰給你買的了,這丫頭真沒良心。

小寶捉過我的手拿著手機就是哢嚓一下,笑嘻嘻說我一會兒把你戴戒指的照片傳給你,你可以編成彩信發出去。

我說你別逗了,我能發給誰啊。

小寶沒心沒肺地低頭一邊編輯彩信一邊自言自語說對哦你沒有男朋友,沒人可以發。

我忍不住照著這丫頭後腦門兒拍了一下:發給誰看呢你?

小寶抬起頭,眼神兒晶晶亮:“廢話,當然是發給我們家楊歡樂啊。”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一時也拿捏不準我那天在禁界門口看見的場景是誤會還是什麽,正掂量著要不要告訴她,就看見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親——愛——的——樂——樂,你——看——這——是——大——路——給——我——買——的——戒——指,你——以——後——也——要——給——我——買——個——一——模——一——樣——的——哦~”

我心說算了吧,這麽多年了這倆人感情一直挺好的,女生之間親親抱抱什麽的好像也挺正常,用不著這麽上綱上線。

小寶發完了彩信我陪她一塊兒去麥當勞買甜筒,一路上我老是忍不住瞄她的手機,卻一直沒見動靜。半晌我終於忍不住問說,誒你平白無故地叫人家楊歡樂給你買戒指,她回了你什麽呀。

“還沒回呢這會兒。”小寶低頭看了看手機。

“楊歡樂最近是不是特忙啊?”我忍不住八婆了一下,“你把人家趕出去住了以後你們倆還常見麵麽?”

“哪兒敢呀,你也不看看我哥一天到晚騷擾得多勤。”小寶撇撇嘴,“而且這不月底了歡樂她們公司也忙麽。”

我心說壞了,不會真的這麽湊巧吧。

“誒,我覺得我哥是真空虛了,你看見他手上的戒指印兒了麽?嗐,就他那點兒小伎倆還想騙我呀,誰不知道中指上戴戒指是什麽意思呀,我猜他絕對是失戀了才回來的,要不怎麽沒事兒就來騷擾我們倆呢?”喬寶霽無視我一臉憂國憂民的表情,“我琢磨著我得趕緊給我哥找個女朋友,天天纏著他,叫他沒工夫三天兩頭就往我這兒跑……誒大路,你手上有靠譜的好看姑娘沒有?大路?大路?喂大路我跟你說話呢……”

“啊?”我這才回過神來,皺眉盯著她,半晌擠出一句話,“你哥的事兒你操那麽多心幹什麽,你就好好兒看好你們家楊歡樂就行了。”

“知道。”小寶不屑一顧,“我們家歡樂老實著呢,不用你操心,一會兒她來試伴娘裙你就知道了。”

老餘把歡迎會定在南湖春天酒店,刷新了本公司工會活動曆史上的最貴記錄。不明就裏的小職員看了參會名單和活動地點都紛紛咋舌,說敢情我們公司把這個月工會活動當成年會辦了不是;唉喲你看,連監事會的人都來了!

喬謙山跟我一塊兒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忍不住跟我嚼舌頭,說咱們工會這是瘋了麽,我怎麽沒覺得我爸的公司以前職工福利有這麽好。

我硬著頭皮胡謅,說這不是上一季度業績好嘛,這個月公司又新進來一批精英分子,還有下半年不是打算再開兩家分公司的麽……鼓勵人心很重要的嘛。

說完一抬頭就見喬謙山又是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

我頭皮一緊,說幹嘛啊。你這樣子老勾人的——我把後半段話咽了下去。

“沒什麽。”喬謙山慢慢垂下眼睫毛,“聽說上禮拜你跟小寶去羅曼地試婚紗了?”

“嗯,試倒是試了,不過小寶看中了兩套,還到這會兒都沒定下來。”

喬謙山擱下筷子,溫潤一笑:“我覺得背上有蝴蝶結的那套好看些。”

“是吧,我也覺得。”我頭也不抬地往嘴裏送著東西,“小寶回去是不是老喜歡舉著手機圖片叫你挑?那天就為幫她拍那幾十張禮服照我都快累趴下了,我們一共試了三小時,我幫她拍照就拍光了兩個半。”

“那倒是沒有。”喬謙山慢吞吞地嚼著西蘭花,“我看的是禮服成衣。”

“她還把你帶過去看了?”我不由一樂,“她也不管你忙不忙,小寶這孩子有時候忒事兒。”

“哪兒能呢,是我自己去看的。”喬謙山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那家婚紗店的老板是我朋友,那天聽說我妹妹要在那邊試婚紗之後專門幫我過去留意了一下。他說我妹妹跟她朋友挑了兩三個小時都還拿不定主意,就叫我自己過去幫著看看。”說到這裏時他專門頓了頓,一雙眼睛不知出於何種目的看向旁處,“就這樣。”

我一怔,忽而想起小寶試婚紗那天站在一旁積極地全程陪同,似乎有些熱情過度的年輕店長,心裏不由莫名地焦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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