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 騙婚 青豆

“我不知道……”他皺著眉頭費勁兒地解釋,“我以前沒,沒有跟男人……過。”

我印象中的喬理五十五六,兩鬢微白,但除此之外毫無老相,精神矍鑠得很,每次見麵時都用一雙獵鷹般的眼睛審視著我。

要說這樣的男人,年輕時候就風liu慣了,人到中年的時候又多金又耐看,在家庭之外要是沒個1.女半妾的,確實是很稀少。

“那女的前些年出車禍死了,這會兒是他小姨在幫著帶,我爸年年拿錢給他們。”喬謙山煩躁地抽著煙,“可那孩子一天天地大了,又是個男孩兒,我擔心繼承權的問題。”

他還小呢。我寬慰他,並且回想了一下: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

再小也是喬家的孩子。喬謙山低眉彈了彈煙灰:“我不是放不下我爸的錢,我是氣不過,憑什麽呢……我媽還不知道這個事兒呢。”

“可人是活的,這事兒瞞不住。”我想了想說。

“我知道。”喬謙山點了點頭,對著隨身攜帶的挎包一努嘴,“所以我今天見他的時候搜集了那孩子的頭發。我得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我爸親生的。”他輕蔑地一抬眼,“我爸傻,我可不傻。”

這是我跟喬謙山戀愛過程中極小的一段插曲,小得連我都幾乎要忘記了;但後來這事兒居然在心機重重的喬家父子間,發揮了它驚人的作用。

我跟喬謙山就小男孩兒的問題討論了老半天,一晃就到睡覺的時間了。

喬謙山麵色不善地盯著我:哦,你今兒晚上就打算賴這兒了?

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上隔壁去開間房。我假正經。

那你去呀。

……喬謙山,不帶你這樣兒的。

他妖氣地橫我一眼,兀自轉身洗澡去了。

我梗著脖子跟到浴室門口,橫眉吊眼地:“內什麽,你還沒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麽問題?

跟這人說話真費勁兒。我臉紅脖子粗地摳著浴室玻璃門:“就是那啥……你,你到底願意跟我好麽?”

喬謙山把水龍頭開得超大聲,就是不理我。

“不,不是啊……大山,你說……我親你抱你你也不討厭……我,我就覺得你是不是……其實也,嗯,挺……喜歡我的啊?”我磕磕巴巴地把自己的話講明白了,“但是呢每次我要跟你……內什麽,嗯,你又……內什麽……啊……”

浴室裏的水聲山響,除此之外就沒別的聲兒了。

喬謙山你真沒勁兒。我鬱鬱地踢了浴室門一腳,回床上倚著看電視去了。

二十多分鍾之後他從裏麵水汽騰騰地出來,裹著浴袍坐在我對麵,眨巴眼看著我。

“別撩我啊。”我梗著脖子,“惹急了我圈圈叉叉你。”

他低著頭過來捉我的手:“陸路我,我真不討厭你。”

我知道啊。

但是我……嗯,我還沒想好呢。

“什麽?”我隱約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我不知道……”他皺著眉頭費勁兒地解釋,“我以前沒,沒有跟男人……過。”

……嗯?

要命了這個。

我以前也覺得不對勁兒,不懂為什麽在海南的時候每次一跟他糾纏到快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他就要異常堅決地推開我。現在想起來,那真是每次都帶著些許貞女烈婦的神態。

可是也不對啊,內什麽,他……他以前在國外……嗯,有問題。

我厚著臉皮去找孔致友。

孔致友立在窗前給盆景剪枝,斜起眼睛看著我:“這種事兒你來問我?——我不是也沒跟男人做過。”

“你這個態度就討厭了,我又沒跟你請教技術問題。”我站過去幫他撿小碎枝,低眉順眼的,“……我這不是找不著人問了麽。”

“所以你這麽背著他瞎打聽?”

“你好意思說我,我在海南的時候你不也三八得很,一天一個電話地追著問。”我看他一眼,“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他在美國的時候到底經曆過什麽事兒——現在他喜歡我,很好麽,說明他就是同麽。可是……那什麽,他怎麽還是……嗯,呢?你說他在外頭還訂過婚?就是他手上內戒指印的事兒?”

“就你這還叫一個問題啊。”他不由白我一眼,又仔仔細細地去侍弄了半天小鬆樹,這才緩緩開口,“他一向不怎麽說自己的事兒,有什麽想法統統都藏在心裏;所以我就老說他,再這麽憋遲早憋出毛病來。

“我比他早出去兩年,外麵的花花世界見得多。他們那屆入學那會兒我們留學生會舉辦迎新會,我一看見他就覺得糟了,他那個外貌xing格在那邊,簡直是羊入虎口。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他天生長就長了那麽一副引人懷疑的外表,有事兒又藏在心裏,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對誰都那麽好,幾下就被人劃定陣營了。

“他以前交不交女朋友我不知道,反正在美國的前幾年他是一直單著的;但他在留學生裏麵很出挑,身邊挺多人追,男的女的都有——你別說,還真是男的要多一些。後來他讀了研跟了個叫韋克斯曼的導師——這我跟你說過,我就覺得事情是出在這兒。

“當然也可能是我瞎想,事兒出在他身上,你得讓他自己講出來。我們當時看到的是他跟他導師關係很好,無論是學業上還是生活上。當時學校裏不是沒有傳言,說喬謙山跟那個教授潛規則什麽的,但就是說說而已,誰也沒當真。再說那個教授十多年來一直有同居男朋友,兩個人感情不錯,這也是他們學院學生都知道的事兒。

“然後就是他快畢業那年,突然就在法學院找了個女朋友,就是我跟你說的小明。那姑娘也漂亮,能幹,本本分分的,挑不出什麽大毛病,所以大家都覺得正常。他們在一塊兒談了不到兩個月就訂婚了,非常快;這事兒倒是把我們嚇了一跳。兩個人好了得有一年吧,一直到他畢業。畢業前我也不知道他們因為什麽突然就分了手,喬謙山就一個人回來了。”

我側著腦袋默默看他剪枝,想了半天不知說什麽好。

“你做那麽憂國憂民的表情幹什麽?”孔致友睨我一眼。

不是啊……我怎麽覺得我站在一個很危險的位置上。

——怎麽了?

你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你不知道。我搖搖頭:“對同xing的喜歡,精神上跟上是不一樣的。精神上的吸引可能人人都有可能發生,隻是程度不同而已;如果大山以前真喜歡過男人的話,那也隻算是精神上吸引得很深而已。在上沒有過真正的同xingxing行為的人,不算是純粹的同xing戀,就算他精神上再怎麽往這個方向上偏,他還是有被掰過去的可能。”

——“有關係的就不一樣了。”

“……但至少你知道他這會兒喜歡你,”孔致友沉吟了一下,輕輕把小剪刀放到一邊,“以後怎麽樣都是你們倆自己的選擇,這事兒得你們自己去慢慢兒磨合,我還真幫不了你。”

然而我卻估摸著,既然已經這樣,那我怎麽著也得繼續把喬謙山給掰彎了。不但彎,還要擰成天津大麻花,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這種想法確實是很自私的,甚至讓我感覺有些對不起小寶。但是愛情麽,用葛大腰恬不知恥的話來說:“沒有愛世界就不存在,你再不努把力連世界都沒有了,對得起誰呀。”

葛大腰說完又補充一句:“我都羨慕你!遇上個雛兒,多好呀。”

我內傷地望著他,心說你他媽的妖孽,怎麽沒去死呢。

喬謙山去九峰的事兒倒是暫且擱下了。我說你給我一年半年的時間扶植設計部的新骨幹,時機成熟了我就調到市場部去,或者你願意我跟著你往上走,我就往上走;我答應你,陪著你在總公司裏慢慢培養權勢,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你在公司有什麽事兒就放手去做,沒關係,還有我呢。

喬謙山斜睨我一眼:說得跟你才是太子爺似的,那個欠公司一屁股債的人是誰呀。

我把他的手抓起來放在我胸口上:沒,我就表達個意思,你摸摸這兒,熱乎著呢。

——貧嘴。他說完就笑了,真好看。

我小啄他額頭一下,那時候就在心裏說,這個人我要定了。

然後喬謙山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把我給推開了。

年底的時候,我們部門來了一個挺重要的單子,是給一家大型快餐連鎖的所有本地網點重新做工裝。那時候部裏新來了一批年輕設計師需要人帶,下工地的時候我就挑了幾個腦袋靈光的小青年跟著我。

測完數據後對方的人請吃飯,席間來了個實習生模樣的小姑娘幫著應酬。我覺得這種小角色不重要,她進來時隻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

然後就愣了一下。

——喲,這不是何昱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