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錢書陽

2 錢書陽

2 錢書陽

他無視我的指責,眼神晶亮:“陸路,你喜歡我麽?”

至於喬謙山長得像不像錢書陽什麽的,我覺得喬寶霽那純粹是在扯淡;後來我跟她私下交流的時候便總忍不住教育她,說你這丫頭真不是故意拉皮條的麽,當初在機場那種要命的當口兒上你提誰不好非得提錢書陽,你這不成心麽,你這不故意刺激我的麽,你這不……那什麽麽,啊?哦,我告訴你了喬寶霽,今後但凡我對你哥有了什麽打貓心腸還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禍害人民啊我告訴你……

喬寶霽每次聽到這兒都擺出一臉不屑,趿上拖鞋吧嗒吧嗒起身兒說陸路你省省吧,就你那幾兩肉還想動我哥呢,你先把錢書陽那邊弄明白再說吧啊。

我耷拉個臉衝她嚷嚷說喬小寶你別跟我提錢書陽啊,再提我跟你急!

錢書陽錢書陽錢書陽……女人就是激不得,我這邊話音剛落喬寶霽就在那頭特歡快地拿錢書陽三個字當般若波羅蜜唱了。

得,好男不跟女鬥。我挑了挑眉繼續保持沉默。

誒,怎麽啦?蔫了?喬寶霽自己鬧了半天又乖順地湊過來,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嗐,大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呀……那什麽我以後不提他了不行麽?

瞧你說的。我樂了一下,沒啥,哥有那麽脆弱麽,真是……

於是喬寶霽傻裏傻氣地,也跟著樂了。

說起來我會跟喬寶霽熟絡起來也還是因為錢書陽。

錢書陽跟我同年,是同我從幼兒園開始吃喝拉撒睡一會兒成長起來的發小兒。十五歲那年中考結束後我拎著一袋兒毛巾褲衩到他們家去約他出門兒遊泳,他病怏怏靠在陽台上嚷嚷說發燒了去不了,要不你上來陪我坐一會兒吧;我說行,把遊泳袋子往背上一扔就上樓去了。

進屋後錢書陽光著個膀子神誌不清地給我找茶杯,我說兄弟你甭忙活了,累不累啊,要不你上屋裏躺著,我坐床頭跟你說會兒話。

他哼哼唧唧地躺回床上,說大路,要不你給我講個笑話?

我說什麽笑話?

他說就上次那個小紅帽采蘑菇的笑話。

我一邊往他額頭上搭冷水毛巾一邊說錢書陽你看你,身上癱成這樣還盡惦記著采蘑菇,流氓不流氓啊你說。

錢書陽一隻爪子搭上來:“嘿嘿嘿,我就流氓。”

我當時沒多想,隨手揮了一下:“下去下去,熱不熱啊。”

“我熱。”他話一說完就蹭上來了,捧住我的臉就沒命地親。我嚇了一跳,後腦勺因為他的用力過猛而在床頭櫃上磕了一下,腦袋裏“轟”一聲兒就炸開了。

“錢書陽!”我使勁兒推了他一下,“錢書陽我告訴你你他媽別亂來啊!”

他直愣愣地盯著我,眼神兒忽而就委屈了,一雙手不管不顧地瞎摸過來:“我還就亂來了!就亂來了!”他把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抵在我肚子上,不敢看我的眼睛,聲音也變得悶悶的,“……我喜歡你了!大路,我他媽喜歡你了……”

我氣急攻心揍了他一頓,一溜煙兒跑回家了。

我覺得我當時的背影一定特狼狽。

一個禮拜之後錢書陽上我們家來找我,我傻不拉幾地去開門,見到他後梗著脖子第一句話就是:“燒退了?”

“退了。”他老老實實回答。

“那你過來幹嘛?”我堵在門口不讓他進。

錢書陽站在樓道裏雙手握拳,白生生的小臉兒一會兒紅一會兒青,半晌後才瞪著我:“你毛巾褲衩忘在我家裏了,我給你送過來。”

“噢。”訕訕接過他遞過來的遊泳袋子,然後就繼續梗著脖子跟他對看。

“你……”

“你……”

我們倆同時開口,隨即便馬上同時保持緘默。

我偷眼瞅他:“那什麽……”

然而我話沒說完,錢書陽就又親上來了,不管不顧地直往我懷裏撲。我急了,三兩下把他扯進屋子裏,迅速把門帶上:“你他媽瘋了啊?!還在外麵……!!!”

他無視我的指責,眼神晶亮:“陸路,你喜歡我麽?”

我懵了,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我撒手扔開剛剛還緊緊拽在手裏的遊泳袋,摁住錢書陽的腦袋就是一頓死親。我覺得那會兒我們倆一定都是瘋了,並且以折騰彼此為最大樂趣。最後我們倆呈一團爛泥狀交纏在我們家的客廳沙發上,我幾乎要生吞活剝了錢書陽。錢書陽說我那會兒眼神凶狠得能殺人,但除了吻他搓他揉他卻什麽都沒有做;我們那會兒終究還是太小,不曉得男人跟男人之間到底要怎麽弄才能達到那個最親密的境地。

但我們之間這個禁忌的小秘密卻由此保留了下來。整整一個暑假我跟錢書陽都處在一種半**狀態,每天下午家長們去上班的時候家裏就成了我們偷歡的場所;而所謂的偷歡,在那個年齡也無非是肆無忌憚地接吻與撫摸罷了。那會兒我對“同性戀”的感受相對模糊,甚至覺得這玩意兒對我來說是個挺遙遠的事兒;有時候的我偶爾會覺得,我與錢書陽之間這種瘋狂的舉動,或許可以理解為□□無處發泄時候的相互慰藉吧。

之後我跟他升學至不同的高中,整整三年都沒怎麽聯係。而其實我家跟他家之間隻隔著大約兩三條街的距離,但內心卻始終被某種羞恥感所纏繞,再也不肯主動跟他見麵。

就是在那段時間裏,我交了一個女朋友,一個男朋友,然後又一個女朋友;最後我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性取向,進了大學後便愈發玩兒得瘋狂起來。

在大學裏我認識了喬寶霽,不過剛開始跟她壓根兒就不熟,隻覺得那丫頭神經兮兮的,見天盯著我橫研究豎研究;弄得我以為這姑娘暗戀我,更是有多遠躲多遠。

一直到了大三的聖誕節,我們年級連同研究生院一起搞了個特別盛大的聖誕假麵晚會,說是歡迎各位同學攜帶家屬出席。我那時候有自己的正經男朋友,打了個幌子跟人說這是我高中同學就帶過來了;那回我就見喬寶霽手上挽了個高個子男人,定睛一看竟是錢書陽。

不帶誇張地說,我那時候整個人都木了。

我湊過去問喬寶霽:“小寶這誰呀,你男朋友?”

“男什麽朋友,我高中同學。”喬寶霽沒心沒肺地嚼著口香糖,邊嚼邊給身邊的人遞著眼色,“那誰你不認識麽,錢書陽,這就是你那初中同學——陸路。這麽多年沒見,是不是都長變了呀?”

——回憶到這裏我發現,喬寶霽這丫頭真的從來都是個拉皮條的主。

錢書陽定定地盯著我笑了一下,雙唇慢慢綻開:“大路?真是好久不見了。”

我愣在原地,這時候我那會兒的男朋友小奎很警覺地湊過來:“大路,這誰呀,都不給介紹一下?”

我咬著牙梆子微笑:“這個是喬寶霽,小寶,我們班的。這個是……錢書陽,我高中同學。”

小奎那會兒笑了一下轉身就走了。

我跟小奎從大一好到大三,那時候一度是很認真想要跟這人天荒地老的,所以我從前的什麽男朋友女朋友包括同性啟蒙導師是錢書陽都已經告訴過他了。在我心裏,小奎應該是不會在乎這些雞毛蒜皮的過往的,但那次的他卻對錢書陽這個人抗拒得可怕。聖誕舞會上我禮貌性地和錢書陽交換了手機號,後來逢年過節就時不時發個短信問候幾聲;每次小奎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跟我鬧,指著我鼻子嚷嚷說姓陸的你老實交代說你心裏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錢書陽哪,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我說小奎你少跟我無理取鬧啊我告訴你,我做什麽了我,跟你說了我跟他現在過去什麽將來都什麽也沒有,你他媽少拿這副潑婦樣子來向著我。

小奎張牙舞爪: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牛脾氣一上來直接摔門而去:知道個鳥,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倒,你要怎麽糾結是你自己的事兒,老子閑得蛋疼才跟你解釋。

我聽見小奎在門背後嚎啕大哭,我心腸一硬沒有去理會。

但半個月之後就出事兒了。

元宵節下午錢書陽給我發了條異常平靜的短信:“晚上陪我去江邊放焰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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