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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沒回來,泉水村還是老樣子,枯藤老樹昏鴉,農村秋日的天空格外高遠。
唯一不同的是,土路兩旁原本黃澄澄的稻田已經全部變成短茬的秸稈,不遠處地裏升起煙火,有村民正就地焚燒秸稈。
草木灰的清香飄過來,王曼坐在車子後座上,朝村裏的叔叔伯伯招手。王繼周認出地裏人,忙停下車子:“建新哥,忙著那?”
“繼周兄弟和曼曼回來了?喲,還是新自行車,你這變速車得不少錢吧?”
“我那大金鹿被送去改三輪,借鄰居家的顯擺下。”
“貧吧你,在城裏過咋樣?”
“也就那樣,不過曼曼上學放學倒是很方便。”
“曼曼可是大才女,這孩子打小學習就好。大中午的你們回來,打算抓鬮分地?”
“回來看看我爹娘,分地肯定也不是今天就分。對了我聽說,山腳下那片地,大隊裏想包出去?”
張建新是以種地起家,他不隻種村裏分的地,還想方設法包別人家地種。比如村裏五保戶,老胳膊老腿的實在幹不動農活,他接過來自己種,每年給些錢,自己也多落點。今年王曼家的秋收,就是包給他一手搞。後來王繼周回來看過自家地,比他自己種時收拾得還幹淨。
憑借這股不怕吃苦的拚勁,張建新成了泉水村第一批少數幾個萬元戶。尋常地裏有事,問他準沒錯。
“那地不行。”
“要種樹還是太鹽堿不長東西?”
“鹽堿倒不是很厲害,麻煩的就是種樹。夏天還好,春秋兩季楊樹影一遮,莊稼曬不上,苗鑽出不來,穀子也全是秕的。”
“村裏人都不想包?”
“咱這又不缺地種,尤其是你弄餐車後,不少人都看著,也想做點小買賣。”
王繼周搓搓手:“哪那麽容易?建新哥你先忙,我們先回去給屋裏掃掃灰。”
“哎,走吧走吧。”
望著父女倆遠去的身影,張建新心裏直犯嘀咕:王繼周是瞅準那塊地了?可稻子、麥子和棉花,沒一樣能長,他這葫蘆裏賣什麽藥?
點燃最後一塊地,他扛著鐵鍬開始往回走。老大今年結婚,蓋房娶媳婦,他兩三年忙活攢下的錢全沒了。下麵還有倆小子,眼看著一天天長大,怎麽他都得加把勁。
坐在車後座上,王曼狐疑的問道:“爸,他會跟咱們搶那塊地麽?”
“不清楚,不過他應該不會搶,頂多來找咱們商量。”
“可他弟弟是村長,要是他想包,不就是一句話的事,為啥要來跟咱們商量?”
“那麽多人都盯著,村長也不能做太過。再說村長那人雖然有些城府,但人還算光明正大。”
王曼對這一點持懷疑態度,從父母離婚的事上就能看出來,村長是屬狐狸的,心眼一個接一個。開頭父親軟和,他就向著蘇家;後來見杜奇和他父親聽見,他毫不猶豫的見風使舵。
村裏這點事看起來很簡單,都是熟人啥都好辦。可萬一一個弄不好,他們家就會很難做。
“到了,先別收拾,咱們先去你奶奶家。”
“啊?這麽快?先歇會不行麽?”
王繼周停下自行車後扭頭,笑容中帶著少見的玩世不恭。摸摸閨女頭,他眨眨眼說道:“要都收拾好了,咱們還怎麽找借口溜走。”
畫風不對的感覺是怎麽回事?王曼突然有種學生時代來大姨媽請假逃課間操的即視感,老師即便知道是借口,也不得不批。不然,總不能把人拖廁所裏檢查小天使吧?
抽抽嘴角,她提起臨出門時買的那條煙:“那還等什麽,出發!”
中午剛下過一場雨,村裏的路麵有些泥濘。王曼踮著腳走在前麵,王繼周直接穿上了雨靴。午後不少老人帶著孩子坐在牆根下玩泥巴,同往常一樣,王曼一一招手,爺爺奶奶的叫著。
有禮貌又不會掉快肉,還可以刷好感值。先前或許還有人不買賬,但自從她破格被實驗中學錄取的消息傳回村裏後,誰家不高看她一眼?
“曼曼這是去看你奶奶?”
“恩,正好過星期天,我爸就帶我回來。”
好印象就這麽刷出來,往後即便出啥事,也是他們占禮。
“聽說你小叔張羅著要蓋屋,你們這是回來幫忙?”
這不沒兩句有用的信息就套了出來,依舊出自小賣部的後鄰——村裏最為八卦的張奶奶。她天生愛聽壁角,村裏有什麽事都瞞不過她。
王曼掏了掏衣裳口袋,隨手拿出一塊泡泡糖,蹲下去遞給挖泥巴的小肉團子。
“先放口袋裏,等會洗了手再吃。對了張奶奶,我小叔家真的要蓋房?”
“那還有假,人家兩萬元戶,媳婦還是老師,蓋房子多簡單的事。”
她可沒覺得多簡單,以小叔雁過拔毛的個性,還有周春娟“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的神邏輯,這麽好的機會她會放過?
“張嬸,我爹娘最近身體沒事吧?”
王曼錯愕,隨即也跟著問道:“對啊,爺爺有沒有再生病?”
“哪兒能,聽說要蓋新房,老爺子中氣可足了,每天那咳嗽聲都比平常要響亮。”說完她神神秘秘的伸出頭:“已經有半個月,沒往外扔藥瓶子了。”
她知道爺爺治肺結核的利福平是瓶裝,拇指高的一小瓶藥早中晚的吃,幾天就沒。而空藥瓶子洗幹淨後,是村裏孩子挖土過家家之神器。如今斷了藥,看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病好了不少。
“那真是太好了,爸咱們快去看看。張奶奶你們忙,小家夥你也要乖乖的。”
順手捏了把小肉團子臉,軟q糖似得。剛才她隻是心煩了一小會,反正每次來都要過刀山火海,如今多一關,對她來說毛毛雨啦。
張奶奶家院子在北麵,走過去才是小賣部。時隔一個月王曼再次踏入這裏,心裏卻是踏實許多。這次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父親會護著她。
小賣部門開著,邊上大院門也開著。不過一個是迎客的門,誰都可以進;另一個則是親朋專屬,其意義相當於串門。
“走吧。”
王繼周頓都沒頓,直接忽略大鐵門走進小賣部。王曼也跟進去,周春娟並不在,看著小賣部的是王繼民。看到有人進來,抬頭認出是父女倆,他忙站起來笑臉相迎:“大哥和曼曼有空回來了。快屋裏坐,爹娘正念叨著你們。”
果然,除了出錢出力的時候,這夥人啥時候想起過他們。跟在父親身後走進去,區別於以往,房子裏似乎幹淨了不少,老太太在縫被子,王豐收依舊倚在炕上,不過他臉頰兩側有了肉。
王繼周放下東西後坐下,而後五人相對無言。牆上的掛鍾哢噠哢噠響,沒兩分鍾王豐收吐出一口旱煙,開口道:“有空回來,忙完了?”
“今天暫時忙完了。”
王豐收挺直了背,竭力表達出當爹的該有的權威:“不好好種地,非得去弄那些旁門左道。你這樣我也不管,春蘭餐車被砸,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心裏是不是想著,她走了正好沒人搶你買賣?”
王繼周嘴抽抽:“當時趕巧了,我不在。”
“別找那麽多借口,賣東西的那麽多,少了一個春蘭,也會有別人跟你爭。三十多的人了,連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點事都弄不明白。”
批鬥大會正式開始,王曼壓根沒想去解釋。明白的人說一兩遍就會明白,而不該明白的人說一萬遍也會繼續糊塗。
現在她正專心做著另一件事,給煙和酒拆封。一條煙抱在懷裏,還沒等她拆開,炕上老頭果然停下念叨:“你先別拆,我這不缺煙。”
“爺爺,這是我爸特意給你買的好煙,不能放外麵櫃台上賣。”
被說中心思,王繼民一陣尷尬。沒等幾個大人反應過來,王曼已經將一條煙全都拆開,遞一盒過去,她指著上麵的字念著:“這是紅塔山,老牌子,縣城裏好多人都在抽。”
老頭子樂了,剛想表揚兩句,看著老伴和幼子陰沉的臉色,他忙改了口:“我抽不慣洋煙,放一邊去。”
一直縫被子的老太太摘下花鏡,看向這邊:“民民還不快收下去,癆病鬼還抽煙,不抽死你。”
這人……王曼樂了,她都倒人臉上了,他們還貪這點小便宜。
擋在小叔跟前,她眼疾手快的收回來:“爺爺不喜歡洋煙是吧?那好辦,反正我也沒事,給你拆成煙葉子。”
坐回來她將一條煙全抖開:“爸,來搭把手。”
老太太有些氣餒,這爺倆怎麽跟和麵似得,剛開始軟和,隨著揉捏越捏越硬,一天天的風幹,現在比那鍋餅還硌牙。
“你們回來,就是為了跟我作對是吧?”
“娘,大哥沒那意思。”
王繼民衝老太太擠擠眼,指指自家那麵土牆。想起村裏那些傳言,繼周在城裏發了財,老太太也收起下馬威不奏效反而吃癟的怒氣。
“你們這些事,我一個老太婆管不了。天生勞碌命,我燒火做飯去。”
房內又隻剩下四人,王豐收心疼地看著桌上那一堆煙葉子。那可是紅塔山,村長都不舍得抽,他揣懷裏一盒子出去遛彎也有麵子。
“別弄太多,煙葉潮了不好。”
王曼正鬱悶著呢,從死開煙的機械運動中,她找到了很好的突破口。剛好好地給你你不接著,現在心疼了,不慣那臭毛病。
當即她天甜笑起來:“爺爺,天這麽幹,煙葉子不會受潮。往常我跟爸不在跟前,沒空照顧你。趁這會多幹點,也省得奶奶說我們不孝敬。”
邊說著她將十包煙全數打開,將近2oo根堆在桌子上,完美的覆蓋住桌麵。凝去過濾嘴,她繼續撕著。
“曼曼真懂事,你們那邊也沒收拾。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今晚飯就在這邊吃。”
竟然主動留飯,所圖肯定不小。王曼看向父親,王繼周點頭答應,而後他擼起袖子:“我去幫娘做飯,正好有酒,叫繼全來,咱們三兄弟喝兩盅。”
此舉正中王繼民下懷,望著那箱子精包裝的酒,他有些肉疼。這東西放小賣部裏,怎麽都能賣個幾十塊錢。
王繼周出去,王曼則繼續拆著煙卷,同時與老頭子大眼瞪小眼。沒瞪多久簾子再次被掀開,配合著趙秀芳獨有的大嗓門和搶鍋鏟的話語,王超牽著一個紮倆羊角辮的小蘿莉走進來。
“曼曼姐。”
“超超和婷婷來正好,快過來幫忙。”
“做什麽?曼曼姐你傻了,好好地煙為什麽都要拆掉,那樣沒法抽。”
王曼朝炕上呶呶嘴:“爺爺說他不抽洋煙。”
心眼直的王超竹筒倒豆子的說出來:“怎麽可能,爺爺可喜歡抽洋煙了。不過好像是小叔說洋煙貴,抽著太費錢。”
炕上傳來劇烈的咳嗽,許久沒吃藥的王豐收再一次捏起了他的小藥瓶,一大把藥磕進去後,他嚴厲地看向孫子:“超超瞎說什麽,我就愛抽旱煙。”
“不對啊,那天我跟王瑞趴在牆根底下,聽小叔和小嬸這麽說過。曼曼姐,我肯定沒聽錯。”
你真是我親弟弟,王曼默默地為他點讚。這已經不是補刀,而是揮著大菜刀正麵攻擊。
“恩,咱們先聽爺爺的。來,比比誰拆得快,比完就能吃飯了,今晚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小蘿莉婷婷向來最聽哥哥姐姐的話,這會已經乖乖跟姐姐擠在同一張椅子上,笨手笨腳的開始剝起來。
“我沒騙你。”
王曼小聲安撫炸毛的王超:“知道,剝你那份。你開學了吧,功課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
王超點頭。
“啥地方聽不懂?”
王超苦著張臉,半晌沒憋出一個字。王曼倒是疑惑了,這弟弟也有悶悶的時候。
“上課調皮了?”
“不是,我幾乎都聽不懂,那麽多問題,不知道該先說哪個。”
一支煙落地,王曼猜到了開頭,卻著實沒猜到結局。“怎麽會這樣?暑假咱們倆一塊學時,明明你學什麽都不慢。”
“可是課本改了順序,老師講的不是你教過的。曼曼姐,你教的我全都會。可一樣的課本,老師一說我就跟聽天書似得,我是不是很笨?”
這是怎麽回事?王曼想著泉水村小學老師那填鴨式的教育方式,讀一遍課本,然後把例題在黑板上抄一遍。這種沒有絲毫融會貫通的辦法,也隻有她這應試天才能聽懂。
“你不笨,這樣吧,星期天我留村裏,咱們一塊寫作業。”
“真的麽?”
“騙你做什麽?小心煙掉下去了,快點剝完,剩下點時間咱們可以先學點。”
被忽略的小蘿莉嘟起嘴:“曼曼姐,你跟我哥不帶我玩。”
王曼摸摸她柔軟的小腦袋:“咱們仨一塊的,學完了再跳皮筋。”
被忽略的老頭子咳嗽聲:“帶上瑞瑞,你們一塊學。”
王超不幹了:“爺爺,瑞瑞總是在邊上搗蛋。平常跟他一起玩還行,這回看書不能帶他。”
“你當哥哥的,不能讓著點弟弟?”
“我哪兒沒讓著他,爸給我買的琉璃球和小青蛙全都他給搶了過去,婷婷要玩都沒有。”
心直口快的小男孩這下可算捅了馬蜂窩,小蘿莉不樂意了:“哥,你不給我玩都給了王瑞,你偏心,我要去告訴媽。”
跳下凳子,她晃著羊角辮直接往外跑。王曼望著那所剩無幾的煙,果斷的蓋上了鐵盒子。罷,就給爺爺留點東西炫耀吧,她可是很善良的孫女。
“我去外麵看看。”
跟著跑到外麵,她就聽到趙秀芳的大嗓門:“好啊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我說咱們家總丟東西。王瑞是你弟弟,婷婷還是你妹妹呢,你怎麽不想著他點。”
王超也委屈:“那是王瑞搶我的,不是我願意給。”
“那你不會搶過來啊。”
“奶奶說哥哥要讓著弟弟,王瑞每次都躲在奶奶後麵。”
趙秀芳火冒三丈:“娘,我這人向來說話直,你也別怪我說難聽。你喜歡小的沒事,可倆孫子你不能偏得這麽厲害。我們超超可不是那沒爹娘的野孩子,不能被人趴到頭頂上欺負。”
老太太最怕潑辣的二兒媳婦,她討厭王繼全的原因之一,也是這孩子壓不住媳婦,老是給她氣受。
“哪兒有這事,他們兄弟倆鬧著玩唄。”
王超不遺餘力的拆台,走到窗戶邊上指指:“媽,我沒撒謊。你看,我的小青蛙就在裏麵。”
窗戶正開著,趙秀芳扔下鍋鏟,手臂一伸夾出來:“這跟腿上有我綁的紅繩,還真是敢明搶。王超你怎麽這麽麵,回家一聲都不吭。”
“奶奶跟小嬸不讓說,他說跟家長告狀不是好孩子。”
“你是聽你媽的,還是聽你奶奶的?”
“可媽你也沒問過我……”
王超委屈極了,看到一邊的曼曼姐,他忙撲過來:“曼曼姐,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從頭到尾王曼看著這場鬧劇,老太太敢欺負王超和王婷,這不是正在揭趙秀芳逆鱗。她是真蠢,還是真無知者無畏?
“二嬸,超超就是被你教得太好太聽話了,剛才他還讓我教他念書,你別這麽嚇他。”
自始至終趙秀芳的脾氣就不是衝兒子去的,如今氣順了,她衝著老太太火力全開:“你教的好孫子,人民教師的好兒子,聽說住姥姥家去了?不會是羞得不敢回來吧?真該讓全泉水村瞧瞧,這是怎麽個混世魔王。”
老太太離開灶台,扶著頭念叨:“繼民,我頭暈。”
“別裝了,裝一輩子你不嫌煩我還嫌煩……”
趙秀芳還想再說下去,救星王繼全終於過來,打住了她三家人順順當當的開飯。二老坐在最中間,左看看右瞅瞅,趙秀芳他們惹不起,王曼雖然厲害但還是個孩子,關鍵繼周好拿捏。
老太太戳戳王豐收,後者放下酒盅:“趁著今個吃飯,咱們得說個事。”
眾人放下筷子,王曼心道:重頭戲來了。
“爹,要是蓋房子的事就別說了,我能讓你們住上大房子。”
王繼民搶先一步,占據孝順仁義的名頭,老太太心疼的看著他:“你是有兄弟的人,啥事都自己一個人忙活,那豈不是讓村裏人看笑話。”
王豐收附和著點頭,又借著說道:“咱們村裏人最重視兄弟幫襯,誰家兄弟多,做啥事一排拎出來,不管幹多幹少麵子上都好看。大道理我也不講,如今繼民為了讓我和你娘住上磚瓦房,拿出所有積蓄蓋房子,你們倆該幫的也得幫。”
趙秀芳嗤笑,老太太一哆嗦,趕緊點名:“繼周啊,反正你現在住在城裏,家裏的老院也用不著。那塊宅基地本來就是咱們王家的,這會給民民用正好。”
王繼周咂一口酒,抬起頭:“兄弟間的確該幫忙,我還沒二弟有那手木匠活。”
“不用你忙,就把你家那土胚屋收拾收拾,等蓋起來你也能住。”
王繼周舌頭有點大,滿麵濡目的看向老太太:“娘,三弟那屋我也能住?”
“當然,都是親兄弟,你來住他還會把你攆出去?”
“三弟不缺錢,這會把屋蓋起來,我還能住,這是好事,大好事。”
“你這是答應了?”
王曼垂著頭,前世沒存款折得事,也就沒有蓋屋這一出。可她卻了解父親,他雖然性子軟,但還沒軟到這地步。
滿院一片寂靜,正當二老和王繼民以為事情板上釘釘,幾乎要碰杯慶祝時,王繼周舉著酒盅站起來:“蓋屋是好事,大好事!三弟蓋,我也要蓋,二弟你家超超一天天大了,順帶著再蓋一個院去掉這份心病。咱們仨一塊蓋,互相幫襯著。
那塊宅基地三弟看中了,隨便拿去,大不了我就在這蓋。蓋小點沒事,能住人就行,你說是不是?”
是個毛線!王繼民簡直想罵娘,可他們老娘正在身邊。
“大哥,你發財了?”
“發什麽財,我就蓋兩間。一間開小賣部,一間自己住。我那地方大,隨便你怎麽住。”
趙秀芳拍手稱快:“大哥說得對,就這麽蓋,要忙一塊忙,也顯得兄弟齊心。”
王繼全沒再攔著媳婦,而是默默的喝悶酒。同是兒子,原以為爹娘對他雖比不上三弟,但總有那麽絲回護之心。如今他算是看明白,娘這心偏到沒邊。
不僅大哥不是他兒子,他也一樣幾乎成為奴隸。要不是還有絲清醒,他簡直想高歌一曲《翻身農奴把歌唱》。
喝下最後一杯酒,王繼周沒坐下,而是整整衣裳:“天不早,我得回屋掃灰,不然沒法睡人。”
帶著閨女走人,拐個彎,原本粗舌頭的他立刻恢複正常:“曼曼,咱們先去村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