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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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的路還算平坦,偶爾有幾人騎著馬疾馳而過,基本上還算安靜。

如溫渾身汗水浸透,又被夜風吹幹,又冷又困,可是眼睛不敢合上一會。

初夏的原野,月光映照下,山川起伏,輪廓是淡淡的青灰色,隱隱有潑墨山水畫的感覺,偶爾可聽到幾隻貓頭鷹撲騰翅膀的聲音,聲聲回響在空寂的夜裏。

一分一秒的熬著,如溫不時回頭張望著,月光掛在樹梢後,隱隱約約的,遠處的城鎮已經可以看到大概了,城門上點點光亮,如暗夜裏的啟明星,讓如溫感覺順意了許多。

繼續堅持著,迷迷糊糊中,天空泛起魚肚白,朝霞初露,空中似乎也多了些暖意。

小鎮就在眼前了,如溫看著城門,心裏鬆了口氣,來到城門內,街上人還不算多,早晨的霧氣還沒散透,賣早點的已經開始張羅著了,熱氣騰騰的包子饅頭一籠籠的正要出爐。如溫跟老人告別後就從他牛車上下來,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一家客棧。

無雙客棧,如溫抬頭看了看牌匾,走了進去。

這家客棧裝修不錯,中間還專門放了個台子,估計是平時還有個唱小曲的來加點氣氛。

剛剛進到裏麵,一個小二走過來,上下打量了幾眼,目露鄙夷,眼白往上翻著:“打尖還是住店?我們這裏可不便宜。”

如溫一身衣衫上麵是菜汁,灰塵,再加上淩亂的頭發和枯黃暗淡的臉色,一夜的狼狽不堪,此刻怎麽看都是一個窮酸落魄的小子。

如溫也沒多說什麽,從腰間掏出了碎銀子遞過去:“燒點水,來間普通客房。”

那小二看到銀子似乎也挺不樂意,擺明了不想接他這麽丟架的客人,可是客人的銀子送上門,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高昂著頭,擺了擺手,走在前頭,帶著如溫上了二樓,打開一間客房:“客官稍等,等會熱水就送上來。”

房間不大,可倒也幹淨明亮,房內家具一律是用的普通紫紅色漆刷的,看起來倒頗有幾分紫檀木的感覺,幹淨利落的風格,一張床,一個桌,兩張椅,一個屏風,桌上擺了一盆蘭花。其他多餘的東西一件也無。

如溫倒是覺得敞快些,躺倒在床上,把頭發鬆開,正準備小憩一會。客棧的效率倒挺高,外麵碰碰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大桶撞開門,發出沉悶的響聲,幾個小廝抬著桶走進來,熱水正冒著嫋嫋霧氣,幾人放下水後,關上門走了。

掙紮了半天,如溫才從床上坐起,昏昏沉沉的脫了衣服,泡了個澡,什麽也沒收拾就趴倒在床上了,倒下的身子壓住了胳膊,一陣刺痛。

頭埋進被子裏,一隻手摸來摸去,找著自己的衣衫,摸了半天,從袖兜裏掏出一盒藥膏,如溫挖出一塊,把被燙到的地方的水皰擠開,把藥膏塗了上去,冰涼的感覺絲絲傳來,雖然隻是治刀傷的,可是出門在外也沒那麽多講究了,如溫湊合著抹上,就倒下入睡。

累到極點,反而睡不著,渾身酸疼,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捶捶背,一會捶捶腰,總覺得被子也不舒服,床也咯的厲害,心裏迷糊的想著,以前睡覺不會認床的,這次究竟怎麽了。胡思亂想著,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如溫醒來,天色已經快要暗下來,睡了一個白天,隻聽到肚子一聲比一聲大的抗議,如溫穿上那身滿布灰塵和菜汁的衣服,走下樓梯。

一路上慌張的隻顧逃跑,胳膊燙傷處雖然塗抹了藥膏,可是也沒好那麽快,還是傳來隱約的痛意。

這個時候正是人多的時候,華燈初上,一派熱鬧,也許這個客棧的位置教好,外麵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斷,裏麵大廳內,也是座無虛席,如溫從樓梯一步步下來,隨意瞄了幾眼,似乎沒有位置了。

正巧早晨那個接待自己的小廝來到樓梯拐角處,如溫加快步伐,從樓梯上躍下截住他:“小二哥,這裏沒有位置了,可否麻煩你把飯菜給我送上屋去。”

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氣氛一陣詭異,原本嘈雜的大堂,卻忽然安靜了下來。自己那幾句話在大廳內似乎不斷回蕩,如溫有些尷尬,這究竟是怎麽了,忽然自己下來就安靜起來了。

轉過頭看去,那些人正朝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一雙雙眼睛瞪的要出眼眶,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般。

枯黃暗淡的臉,雜亂的頭發配上他這身衣衫叫窮酸落魄,可是如今他洗盡汙垢,一頭青絲柔順,一張小臉因為剛醒,臉頰兩團淺淡紅暈還未退散,清豔絕倫的樣子,配上這身衣服,反而襯得他如一個落進煤堆裏的夜明珠,越發的顯眼。

由極靜又變成了極動,如水波漾開,一圈圈擴散著,以如溫為圓心。

“這裏有位置,過來這裏坐。”

“這裏有,這裏也有。”

“公子,我請你吃,賞個臉。”

嘰嘰喳喳不絕於耳。

如溫一驚,這舒坦日子是過慣了嗎?竟然忘記了易容就出來了。被這些人看兩眼算不得什麽,可是萬一被夜無因手下的人發現,豈不前功盡棄了。

“小二哥,要幾樣清淡爽口的菜,一碗米飯,一壺茶,送到我房間。”如溫吩咐好小二,也不理那些人,轉身上了樓梯,把一切嘈雜隔在門外。

小二把菜端過來,先上了他點的那幾樣,如溫正要準備吃,結果後麵幾個小廝源源不斷的還往房內送著東西,小籠包,各色糕點,幾壺清酒。

如溫擋住:“我沒點這麽多東西。”

小廝結結巴巴的回著:“公子,是下麵幾位公子爺送的,讓你品嚐一下。”

皺眉:“我不要,端下去吧,替我謝謝他們的好意。”

“這~~”小二有點為難,下麵送東西的幾位都是城內幾個來頭不小的二世祖,自己得罪不起,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公子,你就收下吧,幾位爺都是好意。”

“拿走”如溫坐下拿起筷子,吃著自己點的幾樣菜,禮貌中透著冷淡,不容商量。

小二不甘心的把東西端起,隻聽得如溫一句:“等等”

急忙燦出一朵笑花,把東西就要放上去,卻聽得如溫開口:“知道離山在哪裏嗎?”

“啊~~不知道”小二失望的看著如溫擺了擺手,端起托盤出去了。

小二把東西撤走,如溫一頓飯草草吃完。

知道這裏不能久留,拿起那個藥膏,把臉又塗成了暗黃色,收拾好東西,如溫看著樓下吃飯的人潮漸漸下去,才低著頭小心走出房門。

幾人抬眼望了望他,看到他的樣子就轉過頭不再搭理,如溫不緊不慢的走出客棧,剛出門,就朝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走去,這個藥膏配的不多,需要去藥鋪在買些藥材,多配一些,免得惹麻煩。

買好藥材,又去一個店鋪買了一身衣衫,依舊是暗淡的青灰色,穿上走人群中那是會完全被淹沒的找不出影來。

一路走一路打聽。

“請問,離山在哪裏?”

“離山在哪裏”

“離山”

無一例外,統統搖頭,竟然沒有一人知道,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如溫茫然的站在街頭,看周圍庸庸碌碌的人,偶爾兩個從自己身邊經過,笑語盈盈,滿臉開心。

而自己,在這裏唯一的牽掛不過也就是娘和慕楓,可是如今慕楓所在的離山竟然連打聽都打聽不到。

如溫黯然的站在那裏,一步也挪不動,瘦小的身影顯的異常單薄,形隻影單的立在街中一角,一切仿佛與他無關,被遺棄在這裏。

找了一家小而簡陋的客棧,如溫躺在床上細細思量著今後。盲目的尋找是沒有任何幫助的,

從明日開始,由此北上,一個小鎮一個小鎮的尋找,那個山想必隻是個很小的山,外地人不一定聽說過,但是最起碼當地人會有知道的,這樣找下去,總是有希望找到的。

思慮良久,疲勞襲來,如溫裹緊被子睡去。

睡的還算踏實,隻是似乎一直在做夢,具體夢到什麽,也記不得,隻是隱約的感覺到有個如暖爐般的身體牢牢環住自己,把熱量不斷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過來,讓人安心。

外麵馬蹄聲把如溫驚醒,四周環顧,依舊隻是自己一人,被子已經有一半耷到床下麵了,自己半個身子都晾著外麵。

自己一個人睡覺時總是習慣性的踢被子,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隻有夜無因在身邊時早晨起來被子是被他裹的緊緊的呆在被子裏。

一陣敲門聲,如溫懊惱的坐起身,怎麽老是想到他。

煩躁不安的起身開門,小廝送上了早點,如溫吃完把臉又細細塗上一層藥膏,走到集市買了一匹馬,即刻動身前往下一個城鎮。

下一個鎮似乎離這裏較遠,如溫從早晨趕到晚上還不見蹤影,一路上隻在一個簡陋的茶鋪喝了幾口茶水,吃了些粗陋的小點心。

看了看天色,如溫決定今晚先走到這裏,找到一家客棧,把馬讓小廝拴好,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