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寂靜的場所,四周種著肅穆的鬆柏,這裏是大多數托帕鎮居民最後的歸屬,而克勞德的Daddy也長眠於此。

奧布裏看著那方刻著自己此生摯愛名字的墓碑,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而克勞德就在一旁站著,他看著難掩麵上哀傷的奧布裏,又看了看自己Daddy的墓碑,心裏也是感慨萬千,不知道Daddy會不會知道他一直思念著的那個人來看他了,不知道他會開心嗎?

站了很久,奧布裏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然後蹲□子,用手去挖掘伯尼墓碑後的土地,最後將那樣東西埋入土中再合實。

“這是?”在一旁看著的克勞德一臉的訝異,因為奧布裏埋下的,是一塊信佩。

奧布裏將手撐在那埋了信佩的地方,好一會兒,才有些踉蹌地站起身,克勞德見狀趕緊上去扶住了奧布裏。

奧布裏靠著克勞德站穩,抬頭有些虛弱地對克勞德笑笑,“果然是老了,連站都站不穩了。”

克勞德抿了抿嘴,“您剛才埋下的是信佩嗎?”

聽到克勞德的提問,奧布裏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是啊,是信佩,我給伯尼的信佩。”

“這怎麽可能?那你現在的伴侶他……”克勞德話未說完,奧布裏離開克勞德的攙扶,走到伯尼的墓碑旁輕輕地摩挲著,一副陷入回憶中的樣子。

“我答應了伯尼太多事,可是做到的太少太少,這一件,我總是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做到的,雖然,現在好像有些太遲了。”奧布裏低頭笑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怨我來的太晚,也許不會吧,我的伯尼總是那樣的善解人意,有的時候我想,哪怕是怪我一次也好呢?哪怕任性一次也好啊……”

見到這樣的奧布裏,克勞德抿了抿嘴,往門口走去,他想,不管是奧布裏還是伯尼,都會想要一個單獨的時間。

注意到克勞德的動作,奧布裏笑了笑,幹脆靠著伯尼的墓碑做了下來,就好像多年前彼此約會時坐著聊天那樣。

“伯尼,太久了,我們太久太久沒見麵了,可是即使是這樣漫長的時光,你的樣子在我的心裏還是那樣清晰鮮活。為什麽就不能再堅持一點呢?堅持到我們再相見的時候呢?你是在用這種方式來向我報複嗎?報複我的不堅決,報複我的怯懦?”說到這裏,奧布裏又忍不住摸了摸那塊冰冷的墓碑,臉上帶著一絲如以前那樣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不過沒關係,很快我們就能相見了,那個時候我會有無數的時間來補償你,你知道的,你總是無法真正的對我生氣到底。你知道嗎,以前我看著你被我纏的沒辦法無可奈何說原諒我的時候的樣子,我總是覺得那樣的你可愛極了……”

那些關於彼此的記憶又浮上了奧布裏的腦海,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帶上了些別樣的光彩,奧布裏看了一眼站在墓園門口的克勞德,眼裏有些欣慰,“你把我們的孩子教育的很好,勇敢,聰慧,有擔當,是一個優秀的獸人。真是對不起,我是有多希望陪在你身邊等著你生下他,多麽希望和你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有多希望能親自教授他捕獵,有多希望親自教授他那些追求雌性的小花招,對,就像我當初追求你那樣,其實那些法子,還不賴,對吧?”說到這裏,奧布裏的眼神又黯淡了些,“可惜,我沒有陪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肩負起所有的責任,很累吧?我知道這些,卻無能為力,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恨死我自己了,偶爾也會想,如果當初你沒有遇見我,或許,你的人生就該是另一種樣子,也許會快樂的多,幸福的多,是嗎?”

奧布裏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盡管是這樣,我還是祈求天神,讓我下輩子再遇到你。隻不過,希望來生,我們隻是一對普通伴侶,不要再去麵對那些沉重的讓我們天各一方的責任,隻要每天過著普通的日子,隻去煩惱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說,你可以埋怨我今天打到的獵物不夠好,而我偶爾也會覺得你烤的食物有些鹹過頭了,我們還可以一起煩惱為什麽我們的孩子為什麽每天都是那樣調皮鬧得雞飛狗跳,為什麽他到了年紀卻還不去找一個雌性結為伴侶養育下一代。等我們老的走不動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坐在院子裏曬曬太陽,聊聊我們過去的事情,你說好嗎……”

回答奧布裏的隻是無聲,奧布裏想笑,可是卻覺得心酸無比,這個尊貴無比睥睨天下的男人最終像個丟掉了自己最珍貴的寶物的孩子一樣痛哭出聲。

遠遠站在另一邊的克勞德聽著那秋風傳來的嗚咽之聲,看著那低著頭靠在墓碑旁肩膀聳動的男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克勞德攙著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精力的的奧布裏沉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你過得好嗎?”最終還是奧布裏帶著些嘶啞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

“嗯。”克勞德應了一聲。

“很抱歉,這麽長的時間,我都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奧布裏看著自己身旁身形高大的克勞德,滿含歉意地說道。

“都過去了。”克勞德悶悶地說道,想了想,又開口問,“山姆叔叔和威爾伯叔叔,是您派來的嗎?”

“嗯,”奧布裏沒想到克勞德會突然開口問這個,點點頭,對克勞德解釋著他當初的用意,“那個時候情況很複雜,我無法讓你的Daddy就這樣一個人在陌生的城鎮生活,可是我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做什麽,因為有的時候,太過醒目,對他反而是一種危險。我把山姆和威爾伯派來,卻也不能讓他們那樣直接去照顧伯尼引人注意,除了生死攸關有危險的時候,其餘的時間,他們隻是伯尼關係稍好的鄰居。也因為這樣,伯尼才不得不依靠自己去努力的養家,我知道他的辛苦,可我也無能為力……”

“權勢就那麽重要嗎?為什麽你們這麽簡單就放棄了彼此之間的感情?”克勞德打斷了奧布裏的話,他一直以來,都無法理解伯尼與奧布裏之間的感情,既然相愛,為什麽不在一起?這世界,難道少了奧布裏就不會運轉了嗎?

“權勢不重要,但是族人的性命是重要的,”奧布裏看著克勞德,放佛看到了那個滿眼憤怒對自己父親質問的年輕的自己,而現在,他用二十年弄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相愛沒有錯,但,愛情不應該堆徹在幾百人的屍體之上。那個時候的我,也向你這樣質問過你的爺爺,我的父親。我永遠都記得他當時看我的眼神,對我說的話,他說,你遠不如伯尼成熟,也不如伯尼看的深遠。老實說,當時我對你的爺爺是怨恨的,但是直到後來,我終於才明白他所說的這句話的含義。在那個波雲詭異暗流洶湧的時期,我如果選擇和你的Daddy不顧一切的在一起的話,我們黑豹一族麵臨的就是滅族之禍。對,憑我的能力,我可以帶著你的Daddy到一個遠離主城的鎮子生活,但是,不管是我還是伯尼,那以後的生活能過的心安嗎?我做不到,善良如你Daddy,更做不到。”

奧布裏走到克勞德的麵前直視著他,“愛情沒有錯,可我無法選擇我的出生,所以我得為我的身份負起那相應的責任。”

當夜,克勞德睡在床上,望著窗外明亮的月亮兀自出神。

“你還好嗎?”洗漱完畢也上了床的程馳握住了克勞德放在褥子裏的手輕聲問道。

“嗯?”被程馳拉回思緒的克勞德轉過頭看著滿眼關心的程馳,點點頭,“嗯,我很好。”

“我看奧布裏先生精神好像有些不太好,是不是因為今天在墓園吹了冷風著涼了?”程馳想起從墓地回來後就精神不濟臉上沒有什麽血色的奧布裏,有些擔心地問道。

“應該……沒事的吧。”克勞德的回答是如此的不確定,因為從奧布裏的言談舉止當中,無一不透露著身體每況愈下的現實,克勞德也想過,是否正是因為到了這樣最後的時刻,才促使奧布裏強撐著身體來到托帕鎮?

“今天,在Daddy那裏,還好嗎?”程馳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因為程馳感覺的到從墓園回到家的兩人之間有著一種奇怪的氣氛,像是彼此想靠近,卻又後退。

“嗯……”克勞德將程馳摟在懷裏,慢慢地講述了今天在墓園中發生的事情,奧布裏說的那些話,末了,克勞德說道,“我也不知道如今的我該是用一種怎樣的態度去麵對他,我無法忘記那些Daddy度過的艱難歲月,可也記著在Daddy離開的前夕談及他時無怨無悔的神情……”

程馳靠在克勞德懷中靜靜地聽著他說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矛盾,自己的裹足不前,直到克勞德停下來,程馳才輕聲開口道,“在我的家鄉,有一句話,叫‘子欲養而親不待’,意思是當孩子想要奉養長輩的時候,長輩已經等不及離去了。如今,我們知道Daddy不曾後悔,我們也知道,奧布裏先生也一直以來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著Daddy與你。Daddy已經離開,奧布裏先生的身體狀況也不樂觀,不管是為自己也好,還是為Daddy也好,我覺得,我們都應該負起我們的責任來,讓奧布裏先生過的開心些,高興些,不是嗎?不要讓我們在日後後悔與遺憾,好嗎?”

隔日早餐後,克勞德擦了擦嘴巴,輕咳了一下對坐在上座的奧布裏說道,“爸爸,今天天氣很好,我待會兒陪你去散散步吧?”

奧布裏在聽到克勞德最初兩個字的時候就頓住了自己手中的動作,好似有些愣住。

“好嗎,爸爸?”看著愣住的奧布裏,克勞德又重新問了一句。

“當、當然。”回過神的奧布裏抑製住有些發酸的眼眶,聲音帶著些顫抖地笑著應道。

而坐在一旁的程馳笑眯眯地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的確是個好天氣,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