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城邦

自由城邦

紅色的岩石築成的高大城牆,一條人工挖掘的護城河環繞著城牆緩緩淌過,裏麵的水是引入的海水,寬大的吊橋在眼前緩緩落下,可供五輛馬車並排行駛的寬度足以滿足任何需要。

空氣中彌漫著烤麵包的香味,也能夠聞到家禽家畜那腥臊難聞的氣味,經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穿著風格迥異的服裝,操著口音不同的語言,不同膚色的人們正在討價還價,在他們身邊有各種各樣的藝人,跳舞,變戲法以及玩弄一些小魔術,周圍的觀眾偶爾發出一陣喝彩,扔在地上的作為打賞的錢幣叮叮當當作響。

這是一座典型的商業繁榮的古代小城。

我們的到來也沒有引起他們過多的關注,在街上到處亂跑的孩子們尖叫著跟在我們,在士兵們晃著刀劍的威嚇下逃走,而大人則相互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聞到了海的氣息,果然,隨著車隊的行進,穿過一條極長的走道,我們來到了一個海港,大大小小的船隻停泊在那兒,舢板與小舟夾雜,胖胖的笨重的商船與靈活的精悍的戰艦並列,水手們唱著粗啞的號子,碼頭一片噪雜,貨物和人不停地上下,繁忙而擁擠的碼頭,代表著活力與財富。

進入城市之後,那三個神秘人物被幾個士兵護送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類城市雜亂而無序的各種噪音和氣味,讓狼群躁動不安,它們繞著籠子不停的走來走去,對著那些好奇的注視著自己的人類呲牙咆哮,凶暴的樣子往往使人毛骨悚然。

雷納德把我們暫時安置在海邊的一棟圍牆很高的房子裏,裏麵應該是專門用來關押抓回來的動物,一個個籠子並排放在寬敞的院子裏,滿是前任居住者留下的氣味、毛發、食物殘渣以及沒有完全打掃幹淨的糞便等汙物。

野生動物都需要廣闊的自由活動空間,以及各自的地盤,對於其他猛獸留下的氣息都很排斥,所以為了把我們全部趕到這些籠子裏花了很長一段時間。

隻有我,以及跟著我的老大,沒怎麽反抗的就聽從安排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無謂的反抗隻是浪費精力和時間而已,毫無必要,我撿了一塊比較幹淨的地方蹲下,看著黑狼王與院落主人的對峙。

驕傲的黑狼王表情冷靜的看著那個肚子圓滾滾,穿著綢緞長袍,手裏拿著根鞭子的中年男人,他揮舞著鞭子啪啪的打在籠子上,鞭稍透過空隙鑽入籠中打中了一隻狼的前腿,那隻狼被激怒了,衝到籠子邊對他咆哮著,眼中冒著凶光。

那個中年男人猥瑣的笑了起來,好像遇到了什麽好玩的事兒,我冷眼旁觀,這種強勢者對於弱勢者的淩虐,屢見不鮮,借著籠子的保護,這個男人虛弱的勇氣才終於有了張揚的空間。

他狠狠地揮動著手中的長鞭,不停的抽打著,怒罵著,籠子的狼每一個身上都有了數道鞭痕,但是它們絲毫沒有膽怯,鞭打讓它們更加暴躁,而不是屈服。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我始終無法擺脫我人類的心理和想法,我會思考,會權衡,會放棄,會屈服,會妥協,而我的同類們則更為純粹。

對峙繼續進行了下去,在旁邊的雷納德突然和他說了什麽,那個男人考慮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鞭子,黑狼王它們終於能夠留在現在的籠子裏。

籠子下有幾個木質的轉輪,他們把籠子從馬車上卸下來,放在了院子裏。

雷納德走到我麵前,看著正悠閑地觀察周圍環境的我,一路上,我也沒給他什麽好臉色看,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對我越來越注意,但是作為被囚禁的對象,更何況他還破壞了我的逃跑計劃,我對他可沒什麽好感。

但是想到他在旅途中救了老三,我又覺得也許他並不是那麽壞,對人類來說,對我們這些動物講仁慈,講道義,原本就是可笑的事情。

這麽想了一遍,我終於稍微有點釋懷,他是敵人,但不是最壞最該死的那個。我舔了舔爪子,下了結論。

他那張穩重沉毅的英俊臉龐在我瞳孔中放大,我這才注意到,在我走神的時候,他湊到了籠子前,臉都差點靠在籠子上了。

他不怕我,也不懼怕其他的狼,他見多識廣,我相信喪命在他手上的人比我捕殺的獵物也少不了多少。

一般的士兵都會注意與籠子保持距離,曾經有個士兵靠得太近,半張臉被一隻狼的爪子撕破了。

他深邃的眼睛與我對視,我不知道他看出來了什麽,或者他以為自己看出來了什麽,總之,他直起身,然後與跟在他後麵的胖男交談了幾句,這一句中我能聽懂一個詞——“我的”。

老大警覺的看著他,用冷靜而殺氣四溢的眼神,他看著老大,好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現象,又指了指老大,和身後的胖子說了幾句,胖子連連點頭應和。

對他勢在必得的目光,我感覺很不好。

事實證明,我有奇妙的第六感。

當天晚上,我和老大吃完他們送來的午飯——一隻整羊——之後不久就失去了知覺,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換了個地方,這個地方是一個整潔漂亮的花園,而我,也沒被放在籠子裏,而是關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中!

房間用一道青銅製成的柵欄一分為二,一邊是我現在呆的部分,另外一邊,則看起來像個臥室。

我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是那個雷納德!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想不明白,難道想把我單獨留下來馴養成自己的寵物?像我這種特別的白狼當寵物倒是可以當成一個在貴族中互相炫耀的玩物,可惜,我不願意,也不會讓你如意。

想到發現我失蹤的老大會怎樣的暴躁,我更是坐立不安,上一回我暈倒,他就撞籠子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而現在,我完完全全失蹤了,它肯定會發狂!我簡直不敢想象,它會遇到什麽事,人類遇到這種情況,肯定不會想到安撫動物的情緒,十有j□j會直接殺了它解決麻煩。

我把我這邊垂落下來的亞麻織成的精致長窗簾撕成了碎片,牆壁上的掛毯也毫不客氣的毀了個一幹二淨,在雷納德回來之前,這半邊房間已經不能見人了。

晚上,雷納德終於回來了。

穿著比以前那身軟盔甲華麗許多的貴族長袍,精致的寶石扣子和黃金腰帶,讓他從一個鐵血的軍人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貴族。

他看著我那邊一團亂的情況,啞然失笑,絲毫也沒有生氣的樣子,一直以來麵無表情的嚴肅臉孔第一次輕鬆地笑了起來,他指揮身後的侍從拿來了一大盆鮮肉。

我看著他,背毛豎起,瘋狂地咆哮著,我是一頭狼,不是狗!你無法圈養我!

他不以為意的打開柵欄下的一個狗洞大小的小門,把那盆鮮肉推了進去。

我理都沒有理,隻是站在那兒,死死的盯著他。

他席地坐在那盆肉附近,不停的發出一個奇怪的音節,重複了十幾遍之後,我才意識到,這是他給我起的名字,類似“伊克”的發音。

我暴躁的聽著他在那兒說話,不停地在室內走來走去,走累了之後,就走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趴下來休息。

他嚐試了一會兒發現與我溝通毫無效果之後,有些失望。

這之後的夜晚很平靜,他看了會兒書,之後熄燈上床睡覺。

第二天,我沒有進食,他沒有覺得意外。

第三天,我沒有進食,他開始生氣。

第四天,我沒有進食,他找來了那個胖子商量。

第五天,我沒有進食,他坐在柵欄前和我說了一會兒話。

第六天,我沒有進食,他沒有回來睡覺。

第七天——

第八天——

野獸可以連續一個星期不進食,但是十天半個月的話,那也隻能餓死。

我已經有點奄奄一息,但是我沒有後悔,因為我知道,老大肯定比我現在的處境更嚴峻,隻有我的堅持讓雷納德放棄,才能把老大救回來,我所希望的是,一切都不會太遲。

第十天的時候,他終於又回來了,臉色有些憔悴,他不顧仆人的害怕拆掉柵欄,端著一盤鮮肉走到我身邊,而這個時候,我已經沒力氣攻擊他了。

他撫摸著我白色的皮毛,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他想馴服我當他的寵物,到最後,卻不知道是誰馴服了誰。

他挑了一塊很小的肉遞到我嘴邊,試圖給我吃下,我扭過頭,無聲的拒絕。

他苦笑了一聲,又說了一句什麽,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音節,“——送回——”

我終究得到了勝利,我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與他的眼睛對視,我想告訴他,我有同伴,有要去的地方,我向往自由,我想念大草原,這裏不是我的歸宿。

希望他能理解。

他看著我,眼睛閃著奇妙的光彩,又伊克伊克的叫了起來,好像很激動,我頭疼得趴下,很想告訴他,我覺得這個音節不好聽。

這個晚上,雷納德打了個地鋪睡在我旁邊,第二天,他把我送回了那個院子。

老三和黑狼王看到我回來,發出高興的咆哮聲。

我回到了原來那個籠子,就看到遍地鱗傷的老大暈迷在了地上,邊上是一塊已經變質的肉。

我舔著它的傷口,沒有注意到雷納德是什麽時候離去的。

老大在我持續不停的舔舐下,終於慢慢清醒了過來,看到我的時候,它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想站起來,虛弱的身體讓它腳直發軟,它輕輕的靠過來,纏著我,不停地嗅聞舔舐。

看著它興奮的樣子,我搖頭,這家夥,真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