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祁媽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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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泌園,似乎一切都不曾改變。楊希言曾經住過的房間,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模樣,隻除了再回來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小少爺……”站在門口,祁媽看著那個被楊光領進來的有些瘦弱的孩子,眼裏浮現著心疼,“歡迎回家。”
楊希言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除了楊光以外,很少人能得到他的回應,知道他以前的性子就是這樣的,祁媽也並不介意,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卻被楊光一句略帶了些不滿的話打斷了。
“連打招呼也不會?還要我教你嗎?”最基本的為人處事,他以為這個孩子該有點長進的。
“少爺……”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會為那個孩子引來責備,祁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被無原由的卷進這叔侄倆詭異的氣氛裏,這位老人家一臉的慌亂無措。
可不就是詭異嗎?
從那天晚上楊希言的出現開始,泌園就有了短暫的不安寧,能被一個孩子輕輕鬆鬆的潛入進來,事後趙東反應過來後,就被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別說他,連荀成也被嚇的不輕。
楊希言莫名其妙的失蹤,楊光把大部分的精力就放在了尋找的工作上,這個時候正是焰幫一切進入上升期的忙碌時刻,楊光分了神,那所有的一切就隻能壓在荀成身上,他忙的腳不沾地的,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人突然的回來了,又進醫院了,自家幫主很生氣,至於原因,到現在他跟趙東都是一頭的霧水。
雖說他也覺得這次楊希言做的有點過份了,但是那孩子畢竟還病著,而且楊光也動過手了,他以為事情就該這麽告一段落的時候,卻敏感的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似乎有那麽一點不對勁。
今天把人接回來的路上,這兩個人就沒有開口說過話,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是好歹跟在楊光身邊這麽久了,荀成不會連他的壓抑和克製都看不出來。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他們都不知道的事情。
楊光不說,荀成也不敢打聽,如果連楊光本人都處理不好的事,荀成相信就算他知道了原因,也幫不上什麽忙的,所以說這個時候還是袖手旁觀比較好。
想是這麽想,然而看著那被驚嚇的不輕的祁媽,荀成卻還是沒有忍住,正準備過去把她拉開一些,就見那一直低著頭的孩子抬起頭來。
對上楊光責備的視線,楊希言怔了怔,順從的目光移到了一臉無措的祁媽身上,喚了一聲:“祁媽。”
“哎。”連忙應著,祁媽一個字都不敢再多說,深怕又因為自己的原因再給楊希言招來幾句訓斥。
怎麽搞的自己好像小題大做了似的?
被幾雙眼睛小心翼翼的盯著看,楊光的臉色沉了沉,徑直轉身離開,絲毫不理會被他留在樓下的人是什麽樣的表情。
反正人已經接回來了,該怎麽著就怎麽著。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和顏悅色了,卻忘了知道真相的不過隻有司徒磊和邵峰兩個人。目睹了他有些冷淡言行的荀成和趙東,看了看孤零零的站在那的楊希言,對視了一眼後,也一句話沒有多說的跟在他的身後上了樓。
被單獨留下的孩子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往樓梯口看著,那雙眼睛裏沉浸著什麽,祁媽不知道,隻覺得莫名的有些心酸。
好好的形同父子的兩個人怎麽就鬧成了這樣?
荀成和趙東進來的時候,就見楊光在書桌後麵坐著,麵目無波的往他們身後瞄了一眼,楊光並不意外沒有看到那個孩子的身影。
想了想後,他還是吩咐趙東,去補上那句差點被他遺忘了的叮囑:“去跟祁媽說,安排他好好休息。”
楊光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讓楊希言進一次醫院了,那個孩子或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但是楊光卻不能不在乎。
楊希言的身體狀況按說應該再留院觀察兩天會比較好,但是他不喜歡醫院,而且司徒磊也說了,他並不介意往泌園多跑兩趟。
這聽起來很像一個稱職的醫生該說的話,如果他眼裏的幸災樂禍能再收斂一點的話,楊光會更高興的。
在知道幫不了他之後,司徒磊就完全把這一切都當成了一場好戲來欣賞,誤交損友於此,楊光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再說了,他能跟誰抱怨?
有一個不省心的楊希言就夠讓他頭疼的了,他可不想再讓別人跟著添亂。
更何況這種事情,別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揉了揉有些抽疼的額角,楊光抬起頭來,正好看見荀成來不及撤下的笑容。
“你笑什麽?”
“沒什麽。”對上他眼裏的警告,荀成努力的把自己嘴角的弧度往回收。
以前怎麽就沒覺得自家的幫主原來這麽別扭呢?表現在麵上的冷漠和私底下暗地裏的擔憂真是成了強烈的對比。
荀成覺得有一句話用在這真的特別合適,可憐天下父母心。
既然他不是真的不關心,那荀成也就不再隻置身事外的看著,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估摸著也猜得出自家幫主煩惱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覺得對孩子的教育方麵出了問題。
身為家長,他大方的跟楊光分享著育兒心得,“我覺得言少那種性子,冷著他也不好,就算再叛逆,他總是很聽您的話,多勸導著點應該就沒事了。”
荀成沒有告訴楊光,他上樓之前回頭看到的楊希言臉上的那種表情……像是被遺棄的幼獸,茫然無措的看的讓人心疼。
即使過去了這麽幾年,那孩子對於自家幫主的依賴程度,到是一點都沒減。
他感覺欣慰,卻又怎麽知道,正是因為這種依賴,才是楊光煩惱的一切源頭。
“你確定你要教我怎麽養孩子?”瞥了他一眼,楊光有些好笑,道:“就算我這家長當的不合格,他也長這麽大了,你把他跟一個才會走路的奶娃娃比?”
跟在自己身邊的左膀右臂也早已經成家立業了,比起一般人來說他跟趙東當爹都當的有點晚,但是比起以前,楊光卻覺得這樣的發展還是不錯的。
荀成沒有跟曾經的一樣年紀輕輕的就死於幫派紛爭,而因為楊光的再三敲打,趙東也避免了那次的牢獄之災,隨著焰幫的平穩發展,這兩個人都安定了下來,有妻有子,一家和睦。
明明有改變的,像荀成,像趙東,包括司徒磊他們,很多事情因為自己的插手,都有了不一樣的結局,那為什麽……
很多東西,沒有人能夠給出解釋,答案也隻能自己去找。
看似什麽都沒變,其實什麽都變了。
楊光盡量用著自以為算是比較和藹的態度來對待那個不聽話的孩子,人還在生病當中,就算是要教訓,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
然而,他自以為是的和藹,在外人看來,卻總是多了幾分冷漠的。
遠遠的站著,看著那餐桌上互不交流,安靜用餐的兩人,祁媽覺得明明以前看起來很溫馨的場景,現如今卻怎麽看怎麽讓人擔心。
楊希言吃的少,楊光也不過問,不是他不關心,而是知道以楊希言現在的身體,就算是強迫他勉強把那一大碗飯都吃完,於他的身體隻會是負荷,所以他都什麽都不說,些微的不悅也隻是深深的藏在眼底。
正在夾菜的動作一頓,楊光抬頭睨了那個孩子一眼,“不餓是吧?不好好吃飯,到處亂瞄什麽?”他又不是死人,他當然知道楊希言一直在看他,那麽明顯的打量的目光,他想裝做不在意都難。
放下筷子,楊光說:“吃飽了就先上去換身衣服,泰森很惦記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
“好。”應著,楊希言卻沒有動,他在等楊光吃完飯。
等楊光換好衣服下樓,楊希言已經坐在那等了他半天了。
“走吧。”
他邁步前行,身後楊希言緊緊跟隨。
暗夜喧囂依舊,吧台的調酒師已經換了人,但跟楊光仍是熟識,看到他了,便抬手揚了揚打著招呼,“嗨,焰。”目光在楊希言身上轉了一圈,他問道:“新床伴?”
“胡說什麽?我侄子!”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楊光在吧台旁邊的高凳上坐下,不去看楊希言黯淡的眼,他問道:“泰森呢?”
調酒師摸了摸鼻子,朝楊希言有些謙意的一笑,才道:“跟老板娘出去了。”他看了看時間,說:“估計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回來。”
孤獨了很多年的大塊頭,終於也碰上了一個能纏的女人,硬是耗了兩年後,泰森還是答應娶她,從此暗夜便多了一個老板娘。
“那我先等著吧。”楊光說著,擺擺手拒絕了他遞過來的‘血腥瑪麗’,對一直站在那的楊希言道:“坐下”。
要了一杯清水,放到楊希言麵前,他對調酒師說:“我今天不上場,給我杯別的酒。”
“好的。”
吧台前,叔侄倆,一人端著一杯坐在那,看著舞池裏的男男女女。
準確的來說,是楊光打量著別人,而楊希言則是看著他。
男人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西裝,扣子沒扣,露出裏麵的白襯衫來,□是一條卡其色的長褲,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姿態優雅中又帶了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勢,拿著杯子的手,手指纖長,骨節優美,絲毫看不出那是一雙可以一拳打碎一個人的下巴和能一槍斃命的手。
這樣的楊光無疑是有吸引力的。
然而燈紅酒綠之間,無人可見楊光深邃的眼眸之中,多了一些滄桑。
沒有跟楊希言說話,是因為楊光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他現在有些怕看到那孩子的眼睛,所以隻能把目光都聚焦在舞池中,看著那些年輕的麵孔,楊光有些感慨,都是年輕人,有可以恣意揮霍的青春,哪像自己,加起來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不老,卻早已經疲憊。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了,血條被清空,求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