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林父沒有在第二日的清晨馬上醒來,但是在那一日的下午的時候還是醒了過來,茫然地張望著病房內的一切,看著醫院的白色粉刷的房頂,一時間不明白自己在什麽地方。

一直到看到在不遠處背對著他整理桌子的林凡。愣了很久,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已經停止,然後才喃喃地喊了一聲,“小凡……”聲音極小,幾乎不能聽見。

林凡卻整個人一僵,心潮澎湃,用了一分鍾的時間平靜自己的心情,然後才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醒了?我還以為你快死了呢。白高興一場。”臉上沒有任何的欣喜,但是呼吸略微地急促,稍稍泄露了情緒。

“林凡!”秦廂剛剛去洗蘋果,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上述的對話,眼神一凜,眉頭皺起,心中歎息,林凡就是一個刀子嘴,對誰都不肯有半句好聽的。隻是何必,目的究竟是為了傷害眼前的人?還是在不斷提醒自己曾經受過的傷?

“怎麽說話呢?”略帶責怪的語氣。

林凡不言語,走過去看了一下輸液管,然後果斷地按了床頭的呼叫器。片刻之後護士和住院部的值班醫生都來了,檢查過之後顯示一切正常。

除了需要戒酒,除了需要調理,除了身體因為主人的常年酗酒而染上了一大堆的慢性毛病。

醫生每說一樣,林凡的臉就冷一點,林父等著醫生護士都走光了才諾諾地開口,聲音沙啞,常年的酒精的腐蝕,身體已經中空。酒這個東西,當真是穿腸的毒藥。

“小凡……”但是張張嘴叫著女兒的名字,似乎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麽話。父女兩人其實早就在多年的冷漠中,不習慣麵對彼此。

林父在這個時候才突然間想起來,自己竟然已經漸漸地不認識了這個女兒。

聽說她考進了人人羨慕的F大——但是她是怎麽考進去的,他不知道。人家的父母陪著徹夜難眠的高考前夜,他卻連女兒在哪天高考也不知道。

聽說她能夠獨立生活——但是沒有辦法想象一個女孩子,到底是怎樣地生活?是一個人身兼很多的打工麽?他也不得而知,也沒有絲毫過問的意思。總覺得這個女兒,就是雜草,放在什麽地方,就能很好地生活。

隻是忘記了,再能幹,也是從十歲開始就沒有母親的女孩,其實脆弱也無助。

現在在這樣的病房裏麵,四下很安靜,看著林凡這幾年已經落落大方,長長的頭發被高高地束成一個馬尾綁在腦後。他不由地心情一陣的難過。自己當真是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

不禁慚愧,不禁無奈,不禁……也是百感交集。

林凡冷眼看著自己年過半百、憔悴異常的父親。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年的時候,醫院是最清冷的一個地方,原先的三人病房隻住著自己一個病人,顯得更加的空洞和寂寞。

有些寂寞和空洞,卻不是說幾句好話就可以填滿的。時間已經是魔鬼,從想念一個人,到灰心失望,然後再到恨一個人,其實什麽都不需要,時間足夠完成這個過程。

“你怎麽……找到我的?”過了半晌林父還是說道,“我又是怎麽了?”

“哼,喝酒喝到酒精中毒。”林凡冷哼,“活該死了都沒有人收屍。”

秦廂皺著眉頭把洗好的蘋果塞到林凡的手裏,指使著她削皮。林凡的話讓她皺眉,但是現在看來是林父的問題才更需要解決。

秦廂走到林父的麵前,一派的和顏悅色。

“您也要注意您的身體,林凡很擔心,整夜幾乎就沒有合過眼。”隻是說了簡單的事實,但是語氣卻說不出的正式。換來的是林父的詫異和羞愧。

“擔心……我?”林父詫異,反問道。

“您說呢?”秦廂把問題原封不動地推了回去,“畢竟父母隻有一個,兒不嫌母醜,林凡……其實真的很擔心你。”

說話間林凡粗魯地打斷,“誰擔心他了!誰擔心他了!我就怕他死在外麵髒了人家的地方……”

秦廂回頭惡狠狠地盯了林凡一眼,林凡一陣心虛,止住不再說話。

煽情的情緒已經消失殆盡,秦廂回頭依舊注視著林父,“不論你們父女有什麽過節,人隻有好好地活著才能夠解決好不是麽?”有些話不得不說,秦廂歎氣,這個林凡,簡直就是欠調教。

“隻有好好地活著,欠債的還錢,追債的得到回報,才是一切的可能。”

病房的采光很充足,即使是冬天,也暖洋洋地灑在地上,甚至有幾縷灑在林父病床的被子上。

人生其實靜下來想一想,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有什麽呢?留著自己寶貴的、僅有一條的生命,比什麽都重要很多。

被別人或者命運的殘忍打擊到了,其實也沒有什麽,花一天兩天或者一個月的時間嚎啕大哭、醉生夢死。然後收拾幹淨自己,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是很好麽?

還是那一句話,為什麽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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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的時候秦媽媽說是要走了。林凡一臉的歉然,本來是歡歡喜喜的一個過年,讓自己的事情幾乎全部攪渾了。

秦媽媽笑著安慰,說這樣天下沒有不關心子女的父母,也沒有能夠離開父母的子女——人之常情,很是欣賞林凡的大度——

林凡的家事秦廂雖然沒有全部告訴秦媽媽,倒是也零零落落地講了一點。隱去了援交的那一段,簡單地隻是敘述了無外乎是家庭的破裂,童年的艱澀。

秦媽媽聽後唏噓不已,直說這林凡這個孩子不容易,再三叮囑秦廂一定要好好照顧林凡。臨走之前還特意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埋頭寫什麽。最後留下了幾張祖傳的菜譜方子,說是是藥三分毒,既然是調理為重,自然要從食補做起。這些藥方是留給林父的。

林凡拿著秦媽媽留下來的幾張薄薄的手抄紙,感動得一塌糊塗,去火車站送完秦媽媽。回到家的時候就差在秦廂的懷抱裏麵嚎啕大哭。在她,很多事情依舊是不能解開心結——比如為什麽我有一個這樣的家庭?

“要是你媽媽是我媽媽那該多好啊。”這樣說道,神情淒然。

秦廂用手去哈林凡的癢癢,一本正經,“你都已經有我了,這樣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還有什麽不能夠想得開?”說的偉大,仿佛撿到她是上天的恩賜。

林凡被這樣一逗弄,破涕為笑,捶打著秦廂的肩膀:“我就是想文藝一下你也不讓?”一掃傷感的氛圍,感覺到的依舊是已滿四周的幸福。淡淡的幸福的味道。

枕在秦廂的肩膀上,聞著秦廂頭上洗發水幹淨的香味,雖然覺得身心俱疲,但是好在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中有一個人一直無條件地陪著自己,這樣,真的已經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幸福了。

我們的一生可能會遇到無數的困難,無從也無法逃避。但是假如知道自己不是孤軍奮戰,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不是麽?

林凡於是不禁感謝上天,雖然你不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庭,但是送來了一個秦廂。我林凡何德何能,得如此佳人?當真是得卿如是,夫婦何求?人生已然受到了上天的眷顧。

——————————小9的窩——

大年初七一過秦廂就開始上班,上班之前接到江子萱的電話,一個勁地埋怨說不能讓林凡在休息下去了,報社很多的事情都要著手弄。過年過節是普天同慶,但是對於報社來說是喜憂參半,不要說今年出了意外時間,就是平時也是比較忙的時候。

秦廂看著睡在身邊的林凡,還是一臉的倦怠,這兩天一直是醫院家裏地跑。還是一狠心把江子萱的喪權辱國的加薪換人上班的請求給拍了回去。

錢是什麽?錢是隻有當有健康的時候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所以與其賺那兩個加班的獎金,還不如讓林凡好好地睡一覺。

時候當林凡第一天上班的時候看到江子萱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對著她惡狠狠地注視的時候雖然心情很舒暢依舊是不解。跑到了帳務的小美那邊去問為什麽。

小美沒有好氣地對她說:“全報社就你是最聰明的。你不來是正確的。為了這千把塊的加班費這個年過的忒不爽。怎麽知道居然出了這麽大的雪災?跑來跑去跑頭條,半條命都沒有了。”然後就是搖頭不語,一個年,南方雪災整個忙了個底朝天,什麽形象都顧不上了。

江子萱憤恨是因為沒有在林凡身上得到好處,林凡懊惱是少了那千把塊錢的額外收入。本來應該是夠她添置一個新的電子產品的。

心中把秦廂的名字念了很多遍,另一處正在和客人討論案件情節的秦廂大律師突然卻打了一個大噴嚏。

看到對方客氣地詢問眼神,歉意地說了一聲抱歉,心中直嘀咕,我明明沒有感冒的跡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