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嫁衣
三十七、嫁衣
得了奉直的承諾,若水放下重重心事一夜好睡,明天就要“嫁”給奉直,睡得不好哪裏來的精神?
第二天,就是正式進侯府的日子,從此就算是奉直的人了,若水生怕失禮,早早就起來收拾。
青姨娘一夜未眠,心力交瘁,實在不想起身,可是想到若水可憐,今天也算是她的好日子,親人都不在身邊,在府裏又不招人待見,到現在真正的主子沒有一個人理會,隻好強撐著給若水開了臉,也算是盡了一點心意,可終究體力不支,很快累得不想動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枝兒和葉兒忙派人去請大夫。
若水百般過意不去,要留下照顧,青姨娘忙拒絕了:“孩子,快去吧,好好打扮一番,今天總算是你的好日子,一定不能馬虎,但也不可太招搖了,我看你那些衣服都是頂好些,你就盡量挑普通一點的穿著吧。”
說完心裏暗暗歎氣,因為奉直尚未娶妻,按理今天應該由夫人或是老夫人賞若水幾身新衣服和頭麵首飾之類的,總算是要做奉直的屋裏人了,雖是通房丫頭,這點體麵還是應該有的,若水的衣服再好也是舊的,今天穿著不但不吉利,還失了侯府的體麵,可是到現在也沒見人送衣服來。
按說老夫人和夫人極疼愛奉直,這樣做不是讓奉直難看嗎?仔細想想應該是她們對若水婚前失貞的羞辱而已,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還是不要告訴她吧,等過了今天再說。
若水見她精神很差,不好意思再打擾,在青姨娘的再三催促下,隻囑咐枝兒葉兒小心照料,就連忙和虹兒收拾去了。
今個也算出嫁,虹兒第一次給她梳了婦人的發髻,因怕招搖,隻簡單地腦後盤了髻,插上幾支的金簪,珠寶翠玉一樣也不敢用。
梳好頭,若水對著滿床的衣服發了愁,件件衣服都是上品,打開來衣料華貴、做工精細,特別是顏色明麗、流光溢彩,無論哪一件穿出去都太招搖了。
而且這些衣服雖好,卻都是舊的,最好的也穿了好幾回,哪有出嫁穿舊衣服的?今天也算是要嫁給奉直,自己竟然連一身新衣都沒有?
若水一時心思百轉,黯然神傷,這也是候門了,就算自己隻是一個通房丫頭,今天也應該穿一身新衣,穿舊的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不由得想起走時家裏正讓人給自己做嫁衣。品質極好地緞子。光澤閃耀。摸上去極厚實軟滑。請了五名繡工最好地繡娘日夜趕工繡嫁衣。還訂了好多首飾。特別是鑲紅寶石地鳳冠。請人日夜趕工。生怕誤了吉期。
大紅色衣裙地有兩身。一身金線繡地百鳥朝鳳霞帔。是當天地禮服。一身銀線繡牡丹地常服。是拜完天地後入洞房時穿地。
還有蔥綠色繡白色纏枝花地。湖藍色繡粉色桃花地。還有鵝黃色地。淡紫色地。衫、襖、裙、襦、褙子、披風。春夏秋冬皆全。五顏六色。各式各樣。有地厚實華貴。有地薄如蟬翼。每一件都精美絕倫。好象生怕她出嫁後沒有衣服穿。早就準備好地百子千孫被和錦繡鴛鴦枕更是一床床一件件。
想著想著不由得淚流滿麵。也不知家裏現在怎麽樣了。周家有沒有鬧事?母親會不會氣得身體更差了?今天這個日子。又有哪個親人為她祝福一聲?
回長安地路上還和奉直說好成親後就給家裏寫信求父母原諒。等以後有機會再回蜀郡當麵請罪。可如今落到這種地步。還能讓父母知道嗎?自己還有臉回家鄉嗎?
虹兒見她哭得傷心。連忙勸:“小姐可不敢哭了。被人看見告訴了夫人可不好。如果哭腫了眼睛。就不好上妝了!”
若水忍住悲傷,放下心頭萬般思緒,拭去眼淚,任由虹兒給自己重勻脂粉。
收拾好後,仔細想了想,取出一身大紅的衣裙,這件衣服是過年時才做的,隻穿了兩次,勉強算是新的,衣料雖也是上品,但因為紅色本身就豔,所以就選了不太耀眼的綾,衣服式樣也簡單明了,隻在衣襟和袖口領口繡了少許寶藍色的纏枝花
而且在若水的私心裏,雖然連正經的妾也算不上,今天總是自己正式嫁給奉直的日子,從此兩人總是正式在一起了,如果不穿一身紅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於是下決心穿了那身大紅的衫和裙,係上金黃色的腰帶,然後薄施脂粉,淡掃蛾眉,再怎麽天生麗質,今天可一定要精心裝扮的。
對鏡自憐,第一次婦人裝束,竟然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盤起來的頭發完全露出了玉一樣溫潤的額頭和麵頰,因為開過了臉,更顯得皎潔瑩潤的象剝了殼的雞蛋,胭脂淡染,紅唇淺潤,錦帶束腰,不盈一握,不再是單純嬌美的少女,而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小婦人。
這多麽天的經曆,讓虹兒漸漸不再那麽天真單純,說話做事也慢慢留心,見小姐今日出嫁如此淒涼,想起雲家豐厚的嫁妝,心中難過不比若水少,可還是強忍著,做出開心的樣子,一個勁地誇若水婦人裝束真美,又好心勸慰。
“小姐,你從今天起就算是公子的人,等會他看到,不知有多少喜歡,定會移不開眼睛。我一定要問他要紅包,因為都是我的頭梳的好你才這麽美的。”
提起奉直,若水眼睛又亮了起來,心情爽快多了,輕斥到:“你這小丫頭,混說什麽呢?公子還能少得了你的賞錢?”
心情頓時好多了,雖然今天實在嫁得太淒涼,沒有嶄新的紅嫁衣,沒有流蘇的紅蓋頭,沒有大紅的花轎,沒有鑼鼓喧天,沒有拜天地高堂,甚至沒有一個親人的祝福。
可是過了今天,自己和奉直的以後卻是幸福的,特別是孩子出生以後,和這些相比,今天的淒涼又算是什麽?
家裏的嫁妝再豐厚,嫁衣再華麗,禮樂再周全,總是要自己嫁給討厭的人,所謂一日風光,終身痛苦而已。
見她麵色緩和,虹兒悄悄吐吐舌頭,也隻有提起公子,小姐才能放下那些不開心的事。
裝扮好了,再換上金線繡牡丹紅綢鞋,輕輕的轉了一圈,開心而羞澀地問:“虹兒,你再看看,還有什麽不妥當?”
虹兒嘻嘻地笑著:“妥當極了!妥當極了!全身上下、裏裏外外、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妥當!”
若水輕啐了一聲,這才放心,輕輕地坐在榻上,開始等有人來傳話,不知為什麽,心裏有說不出的恐慌,好象又回到了在客棧裏苦苦等候的時光,好怕就讓自己這樣一直等下去。
還好,青姨娘的丫頭枝兒過來了,分散了若水的焦慮,心裏暗歎自己是被嚇怕了。
枝兒手裏捧著一個精美的錦盒,上麵係著明黃色的絲帶,恭敬地見了禮,打量了若水一眼,嘖嘖讚歎。
“雲小姐今個可真美!這對宮花是過年時夫人帶奉貞小姐去國公府拜年,恰遇五王妃賞奉貞小姐的,姨娘說她年紀小還不適帶太豔的花,今個小姐大喜,她也沒什麽送你,讓我代替她給小姐帶上,也算添些喜氣,祝小姐和二公子恩愛多福,白頭到老!”
終於聽到真心的祝福,若水含淚點頭,今個沒有一個娘家人,姨娘就是算是娘家人。
宮花是鮮豔細膩的紅絨做的,非常逼真,花蕊竟然是鑲著的黃玉,既雅致又喜慶,和若水的衣服再配也不過,輕輕的插在鬢邊,襯得若水更加明媚照人,也更象個新娘子——今個這日子,隻戴著幾支金簪實在太素淨了。
打發走枝兒,若水又和虹兒百無聊奈地等候,可是一直等到巳時(注①)末,卻仍不見有人來接。
虹兒滿麵驚恐,難道還有什麽不好的事等著她們?若水木木地坐著,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內心深深地絕望,已經落到不能再低了,還要繼續作踐她嗎?
按老規律,新娘子出嫁的早晨是不能吃東西的,所以她和虹兒到現在滴米未進。
青姨娘服了藥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快中午了,想起今天的事,歎了一口氣,枝兒連忙上前服侍。
“雲小姐什麽時候走的?”
枝兒憂慮地說:“姨娘,雲小姐還在房裏等著,也沒見人過來問……”
“哎!都怪我,丫頭收房是要等下午的,我怎麽給忘了!讓她大清早起來等了這麽長時間!可憐的孩子,也不知擔心成什麽樣子!”
青姨娘百般自責,想過去安慰若水,可又實在沒有力氣,忙派枝兒過去告訴若水收房要等到下午,讓她不要急,過會吃午飯,嫁衣如果穿好了就呆在房裏不要亂跑,自然有人來傳。
枝兒去傳話了,青姨娘仍然懊悔不迭,自己正式收房那會,夫人憐她自幼一起長大,又忠心耿耿,以妾禮在上午辦的,不但賞了十幾身新衣裳和首飾頭麵,還辦了酒席。
可是若水今日卻落得如此田地,可見她們的成見有多深,巴不得給她一點羞辱,又怎麽會安排上午收房,都怪自己把這茬給忘了。
這邊若水終於一顆心落了地,原來不是有變故,都怪自己什麽也不懂,早早就起來等候,還急得什麽似的。
未時(注②),於夫人身邊的段嬤嬤帶人來傳話了,她就是那個去客棧給若水帶話的奴仆。
看到是她,若水心一驚,上次忘了給賞錢,她會不會為難自己?可是這會身邊帶了好幾個奴仆,又不好給。
段嬤嬤輕蔑地看了她們主仆二人,特別是看到若水的衣服,先一愣,再輕哼了一聲,仍是那幅冷淡倨傲的樣子。
“雲小姐,夫人命我帶你去老夫人那裏,收拾好了就跟老奴走吧。”
若水想了想:“能否容我去跟青姨娘告辭一聲。”
“別磨蹭了,老夫人還等著了,橫豎在這府裏,有什麽好告辭的!”
若水不敢多言,點點頭,在虹兒的攙扶下,順從地跟她走了。
注①:早晨9—11點
注②:下午1—3點
親們很期待女二號的登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