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寵婢二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三、寵婢(二)

“給兩位姨娘賀喜了!是不是該給晚輩發賞錢了,這天大的喜事,可讓兩位姨娘盼著了,我和奉純天天說姨娘心地模樣都好,早就該做主子了,可惜有人一擋就是十年,我們也有心無力的,這下好,總算苦盡甘來了!”

她倒也聰明,來這裏從來不穿大紅,隻穿著天藍色窄襦,茜紅色褙子,係一條蔥綠的百褶裙,看起來怪怪。

陳若玉和冷子菡很快一對視,隨及滿臉堆笑:“大少奶奶來了,您說笑了,您可是正經的主子,長房嫡妻,別說我們還沒升姨娘,就是升了姨娘,如何敢充大少奶奶的長輩?不過這總是件喜事,大家高興高興也是應該的!”

劉靜芝連忙說:“怎麽不是長輩?兩位姨娘都是侍侯爹爹多年的人,一直替我們做兒子媳婦的盡孝,辛苦的什麽似的,又疼小輩們,府中哪個不誇兩位姨娘相貌又好,心腸又好,又最能幹,跟活菩薩似的,隻可惜被人壓著這麽多年才升了!”

見她話裏滿是挑撥之意,陳若玉淡淡一笑,故意順著她的話說:“還是大少奶奶待我們好,這些年來,這府裏也隻有大少奶奶看得起我們,咱們也算是同甘苦,隻求大少奶奶以後做了當家主母,可要賞我們一口飯吃!”

劉靜芝麵露一線狠色,很快一閃而過,代之滿臉掏心掏肺的笑:“姨娘客氣了,我和奉純經常念叨姨娘的好,就是那兩個小淘氣也常說姨娘是個美人兒,心腸又好,想帶他們來又怕擾了姨娘的清靜!”

“看少奶奶說的,我們倆又沒孩子,愛的什麽似的,所以離你們這房也親近些,常在老爺麵前提起你們的好,說起來,誰在我們心裏的地位也比不過大公子和大少奶奶!”

聞言,劉靜芝喜不自禁,隻要她們還支持自己這一房就成,連忙拿出兩隻足金的鐲子:“明個是姨娘的喜日子,這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權當賀喜,兩位姨娘別嫌禮薄!食盒裏是我親手做的點心,送兩位姨娘嚐嚐鮮,可千萬別嫌棄靜芝手藝不好!”

兩人客氣一番收下禮物,劉靜芝見收了喜不自禁,隻要收了自然還會向著她和奉純說話,說明她們從內心並不感激名義上的婆婆,隻是奇怪婆婆反對她們升姨娘都十年了,為什麽現在突然要升她們?

陳若玉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故意作出神秘的樣子:“大少奶奶知道嗎?我們這回能升姨娘,可是托了和二公子私奔回來的那個蜀郡女子的福。二公子一心要納她,懇求夫人成全,夫人心疼兒子去求了老太太答應了,又擔心侯爺嫌有損侯府聲譽不同意,所以才升我們做姨娘,也好了結侯爺多年的心願,侯爺為了我們,隻好向夫人妥協了。”

她絕口不提於夫人求她說服於文遠之事,劉靜芝聞言放下心來,眼睛一轉,湊進她們低聲說:“姨娘知道嗎?我聽人說今個中午那個蜀郡女子進門後,老夫人怕進了不潔淨的人,讓穩婆驗身……”

“驗身?噢。和我們當時一樣。這侯府規矩就是大。進個丫頭都要清清白白地。結果如果呢?”聽說驗身。冷子菡和陳若玉連忙感興趣地問。

劉靜芝神秘地一笑。滿臉鄙夷:“結果不知。隻是聽說後來老夫人病倒了。我帶了言兒和慧兒前去探望。老夫人平時最疼這兩個重孫子。可都沒見我們。”

三人頓時滿臉好奇。猜測不已。

“不清白才好呢!氣死那個妒婦。還嫌我們出身伎戶。以前做過清倌。我們可是驗身後清清白白地黃花大閨女地進地門。”

想起這些年受地壓製和輕視。冷子菡恨恨地說。

陳若玉抿嘴一笑:“難怪急著給我們升姨娘。原來有這等事。怕我們傳出去壞了她兒子地名聲。這次就先算了吧。那個蜀郡女子就是進門最多隻能做妾。也不礙我們什麽事。再說了二公子很快就要娶淩相地女兒。到時她怎麽能容得下一個妾占了丈夫地心。那可就有熱鬧看了!很期待啊!”

劉靜芝連忙討好地說:“女子的出身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還是貞節,也就是兩位姨娘心善肯幫忙說服侯爺,要不這種女子怎麽能進門?被趕出去還不是一死?兩位姨娘這可是做了大善事了,一定會有好報的。”

陳若玉笑笑說:“少奶奶才是真正的心善有福之人,侯府正經的大少奶奶,又兒女雙全,大公子又是難得專情不肯納妾的,世上哪有這麽好命的人?”

劉靜芝見她不太肯順著自己的話提若水之事,有些訕訕的,看看時辰不早了,擔心公爹回來,又說了一大堆祝福的話就告退了。

見她走了,兩人哼一聲,這個女人也太不安份了,可惜嫁的丈夫什麽都不願爭,真正的出身又是私生子,光是這,就生生比奉直矮了半截,就是侯爺護著也沒用。

“妹妹,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咱們的二公子和侯爺年輕時一樣風流,不但拐了人家的女兒,又按耐不住在路上就毀了她的清白,真想看到哪個妒婦此時的嘴臉,不知氣成什麽樣子!”

說完見陳若玉沉默不語,連忙不解地追問。

陳若玉眼中閃過一絲狠意:“可惜聽說這野女人進府後要做通房了,等過了明天肯定會很快收房,咱們要想治正房就沒有了證據,也不知有沒有身孕,要是有的話,雇個人去官府告二公子私拐騙奸良家婦女,也好讓正房大大地丟一回人!”

冷子菡正待說話,陳若玉不想聽她羅索,打斷她:“侯爺可能快回來了,咱們別再說了,小心被聽了去。”

正好負責打探的小丫頭進來了:“秉姨娘,侯爺回來了,已經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兩人迅速收起臉上刻薄之色,站起來整理衣服,淨手整妝,力求使自己更加高雅溫婉、嫵媚動人,又吩咐小丫頭焚香,擺上點心和果子。

做好這一切,冷子菡身姿優雅的坐在繡墩上,輕輕的撥弄起來,清越流暢的箏聲響起,陳若玉滿臉深情地低唱起來。

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中鳥

相依相隨,映日浴風

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

相親相憐,浴月弄影

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

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

……

“菡兒!玉兒!今個我有福了,竟然能看到聽到菡兒的曲、玉兒的歌!”

兩人連忙如同風中弱柳一般深深地拜了下去,於文遠一手一個連忙拉了起來,

遠遠地聽到箏聲歌聲,於文遠揮手止至小丫頭通傳,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看到冷子菡優雅而柔弱的身姿隨著撥弦的動作起伏著,如同風弄嬌花。

雖然人到中年,除了兩鬢若隱若現的白發和眉梢眼角淡淡的愁緒,才貌出眾的他仍然是一個儒雅清秀、身姿挺拔的男人。

陳若玉倚著紅羅帳,風姿楚楚,削肩纖腰弱不勝衣,正低低地唱著,雖然壓低了嗓子,歌聲卻仍然婉轉甜美、輕語低噥,讓人心醉,看到他進來,頓時會心一笑,波光嫵媚。

於文遠一邊一個拉過來:“菡兒、玉兒,今個怎麽肯彈琴唱歌了?平時還我要千求萬懇地才肯彈唱,有什麽好事嗎?”

陳若玉看出他內心並不痛快,向冷子菡使了個眼色,冷子菡連忙拉他坐在貴妃榻上,於文遠一邊攬一個,心情大好。

陳若玉嫵媚地一笑:“侯爺,不是我們平時不肯唱,而是怕被人笑是歌妓出身,整天就知道彈曲唱歌,今天聽到一件事,奴婢可感動了,就象這首歌所唱的,一個似天上雲,一個若雲中鳥,一旦相識就相依相隨,相親相憐,隻是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隻怕他們的命運由不得自己作主。”

冷子菡連忙也說:“是啊,自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有情之人誰不盼著‘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生離可是一件同死別一樣痛苦的事。”

於文遠不解:“菡兒、玉兒,到底什麽事,不要同我打啞謎了!”

兩人撲通一聲跪倒:“侯爺,我們姐妹二人本應是身陷汙泥之人,幸遇侯爺贖身,又深得恩寵,一心以侯爺為天,萬死不能報,最怕的就是與侯爺分開,以為天下最痛苦的莫過於有情人生離死別……”

往事悠悠,於文遠仿佛又看到他聽聞如玉夫人懸梁自盡,心中焦急驚恐至極,來不及換下拜堂的大紅禮服,跨上馬飛奔回別院,卻隻看到如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纖柔的身軀已經僵硬,多情的眸子再也不會睜開,胸前放著一封讓他終生痛苦的信,幼子正在奶娘懷裏哇哇啼哭。

那一刻的心碎、絕望、自責、悔恨,讓他恨不得立即隨她去了。

收回思緒長歎一聲,他拉起兩人:“你們說的對,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有情人生離死別。不過幸好有你們兩個,讓我能有一些欣慰,要不然這麽多年,府上人人怪我陷於往事不能自拔,真不知該怎麽度日。”

陳若玉把頭輕輕地靠在他肩上:“我們姐妹倆知道,侯爺是個重情義之人,斷然不會做刻薄寡恩之事,所以才放心地把自己的終身交給侯爺。”

說完抬起頭正色道:“還請侯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年承受被人拆散之苦,如今且莫再做拆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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