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但是相思莫相負

卷一 歡喜冤家 16 但是相思莫相負

莊頭鳳見到珞琪又氣又恨,抹著淚衝過來一把將珞琪推撞到牆上罵:“你得意了,正中下懷了?你還要在楊家如何興風作浪?”

公公訊問的事,珞琪自然不便同下人們多嘴,她原本不是長舌婦,況且這些醜事傳出去徒增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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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琪!”丈夫厲聲喝止,但妻子的招供已經是棋落無悔。

公公楊焯廷震驚的目光瞪視著兒子煥豪,顫抖著手接過珞琪手中那塊兒玉佩,在手裏仔細端詳片刻,麵露痛苦神情。

三弟煥信是丈夫的異母兄弟,二姨太所生,但卻是自幼被過繼給了煥豪的生母大太太,當嫡子撫養。

這都是因為大太太所生煥豪、煥儒二子是孿生兄弟,孩子出生恰逢楊焯廷的當家長兄,前任龍城總督楊耀廷過了天命之年都沒有子嗣,就強行過繼了四弟楊焯廷的長子煥豪給他做兒子。卻不想煥豪的孿生二弟煥儒六歲早夭,楊焯廷的正房再無子嗣,二姨太生的小煥信就被大太太抱去撫養,也是為給孩子個好的名份。

三弟煥信自幼儒雅機敏、能言善辯,被楊焯廷當做四房的繼承人調教,頗為看重。

珞琪偷看一眼神情肅穆的公公,心想公公做夢都不敢想他倚重的三公子煥信竟然幹出如此衣冠禽獸的不齒之行。

珞琪知道公公疼愛三弟煥信,煥信頭腦精明,楊家的賬務店鋪多是三弟幫忙經營打點,平日在楊家頗有些恃寵而驕,對煥豪這位大哥都帶了輕慢。

幾次公公和丈夫煥豪間的矛盾都是三弟在從中作梗挑撥,因此珞琪對三弟頗是厭煩,隻是丈夫卻一味指責是她婦人之心狹隘多疑。此次珞琪並不是公報私仇,隻是覺得丈夫為了這個沒良心的三弟如此付出不值得。

孔夫子尚且主張“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而非“以德報怨”,更何況她殷珞琪和丈夫並非聖賢。

“好!好!甚好!皆是楊家的孝子賢孫!”楊焯廷牙縫中擠出的字一字一頓。

珞琪偷眼看丈夫,煥豪麵帶羞愧難堪,卻不敢提起褲子,隻是叩頭道:“大人,珞琪她不過是在人去樓空後,於枕雲閣內尋到此物。兒子愚見,此玉雖為三弟腰間之物,遺落在枕雲閣,隻能推斷三弟足跡曾去過枕雲閣,卻不足以證明三弟當晚就在枕雲閣行那苟且之事!”

珞琪納罕地望著丈夫,那枕雲閣內的情景,丈夫比她看得多,連她都看清了三弟的麵孔,如何丈夫仍在為三弟遮掩。

珞琪暗自埋怨丈夫真是糊塗,公公的銳眼怕已經識出他在扯謊,豈是她們幾句言語敷衍就能蒙混過關?

又是幾聲冷笑,公公喝了聲:“來人!去把幾位少爺都喊來,逐個拷打!”

管家跑進來應了聲,目光停留在跪伏在地的楊煥豪身上片刻,轉身離去。

珞琪比丈夫更為慌張,公公為了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竟是無所不用其極。

“爹爹容稟,媳婦看得真真切切的,是三弟從枕雲閣出來。”珞琪索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所見所聞一一如實敘說,幾次丈夫欲插言,都被公公一個嚴厲的眼色製止。

待聽罷珞琪的陳述,楊焯廷才吩咐少爺們不必過來,仍逼問珞琪確認道:“你聽得是,煥信他在喊‘姨娘’?”

珞琪點頭。

“可曾說是哪位‘姨娘’?”

珞琪道:“媳婦沒曾聽到,也未曾看到。媳婦不敢有半句欺瞞。那女人嬉笑聲很弱,且出門時一襲黑色披風周身裹得嚴密,難以辨認。後因四媽媽承認她在枕雲閣遭調戲,媳婦才信口說了那些話敷衍,也是怕家醜外揚。”

楊焯廷將玉佩揣入懷中,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長子,目光中滿是失望,拂袖而去。

珞琪尾隨了公公送出幾步,待公公出了院門,珞琪才慌忙跑回書房。

丈夫仍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冰涼的地上,頭觸著地磚,人卻是不言不語。

珞琪知道丈夫的痛苦和羞憤,並不多問,隻是默默幫他提起褲子,指尖小心地撫弄那一道道烏青色的腫痕肌肉,丈夫的身體一陣痛苦抽搐。公公平日看似羸弱,出手竟然如此之重。這怕是這些年回到楊家以來,公公第一次較真地親自責打丈夫煥豪這個長子。珞琪的小手在丈夫臀間輕揉,那臀肉冰涼。

“疼嗎?回房吧,人家給你拿些燒酒來揉。”珞琪低聲安慰道,“被爹爹打的,不羞。”

丈夫直起身,手伸到後麵推開她的小手,自行提了褲子起身,沒有看她一眼。

珞琪自知此刻不宜多做解釋,便轉去臥房尋藥酒,待回轉到書房,門卻被關上,燈也熄掉,黑魆魆一片。

珞琪想他是在賭氣,輕扣了幾下房門也沒人應答,稍一用力,門竟然虛掩,丈夫不知去了哪裏。

珞琪一時間慌了神,莫不是丈夫心有不甘,追了公公的腳步而去,那厚德堂前豈不是又有出大戲要開鑼。

也顧不得許多,珞琪慌著要向院外去,卻被聞訊出來的它媽媽和碧痕攔阻。

公公訊問的事,珞琪自然不便同下人們多嘴,她原本不是長舌婦,況且這些醜事傳出去徒增笑柄。

它媽媽是知道老爺過來,隻是不知道大少爺又為何事觸怒了老爺挨打,嘴裏埋怨了煥豪越大越是不懂事理,邊吩咐忠兒去找尋大少爺回來。

回到房中,珞琪坐在床邊愣神,回味今晚一場場暴雨驚風般的鬧劇。

碧痕湊在她身邊低聲問:“小姐,姑爺被老爺打得狠嗎?”

珞琪瞟了眼碧痕,碧痕怯怯的目光中含著嬌羞,掩不住對大少爺的關切。

人尚未過門,心已經在丈夫身上了。

珞琪逗她說:“等會兒子你去給你家小女婿姑爺擦藥,自己去看。”

羞得碧痕“哎呀!”一聲責怪,雙手捂了臉跑開。

珞琪擁著被子縮在床邊,直等到雞鳴破曉,才聽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丈夫進了書房。

又聽丈夫大聲喚著忠兒和碧痕,珞琪穿鞋去書房,丈夫視她如無物一般,在忠兒和碧痕伺候下洗漱。

珞琪輕聲問:“去了哪裏?也不曾支語一聲,害得人家擔心。”

丈夫沒有回答她,隻是抬頭用手巾敷著麵頰。

“姑爺,小姐提心吊膽的偏要去找尋你,是它媽媽攔阻了,說怕老爺知道怪罪。”碧痕小心翼翼道。

煥豪側眼上下打量碧痕,笑了笑又搖搖頭。

抬眼望了眼打簾子進來的它媽媽吩咐道:“奶娘,老爺吩咐下來,明晚就同碧痕拜堂圓房,早些了卻這樁親事。”

“這麽快?”不等珞琪開口,它媽媽驚訝地問。

其實這也是珞琪心中納悶之事,就是納妾,總是要有個準備的時間,如此匆匆忙忙怕還真是稀罕事。

它媽媽笑應道:“未嚐不是好事,府裏近日來出了這些沒頭官司,娶了新少姨奶奶進門,衝衝喜也是好的。”

碧痕羞紅了臉端了銅盆就要出門,煥豪一把拉住她的腕子奚落:“躲個什麽?沒見過你家姑爺不是?”

溫柔的目光中滿是對碧痕的憐惜,絲毫沒有留意她這個正房大太太的存在。

珞琪知趣地悄悄退出書房,書房內丈夫仍是在同碧痕、忠兒說笑,絲毫沒留意她的離去。

落寞地獨坐在房中,聽了清晨院子裏人進人出說笑語聲不絕於耳,隻她獨守空房。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碧痕紅雲滿麵嬌羞地進來,伺候她梳妝打扮,心神不寧,竟然不小心打落了胭脂盒。

珞琪逗她說:“怎麽,心都飛過去了?”

碧痕拖長聲音嬌滴滴埋怨了一聲:“小姐……”

珞琪梳洗齊整,在碧痕的攙扶下去同丈夫去上房給公公請安。

一路上,珞琪隨在丈夫身後,低聲問:“吉哥哥,還痛嗎?”

丈夫似是沒聽到她的話,兀自向前走,心思滿腹的樣子,珞琪也不便多問。

沿著長長的甬道向前院去,迎麵一群哭哭啼啼的人正向他們走來。

兩名老媽子攙架著一位雙腿發軟無力的人向迎麵而來,一襲黑絨鬥篷遮蓋嚴實,看不清那人的麵目,身後哭天抹淚嚎啕痛哭的竟然是四太太莊頭鳳。

“姨小姐,快走吧!老爺這是天大的恩縱了。慈恩庵是個好去處,若是換了楊府裏的女眷做出此等不要臉麵的事,怕是要綁去沉塘的。”

說話的是七姨太柳詠絮,珞琪和煥豪忙閃靠在一旁,靜等了這隊人走到麵前,恭敬地向四姨太和七姨太問安。

被老媽子們攙扶著掙紮的黑衣人鬥篷甩開,頭發散亂,麵色蒼白如鬼一般,哭得聲音沙啞道:“冤枉,姐姐,我冤枉,求你去跟老爺討個說法,我冤枉。妹妹可以死,可不能去擔這不潔之名。”

珞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眼前的景象再次令她震驚。

黑色鬥篷的女人是四姨太莊頭鳳的親妹妹,珞琪叫做“表姨娘”的。四姨太莊頭鳳家境不是很好,這個親妹子生得水靈,從小就隨了她寄住在楊家,指望將來也能嫁個好人家。隻是挑來揀去,耽誤了青春,到了二十歲也不曾尋到中意的人家。

“姨娘,這是哪裏去?”珞琪上前問,這位表姨娘平素不大同人講話,性格安靜,卻是畫得一筆好丹青,為此珞琪十分喜歡她“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清雅之氣。

莊頭鳳見到珞琪又氣又恨,抹著淚衝過來一把將珞琪推撞到牆上罵:“你得意了,正中下懷了?你還要在楊家如何興風作浪?”

竟然這事也同她有瓜葛?珞琪懵懂地望著四姨太問:“四媽媽,珞琪不甚明白。”

求救的目光望向丈夫時,丈夫竟然在一旁冷眼旁觀,還一把抓住了要過來為她解圍的碧痕。

管家跟上來勸解催促道:“四太太、七太太,快些吧。不是什麽有臉的事,趁了天沒大亮,快從後門出去,轎子在外麵候著了。”

哭鬧聲遠去,珞琪才喊住哀聲歎氣的管家詢問究竟。

管家搖頭歎氣道:“不守婦道,老爺怕壞了楊府門風,打發她走了。”

珞琪望著遠去的人影,心想既然是表姨娘不守婦道,就該遣送她回莊家,如何反要送去尼姑庵?

“啊哼!”丈夫打了噴嚏,似是提醒她,珞琪忙隨在丈夫身後去給公公請安,幾步一回頭,心裏仍是納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