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音
第26章 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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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空蕩蕩的走廊,蒼白透亮的光線。
病房內彌漫著淡淡的清香,燈光調到了柔和適中。
清風吹卷著落地窗前的白色流蘇紗帳,輕盈而嫵媚。
靠著枕頭的女孩怔怔地望向門口的方向,靜如夜嵐的大眼睛裏彌漫著淡淡的曙光,遮住了原本的憂傷和黯淡。
“晚冰……”孫程程將削好的大蘋果,細心地切成了小塊,擺放在小托盤裏,然後樂嗬嗬地端到了病床前,“吃點水果嗎?”她的眼睛裏亮堂堂的,滿含喜悅。
靖晚冰嘴唇蒼白而透明,她一動不動地望著房門口,似乎在等待什麽重要的人。
孫程程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後順著晚冰的視線望過去。
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心裏也溢出了一絲絲酸楚。
羽子淩都現在依然是下落不明!!
他怎麽可能會來看晚冰呢!!
“晚冰……”孫程程勉力提了一口底氣,抓住晚冰柔白的小手輕輕搖了搖,她鎮定地笑著:“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其他什麽的以後再說…好不好…?”她囁嚅著央求她。
回眸望住自己的好朋友,靖晚冰的手指無力地握緊,冰白的唇角閃著濕潤的光澤,她啟開單薄的雙唇,盈盈的笑了,“他會來的,對嗎?”她的眼神滿含希冀。
孫程程震住了,臉頰嘩啦啦的失血,她看到了晚冰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她的任何聲音。
“晚冰,你在說什麽?我聽不到啊?”眼神波動著,咬了咬牙,她慌亂地問,聲音顫抖著。
靖晚冰怔了一下,隨即淡靜地笑了笑,說:“你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麽嗎?我在說……”然而,剛說了一句,她的話語便陡然凍結在唇邊,臉上明麗的笑容也頃刻間退去了原有的色彩,因為她看到好友在屏息凝神地望著她,似乎想要竭盡全力的聽清楚她在說什麽,臉色卻越來越困惑。
明白是怎麽回事!!!
靖晚冰苦笑著吸氣,明澈的眼睛裏透出空洞洞的黑暗,身子也瞬間冰冷僵硬下來。
孫程程抬起手捂住嘴,驀地驚呆了,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那一天在醫生的會診室裏,懵懂怔忪的她,在悲痛難過中,聽到大夫說的那一句可怕的言語,“靖小姐的喉嚨被玻璃碎片割傷了,幸虧沒有傷到動脈血管,否則就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據所拍的CT片觀察,她的聲帶已經嚴重破壞,病人醒了以後,可能會……”醫生歎息一口,聲音無可奈何地低了下去。
神色蒼白,有些恍惚不安,孫程程胸口悶痛無比,她緊緊地望著自己的好朋友,光盈盈的眼睛裏融入一絲鼓勵,“這隻是暫時的,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握緊了晚冰冰涼無力的小手,她怔怔地說,想要讓她相信自己。
靖晚冰的目光渙散如月霧,麵容異常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淡色的嘴唇沁出空茫和失神。她下意識的握緊了好朋友的手,身子卻依舊哆嗦得厲害。
“晚冰,你要堅強,你要堅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靜靜地笑著,孫程程張開雙臂抱住瑟瑟發冷的她,語音低弱而隱忍。
病床上的女孩目光僵直無光,眼睛越瞪越大,耳旁轟轟的響聲卻越來越大,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她的腦海裏炸裂而出。靖晚冰低啞地喘息著,臉色雪撲撲的,晶瑩冷徹的淚水決堤而出,她無聲地哭喊,無助地呼喊,害怕地呼喊。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自己…也沒有照顧好子淩……是我沒用……是我傷了他的心…他不會再理我了……”顫抖著哭泣,蒼白無光的麵容,她如同一個被丟棄的午夜街頭的孩子一般無助地顫抖掙紮著,仿佛再也沒有絲毫力氣,仿佛絕望已經讓她完全放棄……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孫程程固執而堅定地哭著說,心底陣陣濃烈的黯痛。
淚水越流越急,靖晚冰拚命地喘著氣,額頭開始一陣一陣地冒熱汗,“我壞……我是一個沒有用的人……我什麽都幹不好……!”她忽然開始大哭了起來,無助而恐慌地大哭著。
“晚冰,你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孫程程心痛地連聲低喊,靖晚冰的眼神混亂而沒有焦距,呼吸支離破碎,臉頰上的淚水一直流淌進她的脖頸,冰冰涼涼,她不停地顫抖不停地低喊,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
“我是個壞人……我什麽都幹不好……我是個沒用的人……我壞…!”
“晚冰……!”
“晚冰……!!”抱緊了懷裏瀕死一樣的人,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喚她的名字,想要讓她清醒過來。可是靖晚冰卻驀地推開了她,像一個受了刺激的小貓,一味蜷縮著向床角縮去。
“晚冰……”孫程程的眼角有兩行淚水靜靜的滑落,她驚懼地想要抓住她,可是對方卻掙開了她的手,蒼白失神地哭泣著向後縮去。
靖晚冰拚命而驚恐的搖著頭,一邊畏縮著哭泣,一邊顫抖著抱住自己的肩膀,仿佛已經身心具毀,仿佛已經走到了絕境,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看著她混亂哭泣的麵容,孫程程一時不知所措,淚水止也止不住,瞬間濡濕了她的麵頰。
在她的記憶裏,晚冰一直是那麽優秀,那麽堅強,仿佛什麽事也摧毀不了她,可是這一次,她好像已經放棄了,好像已經徹底絕望了。
“晚冰…你不要這樣……”目光呆呆的,孫程程低啞地哭泣著,想要上前安撫床角的人。
可是在她靠近的那一刹那,靖晚冰卻哭得嗆起來,渾身顫抖發冷,她抱著自己的肩膀,不停,不停地搖頭,仿佛是在可怕的夢魘當中,任何一個細小的回憶都讓她崩潰,讓她懼怕。
抬起手捂住嘴,孫程程僵在了病床前,不知道該怎麽辦?
——
病房外的走廊上,光線蒼白刺眼,空氣是凝重而冰涼的。
那一抹孤立黯淡的身影在一片虛茫茫中顯得格外單薄易逝。
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在他的心底拔出了一個深深的血洞,她蒼白失神的樣子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隻要能換回她的聲音,她的微笑。
臉色蒼白如紙,冰涼的手指抖索得不成樣子,宇文楓僵硬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睛裏是一片片蒸騰的水霧,背脊傳來的一陣陣麻涼凍住了他全身的血液。耳膜轟轟作響,他隻覺得一股股強烈的血腥味翻滾著彌漫了上來,堵住了他的咽喉,讓他難以呼吸。
病房內,靖晚冰無聲地哭泣著,肩膀劇烈地顫抖,她哭得像一個迷失在沙漠裏的孩子。
雙手劇烈顫抖了一下,宇文楓的眼眶灼燒得酸痛,他勉力壓住喉嚨的一口血腥氣,然後慢慢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聽到了推門聲,孫程程怔怔的回過頭去望去,隨即驚了一下。
下一刻,她勉強地擦幹了眼淚,無聲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騰開位子。
宇文楓的眼裏,心底都隻有床上那一抹蒼白無助的身影,身子有些僵硬虛弱,他腳下的步子艱難輕盈,卻沒有絲毫停留,怔怔地快步走了過去。
空寂的沉默中。
無語的哭泣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緊緊地環抱住自己,靖晚冰低垂著眼簾,聽不到她的哭喊聲,卻能看到有一大滴一大滴晶瑩剔透的淚水不斷的滴落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灘出濕潤的水痕。
她靜靜地哭泣著,默默無聞地哭泣著,像一朵被雨水打濕的白色丁香。
停在了床畔,宇文楓微微吸了一口氣,他低下頭去,安靜地凝視著她,目光沉痛地凝視著她,無聲無語地凝視著她,仿佛隻要可以的話,他願意一直這樣站下去。
看著這悲傷壓抑的畫麵,孫程程捂住嘴轉過身去,快步走出了病房,隨手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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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仿佛一切都已經死去,都已經化為過往雲煙。
雙手抱著肩膀,雪白的臉頰著交織著瑩潤的淚痕,長長的秀發散落在身後,靖晚冰怔怔地坐著,一動不動地垂著眼睛,外界的一切事物都無法入她的眼,一切聲音都無法入她的耳,她恍若聾了,也瞎了,隻剩下了一幅沒有任何知覺的軀殼,她失去了靈魂,也失去了一切行動的能力。
時光無語,事態變遷,外界的一都已經不重要了,沒有了生離死別,沒有了悲傷無助,也沒有了絕望空虛,隻有內心深處的死寂和平靜。
宇文楓站在她的身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昔日倨傲淡漠的麵容此刻顯得是那樣蒼白無力,他的胸口愈來愈冰涼,整個人如石雕般僵硬。
專家診療室裏,氣氛很凝重。
沒有風,窗外的樹葉一片一片地掉落了,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幹,直直地刺向冷寂的天空。
“醫生,她是一個歌手,是一個演員,她不能沒有聲音啊!你們一定要幫幫她!”聲音沙啞而淒楚,孫程程怔怔地說,胸口無力地起伏,晶瑩的眼珠子也開始渙散開來。
鄭醫生從病例中抬起眼睛,布滿皺紋的眼角透出沉重的歎息和無奈,“剛才楓少爺也來過,你說的話,他都已經說了,可是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啊!”
“……”轟一聲,孫程程的耳膜忽然一陣轟鳴,雙腿晃蕩了兩下,幾乎跌倒。
“靖小姐的情況真的很讓人痛心,要知道聲帶一旦遭到毀滅性的損傷,就難以修複了,我們院方也聯係了好幾家國內國外的大型醫療機構,征詢了許多專家醫師的意見,可是還是無濟於事……”
腦海裏陣陣刺痛,孫程程的視線一片模糊,她怔怔地後退了幾步。
不!
她不相信!!
晚冰不可能一點希望都沒有!!!
晚冰那麽努力,那麽善良!!!
她還那麽年輕!她還沒有結婚!!她的事業剛剛到達頂峰,上蒼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殘忍地奪走這一切。
為什麽?老天爺會這樣不公平!為什麽?!
走廊冰冷的白色光線下,孫程程拉開診療室的門,頭重腳輕地走了出來,眼前彌漫著窒息的白霧,她唇角蒼白地向前走,心底陣陣恐懼和擔心。
這個萬丈深淵,晚冰能跨過去嗎!!!
——
有些距離,無法用腳走近!在時光流逝中,真愛不會消散,隻會越發濃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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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外的走廊上站立著幾個黑衣貼身保鏢。
燈火璨亮的房間內,進進出出的專家和大夫很多。
虛弱的身子一陣陣滾燙的抽搐,額頭浸出了濃密的汗珠,黑暗中,他緊緊地閉著眼睛。
“晚冰……”即使在昏迷中,即使葬身火海中,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他卻依舊本能地低囈著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
濃濃的白霧中,他拚命地想要抓住她,可是他非常非常努力地跑著,她卻如同踩在雲端的仙子一般,微笑著,伸出手,卻像一陣嫵媚的夜風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去,消失在他模糊不清的視線裏。
“晚冰…!”
“晚冰……!!”蒼白的嘴唇翕動著,發出疼痛低澀的呼喚。
顴骨處一片病態的暗紅,羽子淩的眼皮沉重地閉合著,漆黑的眼睫毛被濃密透亮的熱汗浸濕,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高燒持續不退……”看著體溫計上顯示的數字,一個留著山羊須的中年醫者憂心忡忡地說,臉上是淡淡的苦澀和無奈的淺笑。
病床前,幫羽子淩擦拭額頭汗珠的美豔女孩回過視線來,咬了咬牙,清秀的眼底是冷冽無光的憤怒,“請你們來不是想聽這些廢話,他隻不過是著了涼,你們連這點小病都看不好,還敢自稱什麽醫術精湛!?”話語冷峭刺人,櫻子驀地起身,臉色微微顫抖著,很是生氣。
被小姐這麽一訓斥,專家和醫者們都垂下了眼睛,麵子有些掛不住,卻也不敢出言頂撞。
“哎——怎麽可以這麽不懂禮貌?!”低沉的責備穩穩地從身後傳了過來,抵達眾人耳畔,紅皮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目光寵溺的投向自己的女兒,無聲地笑了笑。
“爸爸——!子淩他都已經昏迷三天了,再這樣下去,腦袋都要燒壞了!”跺了跺腳,櫻子輕咬著貝齒,忿忿不平地低喊。
中年男子似是而非地揚了揚眉,眯起了眼睛,原地踱了幾步,似乎在斟酌什麽情況。
“山本先生,不是我們沒有盡力,而是病人自身的問題,他對任何外界的救助都很排斥,退燒劑對他的身體而言,已經不起任何作用。”
看著先生沉默不語的神情,另一位穿著西裝的助理醫生微微欠身,垂眸解釋了一句。
聽得那樣的話語,櫻子驀地瞪大了眼睛,白皙的俏臉上滿是焦急和質疑,“什麽叫不起作用,你們是說他會死嗎…”語畢,她又兩三步衝到了父親的身旁,抓住了他的胳膊,哀求般的搖了搖,“爸爸,他不能死,我們帶他去醫院吧?他不能再延誤治療了!”
中年男子的臉色凝重了下來,嘴唇抿成沉默的線條,他任由女兒搖撼著,卻始終不曾開口。
“爸爸,我求你了!”咬緊了瑩潤的紅唇,櫻子怔怔地乞求著,晶瑩的目光顫抖得厲害。
她不該帶他來這裏!她應該送他回去!!
是她害了他!!!
如果羽子淩這樣死在這裏,那麽她也不要活了!!
越想越害怕,櫻子心底的那股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