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在看……看什麽!”
似乎有些生氣,他側過頭,瞪了她一眼,又扭過頭,看著窗外,兩隻手緊緊地藏在袖子裏,唯恐被司徒姚再一次瞧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坐在裏麵的人搖頭又點頭,神情沮喪,眼睛雖然一直盯著窗外,但是坐在他身側的司徒姚卻從他緊捉著包袱的手和眼睛的遊離看出他早已走神了。
車子越駛越靠近城裏,車外麵的天色也越來越黑,司徒姚抬手看了手表上的指針,剛好指向五點。她的手機也響起來。坐車的時間有點久,司徒姚一時之間忘記把手機扔到哪裏去了,四處翻找著手機。坐在身側的男人比她還驚慌,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不斷把身子往座位裏麵縮去。
“喂,楚陽,嗯,我還沒到,路上塞車,恐怕還要晚一點才到。”她邊講電話,邊拿眼睛偷瞅那個男人。
男人一直抬頭,盯著她手裏的手機,臉上一臉驚恐,跟剛才他看到窗戶外那些村民一樣的反應。
“恩,好,你就先去吃飯吧,沒事,加班不是你的錯,不用跟我道歉的。”
她掛斷電話時,車裏的人已經差不多都醒了,正在四處摸索著袋子,車子裏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時從前座和後座傳來。麵包味還有其他零嘴的味道在車裏漸漸散開。
司徒姚挑了挑眉,看了裏座的人一眼,又轉開視線,也拆開手裏裝土司的麵包袋,從袋子裏抽出本書,邊吃邊看書。紙張翻頁嘩啦的聲音伴隨著塑料袋拆合的聲音。車子又開始行駛,司徒姚偶爾從書本裏抬起頭,掃了掃裏座的人。
那人胸前緊抱著包袱,雙腿合攏,眼睛緊閉,眉頭微皺,在睡夢中也一副防備的樣子。司徒姚淡淡地掃過他臉上的傷口,又低頭看著手裏的書。
直到車子終於駛進車站,到了目的地,她才將書放回背囊裏,對著眼前的男人,抿著嘴,猶豫了下,終是伸手推了推他。
“到了,該下車。”
男人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她,似乎一時之間忘記自己在哪裏了,聽到她這句話,眼睛慢慢聚焦,緊皺的眉頭慢慢舒緩開,抱著包袱的手緊了緊,便想站起身。
司徒姚突然伸手拉住他。在他防備的眼神中,司徒姚從背囊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他手心。
“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
他微微低下頭,看著手掌心裏的東西,印入眼簾的是幾張止血貼,那止血貼與他平時見到的不一樣,止血貼表麵是淡藍色的,上麵還有些圖案。他握著這幾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貼得到嗎?要不要……我幫你?”
司徒姚說不慣這些話,說話有些停頓。男人沒回應她,隻是低著頭看著手裏的止血貼,司徒姚有些尷尬,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多事,懊惱不已。突然想起他剛才在車上沒吃東西,又想到他那包袱裏似乎沒吃的,從袋子裏拿出一袋沒拆開的麵包,塞到他手裏。
“這是我們公司發的,反正不要錢,我也不想吃。”
說完,轉身,便走下車。
“謝謝你。”
身後幽幽地傳來一句“謝謝”,司徒姚頓了頓身子,又抬步繼續向前走。
她站在路邊,招了輛車坐了上去。她坐上車的時候,那個男人還是站在原地,抱著包袱,有些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陌生的四周,樣子很惶然。
也許她該為這個背井離鄉的男人做些什麽,但是她還是沒再伸手拉他一把。這個城市很冷漠,既然如此,就從現在開始習慣吧,何況,她幫他的已經夠多了,沒義務也沒精力再去管一個旁人的事。
她坐在車上安靜地看著那個男人的身影隨著一旁的樹木慢慢往後退後,在她的視線裏慢慢縮小,變成一個點,最後完全消失在她的眼前。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吧。也許,他會適應不了這個城市的生活,又回家去了吧。司徒姚這樣想著。
拖著一些行李,總算回到了家。她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不太想動。抬頭看了屋裏的一切。這個家的燈從她剛才回來就是暗著,她進屋也沒開燈,屋裏陷入一片黑暗。她動了動手指,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響了許久,她等了許久,也沒有人接電話。
“還在加班麽?”
她自言自語地問著自己。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她有些煩躁,扒了下頭發,扯開衣襟,在黑暗中摸著牆壁,往浴室走去。
隨手按開燈的開關,站在噴頭下,連衣服也未脫,直接站在那裏淋浴。直到全身都濕透了,她的眼睛被水衝的紅腫,仍是站在那裏。
阿姚,公司突然臨時說要加班,我今天還要再忙會,你晚飯自己解決吧。
阿姚,公司派我去美國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阿姚,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要先回公司處理些事。
阿姚……
她猛地一拳砸在牆壁上。閉著眼睛,苦笑著。
掰著指頭數了下,他們自從結婚後,好像彼此都很忙,每次她睡下的時候他才回來,要不就是他睡下了她才回來。每天晚上他們都聚不在一處吃飯和碰麵,每次都是公司有事或者要出差什麽的。連這次也是。也許,下一刻打電話過去,他又是說在公司忙了。
她司徒姚和他楚陽結婚已經有四年了,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超過兩年。
四年啊。
她喃喃自語。
四年的時間,從前的好友現在家裏的孩子都有了,有些還兩歲多。她和楚陽是一畢業就結婚的,卻連比他們晚結婚的老友,前幾天還奉子結婚了。
她側著耳朵,傾聽著周遭的聲音。除了浴室的水嘩嘩地流淌著,室外無一聲音,很寂靜,連房間外風吹過揚起窗簾的聲音都聽得到。是不是該有個孩子來熱鬧熱鬧?若是有孩子在,孩子是不是會站在門外,玩著皮球,小手拍著玻璃門,去廚房偷吃零嘴,把偌大的屋子搞得一團亂呢,或者偷偷推開房門,來他們的臥室搗亂?
司徒姚想著想著,冷峻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淡淡的笑容。
是該和楚陽好好努力造人了。若楚陽答應生孩子,那以後也許真的很有趣了。
夜裏,司徒姚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卻沒睡著,直到門把往上彎,門被打開,一個身影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在軟軟的床邊坐了下來。司徒姚猛地睜開,一把將那人拉入自己的懷裏。
“啊。”
懷裏的人驚訝地輕呼一聲,扭開床頭的小燈。
“阿姚,你怎麽還沒睡?”
“今天在車上睡多了,還不想睡。對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恩。你說,我聽著呢。”
那人拿著大毛巾擦著濕發,偶爾抬眼瞧了她一眼,有些疑惑。
“楚陽,我們生個孩子吧。有了孩子……”
司徒姚話還沒說完,楚陽手上的大毛巾已經掉在地上,他猛地從她懷裏退出來,站起身,將床頭的燈全打開,房間立刻一片明亮。
“阿姚,你為什麽……突然想到這個?我們不是說好了,先把工作做好,然後考慮孩子的事麽?”
楚陽一副很不解的樣子,兩眼直瞅著她。
“楚陽,我們已經結婚四年了,各自的事業也有小成,上次你不是也升做你們公司的主管了麽?”
“可是……我,我才升任主管,要把主管的業務做熟練,你也知道我們公司底下還有好多人在冷眼瞧著我什麽時候做錯事,被貶職呢。阿姚,我們再等等吧,過一些時候就考慮,好不好?”
“具體什麽時候?”
司徒姚沒再輕聲軟語,反而挑了挑眉頭,冷眼瞧著抱著她手臂哀求的人。
“至少也要一年或者半年。”
楚陽雙眼緊盯著司徒姚,直到司徒姚鬆口,點點頭,答應了,他才鬆了口氣。司徒姚想跟他再聊別的,卻發現身側的人已經閉上眼睛,入睡了,呼吸平穩,嘴角掛著個淡淡的笑容。
司徒姚默默看著他的睡顏,腦海一直晃過他剛才驚慌的神情,和此刻他嘴角的一抹笑相比,真的很刺眼。抿了抿嘴,終是沒再開口,扭掉床邊的燈,屋裏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幾天後,楚陽和她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楚陽甚至比她還忙,打電話過去永遠都是忙音,最近晚上也忙得沒時間回家睡覺。
“司徒,你最近怎麽臉色越來越黑啊?”
坐在餐廳裏,司徒姚麵不改色地切著手裏邊的牛肉,完全把對麵的人當空氣,絲毫不理會那個人的一言一行。
“我說,司徒,你家那位不會是又忙得沒時間跟你吃晚飯了吧?看你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哎呀,我還真替你擔憂呢。”
司徒姚挑了挑眉頭。
“閔夏楠,你若是吃完了就快滾吧,不要像蒼蠅一樣在我對麵嗡嗡作響。”司徒姚還是一臉淡然,緩緩吃著東西。
閔夏楠咧開嘴角,不怒反笑。
“看來我說的很對呢。作為你的朋友,我替你默哀。”
說罷,還搖了搖頭,對她表示同情。
“我說你們之間不會出了什麽問題了吧?需不需要讓我家那位去調解調解矛盾啊?你千萬不用客氣哦,想當初我們兩個還是你們的主婚人呢。喂,司徒,你倒是說句話啊,不要顧著吃啊。”
對麵的人終於放下手裏的刀,拿著手巾,擦了擦,才抬眼看著閔夏楠。
“說完了吧?說完就該滾了。你有點影響到我的食欲了。”
“切。”
閔夏楠早已習慣司徒姚這副死樣子,倒是沒在意,看著戴在手腕上的表,上班的午休時間還沒結束,眼睛很無聊地四處亂瞄。餐廳裏麵沒什麽好看的,又看向窗外,一邊對著對麵的人撇了撇嘴。突然眼睛一睜,似乎看到什麽有趣的。
“喂,司徒,你看外麵,對麵馬路那邊那間麥當勞的門口。”
司徒姚正好用完餐,順著閔夏楠指著的方向,也望了出去,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身旁的人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你看,在這麽熱的天派傳單還真是受罪呢。”
她皺著眉頭,幾眼之下,也認出那個人是誰了。
雖然隔著條馬路,但是那個人在夏天裏穿著一身長袖長褲,那衣服洗得發白卻整潔幹淨,她一眼便認出是從那個村裏逃出來,躲在公司來接送她們的車上的那個男人。
這次,這個男人頭上還戴著一頂紅色的帽子,將整個人遮得實實的。她走到落地窗前,遠目對麵。
那個男人手上還拿著一個紫色的袋子,每次一有人從麥當勞裏出來或者經過麥當勞,他就從袋子裏抽出幾張廣告紙,遞給別人,有時候有些人目不斜視直接從他麵前走過,對他手裏的廣告紙視而不見,也有些人會拿。
炎炎夏日下,連司徒姚站在有冷氣直吹的餐廳裏,她也感受得到外麵天氣的炎熱,驕陽似火,直接照射在每個行人的身上,水泥路似乎要著火了一樣熾熱。何況那個穿著一身長衣,戴著帽子的男人呢?
“咦,司徒,你看,那個派傳單的人眼睛好像一直在看著那甜筒呢。你說,他會不會是想吃了?”
閔夏楠也走到了落地窗前,一臉好奇地研究著對麵的門口的人。
聽閔夏楠這麽一說,司徒姚也瞧見了這個細節,那個男人在少人經過時,頭的朝向是對著麥當勞一側的小窗口。那小窗口上麵貼著甜筒的宣傳畫,那裏有些小朋友正站在那裏買甜筒,有三塊半的甜筒,也有顏色繽紛的五塊錢雪糕。
說實在的,男主有點融入我自己的經曆。希望親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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