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拜布爾緩緩推開臥室的房門,窗外是透著紫色的夜空,沒有星光,隻有風在嗚咽。戈曼還沒有睡下,一個人坐在窗口的長椅上麵凝望著窗外,這樣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山崖上麵的天台。
戈曼沒有回頭,但已經感受到他的氣息,第一次覺得這個西西裏島的王者是那般落寞。感覺到拜布爾從身後抱住自己,戈曼沒有把他推開,光裸的脖子觸及到冰涼的眼鏡,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依然把手繞到頭側,輕輕撫弄著拜布爾的頭發,不知何時,脖子間感到一陣濡濕,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默地看著孤寂的山崖。
終於感到身後的人呼吸漸漸平和下來,戈曼低啞著聲音喊了一句:“拜布爾……”
“我可以抱著你睡覺嗎?隻是睡覺。”拜布爾輕輕在戈曼的脖頸間低語,雖然是詢問,可是雙手卻固執地抱緊戈曼的腰肢,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平靜如歌的夜晚,躺在大床上麵的兩個人,擁抱著睡去……
一個身體虛弱,一個心情不虞,累到了極點就企圖沉睡在夢裏麵不要回到現實,一覺醒來窗外仍然是透著紫色,隻是多了一些明暗閃爍的星星。拜布爾醒過來的時候覺得好像籠罩在誰的視線之中,睜開眼睛果然看見戈曼已經醒了,靠著床頭坐在黑暗之中,一雙明眸比窗外的星辰更亮。拜布爾記得最初他就是被這雙眼睛吸引的——沉著的自信,內斂的精明。忍不住伸手要撫上那雙藍色眼眸,卻意外地碰到了左手手指上麵固定的夾板,仿佛被烈火灼燒一般,倏地縮回了手。
“弗朗西斯科說,我不能再做警察了。”戈曼語氣很淡,甚至聽不出什麽情緒,可是拜布爾卻是知道他心裏濃烈的不舍和遺憾,警察這個職業對於戈曼來說比生命更值得珍視。
拜布爾最終還是緩緩握住了戈曼的手,隔著紗布親吻過指尖:“雅沙,我們交往吧,像一對普通戀人那樣。”
“你不用……”戈曼反駁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坐起身來的拜布爾打斷了話語。
“我沒有因為你左手廢了就可憐你,沒有把你當成是雅科夫.杜諾佐夫的替身。”拜布爾雙手握著戈曼的肩頭,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卻能感到他身體輕微的顫抖。
讓人窒息的沉默,讓拜布爾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把發著呆的戈曼狠狠拉到懷裏麵,語氣也變得強勢起來:“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身體被圈在拜布爾的懷中,傷口被摩擦地生疼,戈曼靠在拜布爾的肩頭低聲說了句:“陪我去裏昂總部述職吧。”
“嗯?”有些意外地聽到這個提議,拜布爾疑惑地看向戈曼。
“我去向總部申請退役,把妹妹接到身邊……莫非你怕了?”戈曼輕笑了一聲:“也對,你的證據還在我手上呢……”
“那些證據你要交出去就交出去,抓不到人,有這些證據又怎麽樣?”拜布爾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讓戈曼恨得牙癢癢,想要一拳揍花他的臉。拜布爾卻突然嚴肅起來,手指撫上戈曼的側臉,讓他晶亮的眸子看著自己:“瑪麗安死了。”
戈曼甩來拜布爾禁錮自己臉龐的手,坐起身,背著光的身形突然有種瑟縮的感覺:“拜布爾,即便是我不做警察,我也很難接受你的身份。”
“你愛我嗎?哪怕隻是一點點喜歡的感覺。”拜布爾也爬下床,坐在戈曼身側,低聲問道。
讓人焦慮的沉默,可拜布爾還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戈曼輕輕點了點頭。摸索出床頭的香煙,一縷火光,一線青煙,一點點淡淡的煙草味,拜布爾吐出一個煙圈,側過頭:“即使我被家族除名過,我依然不能放下寇德家的擔子,寇德家敗了,那麽西西裏島,意大利乃至整個南歐的黑道都會出現動蕩。雅沙,你可以不信,但是有我在,可以更好地約束他們。”
戈曼拿過拜布爾雙唇間的香煙,深深吸了一口,明滅的一點猩紅閃亮在黑暗裏麵。過了半響才說了一句:“所以沒有相遇該多好!”
這句話重重撞擊在拜布爾的心上,阿列赫諾死前說寧願當年自己沒有救過他,如今連戈曼也說這樣的話,發狠般把戈曼摁到在床上:“我不許你退出!”唇尋找到同樣溫熱的物體,沒輕沒重地噬咬著。
夾在指間的最後一點香煙落在地板上,燃盡最後一點光芒,又是一室黑暗。戈曼推了推壓在身上的拜布爾,沒有推開便垂下手,任由唇上麵一點點刺痛迷惑心神,他和拜布爾的相遇是錯誤,明明站在對立雙方,應該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卻偏偏生出情愫……
尖尖的虎牙滑過鎖骨附近的傷口,戈曼痛得抽了口冷氣,右手手指穿過拜布爾的黑發,輕輕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口:“其實我說讓你陪我去裏昂述職,因為我希望交出國際刑警徽章的時候,你會陪在我身邊,拜布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拜布爾猛地抬起頭,不確定地盯著戈曼,雙手按著戈曼的肩膀不敢放鬆分毫,過了半響才慢慢問道:“你會留在我身邊,是不是!你不會離開我!”沒有再等待戈曼的確認,拜布爾抱著戈曼在偌大的床上麵翻滾著。
揉皺了床單,弄亂了被子,拜布爾的手指小心翼翼捧著戈曼的臉,一直飄蕩著的心好像在那雙寒星般的雙眸裏麵找到了歸屬。才想要再次親吻下去,戈曼扯了扯拜布爾的頭發:“我餓了……”
差不多睡了一整天,拜布爾自己也覺得肚子在向他抗議,嬉笑著把頭埋在戈曼頸窩:“我也餓了,能不能把你吃了?”
戈曼曲起膝蓋,長腿一伸把拜布爾踹在一邊:“滾!雖然答應和你在一起,但是我證據不會還給你,什麽時候惹我不高興了,你就等著通緝級別再升兩級吧!”
“不給就不給,你去做飯好不好?”拜布爾扯著戈曼的睡衣袖子,可憐巴巴地問。
戈曼覺得拜布爾就像一隻貓,平時趾高氣昂,強勢驕傲,餓肚子或者饞嘴的時候就會放下所有身段,在身邊蹭來蹭去,為了滿足口腹之樂露出小孩子般的本性。戈曼受不了地甩開他的手,擰開床頭的燈,一方小小的燈光明亮了大半個房間,牆上的掛鍾指向十一點,雖然叫醒廚師起來也無可厚非,但戈曼還是習慣自己動手。
兩個人穿著睡衣,穿行過空曠的走廊,潛進了廚房,寇德家的食材總是力求新鮮,冰箱裏麵隻有剩下一些海鮮。拜布爾皺著眉翻箱倒櫃才找到兩個西紅柿和一袋意大利麵,舉著戰利品眼巴巴看著戈曼。
過了幾十分鍾,廚房裏麵就飄起誘人的香味,“墨魚意大利麵!”戈曼用有限的食材做了一盤子看上去賣相相當糟糕的食物。
拜布爾用刀叉攪拌著黑糊糊的麵條:“雅沙,你確定這個東西吃下去不會死人吧?”
“愛吃不吃!”戈曼把盤子拉到自己麵前,嚐了一口,滿足地舔了舔嘴唇。
拜布爾不得不承認,戈曼舔嘴唇的動作比食物的香氣更加吸引他,肚子很快用抗議的聲音阻止了拜布爾的想入非非。戈曼看見他咽口水的動作,善良的本性還是把盤子移到中間,兩個人便就著一個盤子開始狼吞虎咽地搶起墨魚麵,雖然賣相糟糕,但是味道卻非常鮮美。
兩個大男人分食一盤墨魚麵,肚子隻有五分飽,但拜布爾還是心滿意足仰靠在椅子上麵拍了拍肚子,看著戈曼收拾餐桌。
“我不喜歡住在聖城別墅。”戈曼從洗碗機裏麵取出幹淨的盤子和餐具,放在架子上麵。
拜布爾神色一黯,敏銳地捕捉到戈曼眼中的異常:“因為雅科夫嗎?”
“我不會和一個死人吃醋,我隻是不喜歡聖城別墅,太過沉重和壓抑……”
拜布爾抓了抓頭發:“我把克勞迪婭花園送給莫西迪斯那個小鬼了,墨西拿海那邊還有一幢別墅,就是交通不怎麽方便。”
戈曼淡淡說了一句:“等我們從法國回來再說吧。”
“誰說我們要去法國?”拜布爾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戈曼挑了挑眉:“你不陪我去?”
拜布爾伸了一個懶腰:“我把你的頂頭上司弄到意大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