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聽見桂妮妮說的話,辛蕙吃驚,又像是不吃驚。仿佛一切都有預兆似的,她隱隱感覺到一點什麽,從桂妮妮突然來到g市,再到她突然說想去看顧承亮,那個時候,她就有一種感覺,隻是拿不準而已。

“妮妮。”她說。

桂妮妮抹去臉上的淚水,兩人已到電梯跟前,桂妮妮對著她道歉,說著對不起,邊上有其他人過來,辛蕙扯一下她,“我們出去再說。”

兩人走出醫院,來到街上。

g市的二月,很寒冷。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裹著厚厚的冬衣,她們在街邊攔了一輛的士,還在過年,司機的車裏放著喜氣洋洋的恭喜發財,辛蕙對g市也不是很熟,於是問司機那裏有休閑咖啡館,在恭喜發財的循環歌聲中,司機把她們送到了一家茶餐廳。

兩杯拿鐵,兩人慢慢喝著,開始了談話。

很多愛情的開始,最初可能都是無意的。桂妮妮的愛情,是從同情開始的。當她大清早打開房門,看見不知道是不是在走廊裏坐了一夜的顧承亮,再到後來辛蕙和顧承亮分手,她替辛蕙把他送去車站,那一路的沉默,和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都讓她動了惻隱之心。

她一次次看見他黯然失魂的樣子。偏偏這個男人還很隱忍,從來不說什麽。

那時候她還沒有愛上顧承亮,她隻是同情他。

什麽時候開始,同情變成了愛情,她也不知道。她告訴辛蕙自己一次次的印象。

“你失蹤的時候,他們兩個都來找你。你老公那時候很焦急,他隻想知道你在哪裏,他一次次請我吃飯,就想從我嘴裏套出話來。後來顧承亮也來了,他找到我,卻隻問了我一句話,問你好不好。我說很好,他就再沒問了。他也請我吃飯,可那天他卻喝醉了。”

“那個時候我就嫉妒你啊,兩個這麽好的男人,為什麽我就遇不到呢?他喝醉以後,我送他回賓館,路上他把我當成你,對我說,辛蕙你嫁給我好不好,辛蕙你嫁給我好不好,搞得那個出租車司機都勸我答應他。我說我不是那個人啊。司機還說,你答應他吧。”

她喝一口咖啡,說著這個笑話。

“第二天,他自己酒醒了,給我打電話道歉,我跟他沒什麽可聊的,隻能聊遊戲,每次一聊,我都受益匪淺,後來就拜了他做師傅。你知道他是搞遊戲出身的,打起架來英俊瀟灑,我可能是那時候愛上他的。”

“守株待兔的狐狸。”桂妮妮告訴她,“這是他遊戲裏的名字。剛剛,我隻是受不了他看你的那種眼神。”

“你不會怪我吧?”桂妮妮問她,“我愛上你前男友,你還能和我做朋友麽?”

她一向這麽直爽,辛蕙也不能對她陰奉陽違,她實話實說,“妮妮,如果你真和顧承亮在一起了,我會祝福你們,但以後,恐怕我和你會疏遠,我想你能理解,也許不需要我說,你自己都會和我疏遠,是不是這樣?”

“我想到了。”桂妮妮笑一下,笑容多少有點不自然,“我想到是這種情況。”

“但愛情是最不受控的東西,能管住的,從來都不是愛情,所以你還是會喜歡他,是不是?”

“是。”桂妮妮誠實地點頭。

“你剛才問我會不會怪你,現在我回答你,我不會怪你。你還問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我現在也回答你,我一直當你是朋友,現在是,將來也是,但是,我們得疏遠了。”

“我知道。”桂妮妮嘬一口咖啡,笑容有點難受,“我早就想到了。”她道歉,“對不起,蕙兒。”

辛蕙笑著看她,“不必道歉,我能理解你,色字當頭,什麽都得靠邊站,何況我這個朋友?”

桂妮妮有幾秒沒說話,像是很難過,可是忽然,她又變得活潑起來。

“幹嘛說得這麽嚴肅,好像我們兩個明天就要絕交似的。也許到最後,一切都和原來一樣,這個世界上,隻是多了個失戀的老處女而已。愛上一個心裏裝著別的女人的男人,從來都沒有好結果。也許到最後,我可能還會把我斑斑駁駁的心,拿給你看,那個時候,你別嫌棄我。”

她說到最後,聲音已有些脆弱,辛蕙裝作沒聽出來。

兩人從咖啡館出來,天色還不算太晚,桂妮妮說:“今天咱們兩個約會吧,g市有什麽好玩的地方,你帶我去玩玩。”

辛蕙對g市也是一抹黑,但以前她常聽沈宏光和顧承亮說起g市的幾個景點,於是趁著這個機會,帶著桂妮妮就去尋訪了g市的一座高塔和一座園林。這一玩就到了晚上,虞柏謙要是不打電話來,辛蕙說不準就和桂妮妮一起在賓館裏過夜了。用桂妮妮的話說,就是重溫一下兩人的同居歲月。可這個計劃被虞柏謙破壞了。

她告別桂妮妮,從賓館裏走了出來。

虞柏謙的車子就停在賓館門口,她上車,車就啟動了。虞柏謙也知道她陪著桂妮妮玩了一下午,他還有點想不通,“幹嘛這麽急,她還要呆兩天的,明天你再慢慢陪她玩,為什麽要趕在天黑的時候去。”

辛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虞柏謙問她,“怎麽了?有什麽話不好說?”

她這才告訴他,“明天不用我陪,她到g市,不是來玩的。”

“噢?”虞柏謙微微的詫異,“她有事才來的?”

“是。”

“你是不是有話沒對我說?”虞柏謙很敏感。

辛蕙歎一口氣,知道瞞不住他,“桂妮妮愛上了顧承亮。”

虞柏謙半晌沒言語,看來也是有點震驚,然後他忽然搖頭笑著,“顧承亮還真是招人愛啊,一個兩個都自動撲過去,我妹這邊才剛剛結束,又有人補上去了。”他揭辛蕙的老底,“你以前也是,追一個男人,追成那種樣子!從來都不看我一眼。”

辛蕙扭頭看他,“你說什麽呢?”

他笑了,“想起你那時候的傻樣,真夠傻的。”

“喂!”辛蕙抗議著,其實心裏很想他再說說那時候的事情,他卻閉口不提了。

到家裏,多多已經睡了,因為是睡在虞柏謙爸媽的房裏,辛蕙沒能看見兒子。奔波了一天,她去洗個熱水澡,虞柏謙跟著來湊熱鬧,她小月子還沒結束,其實不能這麽累的,虞柏謙責怪了她幾句,便在蓬頭底下抱住了她。

他還不能動她,隻能不停地撫摸她,水從她身上流瀉而下,肌膚就像綢緞一樣,每一把都像要從他手裏滑出去。他隻是摸不夠,親著吻著,把她摟在懷裏,辛蕙後來忍不住反抗,說:“你不是讓我早點休息的麽,再這樣下去,這個澡就別想洗完了。”

他這才罷手。

桂妮妮在g市呆了兩天,這兩天辛蕙基本沒有打攪她,也沒有問她在幹什麽,直到離開前,桂妮妮才給她打了個電話。

接到電話,辛蕙就急急忙忙趕到車站,桂妮妮乘坐的動車即將開始檢票,兩個人隻來得及說幾句話。桂妮妮告訴她,“我失戀了。”辛蕙微微愣怔的一刹那,桂妮妮就笑著說:“我告白了,但被他拒絕了。”

辛蕙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聽著。“可能就因為我是你的閨蜜,他才不接受我。”

桂妮妮好像並不是太難過,“他的心裹了厚厚的殼,也許過幾年,我再試一下,可能還有機會。”

辛蕙開始同情她了,“妮妮。”

桂妮妮笑一下,“我知道,你什麽都不用說,就像你當初執意生下多多,我也會對自己的每一個決定負責,至少目前是這樣的,未來誰也說不定,我也不知道幾年以後的自己會是什麽樣,也許那時候,我已經改變了。”

她說:“我還會來給你做伴娘,你不會因為我愛上顧承亮,就變卦了吧?”

“我等著你來。”辛蕙說。

正月十五還沒過完,辛蕙本來想回一趟煙城的。她剛和虞柏謙提了一句,他就說,不如把你爸媽接過來,反正舉行婚禮的時候,他們也要過來的。

他說幹就幹,當天就讓周申去了煙城,第二天,辛蕙的爸媽就到了g市。

辛蕙帶著兒子在她和虞柏謙的家裏等父母。幾天前,在電話裏,她已告訴了老媽,多多不是顧承亮的孩子,而是虞柏謙的孩子,老媽幾乎是喜極而泣。多多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在乎的並不是多多是誰的孩子,而是多多可以和親生父親在一起。

兩個老人高高興興地到了g市,一進門,先就把寶貝外孫抱在了手裏。多多見了外公外婆,也很開心,張著小嘴外公外婆叫個不停,三個人笑了不到三秒鍾,辛蕙媽媽就驚呼一聲,“這是怎麽回事?”

辛蕙早就知道自己會挨罵。

多多眼角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但卻留了一道淺紅色的疤痕。他的小臉白白嫩嫩的,這一道疤痕就顯得尤其突兀。每個看見的人,幾乎都要問一聲。辛蕙一直心疼,虞柏謙和他父母也是這種心情。每個人都恨不得回到那一天,讓這件事不發生。

金秀春現在是最後悔的,因為那時候她對多多幾乎是視而不見。她專門讓人從國外帶回來了最好的除疤痕的精華液,讓辛蕙每天幫多多塗,但一時半會兒的,疤痕還是消不掉,醫生說,至少得半年、或一年以後,才會慢慢看不見。

所以老媽一秒鍾就開始罵人,辛蕙隻能乖乖地聽著,連虞柏謙也不敢吱聲,還是辛蕙爸爸勸住了她,虞柏謙也急忙向丈母娘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辛蕙媽媽才收了怒氣。

兩個老人圍著外孫,左看右看,心疼得不行。虞柏謙也是心有餘悸,背著辛蕙的爸媽,對辛蕙說:“幸虧是我的兒子,要不是我的,簡直沒法交代了。”辛蕙想了下那個情景,還真是的,如果還以為是顧承亮的孩子,老媽隻怕會立馬抱著多多哭起來。

離舉行婚禮還剩半個多月,婚禮的請柬都已經發了出去,辛蕙這邊沒幾個人,隻有幾個同學。沈宏光是肯定會到的,她給唐曉月也打了電話,也請她做伴娘,唐曉月說:“好啊,我能不能帶男朋友來?”

辛蕙這下驚訝了,“男朋友?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唐曉月很不滿,“你都嫁人了,我找個男朋友,有什麽好奇怪的?”

辛蕙連忙認錯,“好好好,我錯了,你趕緊把他帶過來,讓我好好看一看。”

婚禮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辛蕙的婚紗卻還沒有著落。說起來都要怪虞柏謙,本來辛蕙在g市找了一家婚紗店的,結果帶虞柏謙過去一看,立馬就被他否定了。然後他決定帶她去香港。

偏偏他這兩天有事,辛蕙隻能等著。

行程終於定下來。臨行前一天,辛蕙帶多多去看爺爺奶奶,自從她爸媽來了以後,她已住回了她和虞柏謙的家,這次再來,她發現虞少虹回家了。

兩人在客廳相遇,對視了足足半分鍾。然後虞少虹一扭身上樓去了。金秀春剛好也在客廳,目睹了這一幕。看著女兒離去,她對辛蕙說:“她不懂事,我和你公公已經教訓了她,你心胸放寬點,別和她計較。”

辛蕙隻能應承一聲,金秀春並不知道她的流產也是虞少虹造成的。對虞少虹能回家,她一點也不意外,無論虞少虹做了什麽,她都是這個家庭被寵壞的女兒,隻要不是不可挽回的後果,辛蕙知道,她最終都會被原諒的。

第二天,辛蕙跟著虞柏謙去往香港,飛機一起飛,她看著窗外,飛機正在穿越雲層,在地下看著厚厚的雲,在天上卻隻是像霧一樣的東西。空姐送來飲料,辛蕙要了一杯果汁,虞柏謙卻要的是紅酒,兩人剛喝了一口,前排有人回頭看他們。

座椅的椅背很高,那個人隻露出一雙眼睛,但看頭發,應該是個女孩。她看著虞柏謙,又看了辛蕙一眼,眼裏就露出詫異地眼神。然後她叫了一聲,“a11en?”

虞柏謙正低頭看著手裏的雜誌,聞聲抬頭,那女孩的臉就整個露出來,“a11en,真的是你。”

虞柏謙過了幾秒才認出她,“海欣?”

海欣就笑得很開心,“你還認得我,不容易啊。”虞柏謙也笑,“說什麽呢你,我記性有這麽差?”

女孩圓圓臉,一雙杏眼顧盼生輝,嬌嗔道:“剛認識的時候,我見了你幾次,你都記不住我,你還好意思說。”

虞柏謙就笑,問她,“你也去香港?”

“是,我在那邊有個工作。”這個叫海欣的女孩,一邊和虞柏謙說著話,眼睛卻看著辛蕙,嘴裏的話,卻是對著虞柏謙說的,“她不是晏菲吧?”

那兩個字一落入辛蕙的耳朵裏,她就一激靈。虞柏謙也怔了一下,扭頭看了辛蕙一眼,還沒回答,海欣又說:“你看我糊塗了,她當然不是晏菲,晏菲已經……”她收住了。

“我給你介紹一下。” 虞柏謙接過話頭,“這是我老婆,我已經結婚了。”海欣瞪大眼睛,看著辛蕙,隔了一會兒才笑起來,“真的嗎?那恭喜你了。難以想象,你也結婚了。”

虞柏謙笑著,又對辛蕙介紹她,“這是我在美國上學時的朋友,叫海欣,以前,她是……”他像是故意停住的。

海欣白他一眼,“想說隻管說,何必吞吞吐吐的,以前,我是陳岩澤的女朋友,這句話,說出來也沒什麽丟人的。”虞柏謙就大笑起來,隻是這是在飛機上,他的動作誇張,但笑聲卻很收斂。

辛蕙頓時就明白了,難怪這女孩會認識陳晏菲,她向海欣問好。這姑娘有點缺心眼,就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她要是計較的話,她都可以和虞柏謙吵一架了。

晏菲,這名字她隻聽過一次,卻牢牢記住了。這個讓虞柏謙愛上她的女孩,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