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歌顧開門
顧清歌,顧開門
夏晴小巧的瓜子臉上寫著明顯的失落。
她本身就瘦,穿著醫院的病服,躺在那裏,活像個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如果不是過於豐盈的胸部支撐著巨大的病服,還真以為她是個孩子。
“建亭,夏楠她已經死了,難道你忘記了嗎?”
她不甘心,憑什麽她比夏楠認識霍建亭還要早,最後卻是霍建亭愛上了夏楠?
如今,夏楠不在了,又跑出來一個顧清歌。
為什麽世界上所有倒黴的事都讓她碰上?
三年前,夏家無權又無勢,麵對霍天齊的威逼利誘,隻好選擇拿了一筆錢離開N市。
如今三年已過,夏家再不是當年的夏家。
搖身一變,夏長河已然是N市副市長,雖然隻差一步,可那一步夏家已是穩操勝券。
霍建亭整個人陷在黑暗裏,由於光線微弱,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覺得他高大挺括的身軀越發冷漠。
病房裏的空調開的很高,卻不足以讓屋子裏的溫度升起來。
“夏晴,身為楠楠的姐姐,在你提到妹妹的時候,不應該傷心難過的嗎?”
緊抿的唇微微張合,他依舊陷在黑暗裏,沒有動。
卻仿佛有一把刀架在了夏晴的脖子上。
她不禁打個冷戰。
房間裏一片沉默。
微稀的月牙透過窗戶把稀薄的月光灑進來。
那麽清冷。
“夏晴,我之所以來照顧你,是看在夏伯母的份兒上,夏伯母是楠楠的母親,你是楠楠的姐姐,對於楠楠的親人,我責無旁貸。”
“但,也隻是僅此而已。”
“你…”
“明白嗎?”
病房裏的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臉,聲音卻字字透徹。
想不明白都難。
夏晴翻個身,背對著霍建亭,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半眯著。
霍建亭緩緩起身,來到窗前,俯看一地夜色,黑暗把他映襯的越發寂寥清冷。
很多時候,他是孤獨的,自從夏楠離世,他再難找到一個可以傾吐知心話的人了。
越孤獨就越孤獨。
除了月惜晨和他組織裏執行任務的隊友以外,他幾乎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
月光很好,彎彎的月牙掛在半空中,並不是特別亮,卻足以照亮樓下的人。
一個女人。
他所熟悉的一個女人。
顧清歌。
她正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棕色的長風衣在月光下顯得那麽清冷。
那個男人,是一個溫柔如水嫉妒的讓他抓狂的男人。
葉卓燃!
很多時候,他都想把葉卓燃揍一頓,再把顧清歌給搶回來。
可是,想到那一次因為自己和葉卓燃打架,而致命顧清歌受傷的事,他心裏就一陣陣難過。
受傷的人,從來就不應該是顧清歌。
可他卻總是在她眼裏看到最深的哀傷。
是不是,她哀傷的源泉正是他自己?
走神的空當,顧清歌已然朝著病房大樓過來了,他急忙退後一步,把自己隱在夜色裏。
下意識的,眼下這種情景,他不想讓顧清歌看到。
他怕她會傷心難過。
顧清歌和葉卓燃吃完了飯,便一門心思想著病房裏的夏晴。
看霍建亭的樣子,應該和她很熟悉。
這個熟悉,熟悉到哪種地步呢?
雖然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可夏晴美好的笑臉一直浮出在她視線裏。
盡管葉卓燃說了很多笑話來逗她笑,希望可以趕走她心頭的陰霾。
但,他還是失敗了。
顧清歌說今天夏晴剛動完手術,她還要再查一次房才能放心。
毫無成就感的葉卓燃隻好認命,把顧清歌又帶回到醫院。
“像你這麽盡職盡責的醫生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
顧清歌笑笑,“你不也一樣嗎?”
“放棄國外那麽優厚的條件回國,還躋身在這麽小的醫院裏,真是明珠暗投。”
葉卓燃想去握她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的避開。
他遲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望著顧清歌冷清的背影,“清歌,你這一輩子,就準備這樣過嗎?”
顧清歌知道他在說什麽,整個人僵在原地,那懸在半空中的腳卻怎麽也邁不出去。
“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愛你、疼惜你…”
葉卓燃說的話,顧清歌不是不明白。
但,有些事情,連自己都做不了主的事情,又憑什麽相信別人?
“葉學長,有些事情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又怎麽讓別人來說服我?”
她是顧清歌,是水瓶座的顧清歌。
一旦愛上一個男人,這一生,她都會愛著那個男人。
無論那個男人愛不愛她,她都會愛。
生命不息,愛他就不會停止。
葉卓燃沒有說話。
隻是默默的轉過身去,點燃了一根煙。
明明離顧清歌那麽遠,他卻還是很禮貌的問她,“可以嗎?”
顧清歌點點頭。
站在原地望著他。
他穿一件灰色的開司米風衣,風衣很長,足足有她整個人那麽長,穿在葉卓燃身上,卻一點拖遝的意思都沒有。
反而將他襯托的越發的幹練。
純黑色的圍巾,淺棕色的皮鞋,黑色的筆挺西褲。
怎麽看,葉卓燃也是個卓爾不凡的名門佳公子。
可他怎麽偏偏就對她這個結過婚的女人放不下?
有些事情,是不是說清楚了,就不會再讓他越陷越深?
“葉學長,別再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我…負擔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這些話說出來的。
她隻知道,霍建亭要她承受過的痛,現在,她正讓葉卓燃承受著。
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一點抽完了手中的煙,一點一點將那苦澀的話語消化。
葉卓燃突然就衝過來,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勒死她一般的抱住她。
“小歌子,你…好狠的心…”
他幾乎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在夜幕中急切的尋找著她的唇。
“你怎麽…”
“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他發瘋一般的找到她的唇,狠狠吻上去,不留絲毫給她逃跑的餘地。
顧清歌掙紮。
她不知道為什麽葉卓燃會變成這樣,她隻知道,那帶著微涼的煙味的唇,刀一樣的割著她的心。
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是不是霍建亭加注在她身上的痛,她也要找個人來承受,心理上才舒服一些?
不不不!
不是這樣的。
她隻是不希望葉卓燃越陷越深。
她不希望傷害這個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可她還是傷害了他。
他的吻熾熱而強勢,她用力推他,卻怎麽也推不開。
“學長,放開我…”
情急之下,她急得快要哭了。
葉卓燃才放開她。
“對不起…”
他沙啞的嗓音於她來說,是無聲的鞭策。
一顆本就愧疚不已的心,越發的潰不成軍。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微腫的唇瓣輕輕吐出幾個字,卻是那樣薄情。
葉卓燃甚至懷疑,他怎麽會喜歡上這麽一個寡情的女人?
終於忍不住還是把她抱在懷裏。
“不用道歉…”
“感情的事,你不需要道歉…你不是過錯方…”
顧清歌嚶嚶的哭著,幾乎要哭斷了氣。
在葉卓燃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
顧清歌就是這樣把自己的心捧出來給霍建亭踐踏的。
而今,自己也這樣踐踏著葉卓燃的心。
原來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可那個時候的自己是那樣孤勇,以為隻要自己再勇敢一點,再往前走一點,就能讓霍建亭愛上自己。
卻不知,不過是給了他更加看低自己的機會罷了。
被人禁錮著的壓迫感突然消失,一雙帶著怒意的眸子落在她眼睛裏。
“顧-清-歌!”
一個字一個字叫著她的名字。
仿佛要把那名字連人一起嚼碎了一般。
顧清歌抬眸。
眼前是霍建亭深不見底的黑眸。
他正站在她和葉卓燃中間,隔開了她和葉卓燃。
擋住了葉卓燃看她的視線,也擋住了她看葉卓燃的視線。
她看見他隱忍的拳頭,亦看到他額際突起的青筋。
一度以為,霍建亭的拳頭會這樣砸在自己身上,卻不想,他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一雙蚴黑的眸子落在自己臉上,帶著盛怒。
卻,沒有發作。
這一刻的霍建亭處在盛怒的邊緣,他真的很想很想把葉卓燃狠狠揍一頓。
可是想到上一次和葉卓燃打架,受傷的是顧清歌,他又隱忍了下去。
他不想打顧清歌。
也不想罵她。
之前才告訴過自己:女人是用來疼的。
隻有對她好,她才會一輩子不離開你。
霍建亭的拳頭漸漸鬆開,恢複成平時的樣子。
隱忍的怒氣也跟著消下去,再開口的時候,他已經恢複如常。
“清歌,跟我回家吧…”
顧清歌沒有說話。17281785
於她來說,這樣的霍建亭是陌生的,
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從來不知道除了朝著她吼不會做別的的霍建亭,竟然會這樣小心翼翼。
回家…
多麽誘/惑人的字眼。
可惜,她已經沒有了家…
顧清歌張了張嘴,話還沒有說出來,便又隱入沉默裏。
她和霍建亭,還有家嗎?
見她不說話,霍建亭有些著急。
可月惜晨的話還回響在耳邊。
要對她好…
於是,他耐心的站在那裏,靜靜的等待著。
由於剛才病房裏的空調打的很足,他已然脫了外套,精碩的上半身隻穿著一件襯衫和同色係的V領毛衣。
看到葉卓燃吻上顧清歌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衝了過來。
坦白說,他真的很想揍葉卓燃。
但有一點,他一直不停的在告誡自己:就算是要揍葉卓燃,也不能在顧清歌的跟前揍。
以為顧清歌沒聽到,他又說了一遍。
“清歌,跟我回家…”
站在霍建亭身後的葉卓燃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仿佛被刀割一般。
雖然顧清歌沒有說話,但他知道。
其實,在她心裏,早就做好了決定。
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水瓶座的女子這一生隻會愛一個男人。
既然愛上了,就不會再愛別人。
他仍然不死心的站在那裏,等待著已經昭然若揭的結局。
“建亭,你怎麽下樓了?”
“也不穿上外套…”
“這外頭多冷啊…”
細細柔的女聲飄出來。
顧清歌和霍建亭都是一滯。
四目相對。
顧清歌後退兩步,避開霍建亭冰涼的指尖,迅速逃離。
“清歌…”
霍建亭不死心的看著她逃離的背影,妄圖解釋些什麽。
顧清歌卻是直接奔到了葉卓燃身後。
葉卓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夏晴的出現,恰到好處。
這會兒,她正佝僂著腰身,拿著霍建亭的外套站在風口裏。
風很大,吹著她碩大的病服,更顯得她細瘦。
病服的領口開的很大,露出她光潔而高聳的鎖骨。
她沒有穿鞋,赤著腳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整個人在打著哆嗦。
小小的腳趾因為寒冷而收縮在一起。
那樣淒涼,惹人憐愛。
“你是病人,快回去!”
霍建亭已經沒有辦法再去追逃走的顧清歌。
因為剛做完手術的夏晴真的不能這樣。
他不能不管。
畢竟,她是夏楠的姐姐。
如果她再出什麽意外,百年以後,等他到了那邊,無法麵對夏楠。
他終於停下追逐的腳步,改成快步來到夏晴跟前。
奪下她手中的外套,把她包裹起來。
什麽話也沒有說,抱起她,朝著病房走過去。
整個過程,他都是背對著顧清歌。
顧清歌覺得自己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兒。
又腥又甜。
也許,一張嘴,真能吐出一口鮮血來。
她咬緊了下唇不讓眼淚湧出來。
卻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小心翼翼的抱著夏晴一步一步走回病房。
那樣溫柔。
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溫柔嗬護。
“想哭就哭出來。”葉卓燃一伸手,就把顧清歌攬進了懷裏。
親眼目睹心愛的男人那樣溫柔的對待另一個女人。
誰都受不了。
伏在他懷裏的顧清歌沒有抬頭。
如果她稍微抬一下頭,就會看見葉卓燃眼中的釋然。
還好…
還好,夏晴及時出現。
如果,不是夏晴出現,他真的很難想像後果是什麽。
如果夏晴沒有出現,現在的顧清歌一定是坐在霍建亭的車上吧?
不過,還好。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一次,顧清歌很平靜。
她沒有哭。
很快就從葉卓燃的懷抱裏解脫出來。
一臉平靜。
絲毫看不出半分傷心。
“學長,麻煩你送我回家,可以麽?”
她仍然還在笑。
雖然她努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但,葉卓燃知道,她在乎。
越是在乎,就越要裝成不在乎的樣子。
殊不知,隻會讓他的心更疼。
他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的替她打開車門,把她安置在後排座位上。
自己,則是坐上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車廂裏沉默的讓人想逃。
葉卓燃掏出了煙,卻又放了回去。
想緩和一下車內的氣氛,無奈之下,打開了收音機。
堪堪正唱著讓人心酸的情歌。
我已經相信有些人我永遠不必等…
所以我明白在燈火闌珊處為什麽會哭…
你不會相信 嫁給我明天有多幸福
隻想你明白 我心甘情願愛愛愛愛到要吐…
那是醉生夢死才能熬成的苦…1avmt。
顧清歌一直很喜歡這首歌,每當她愛霍建亭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哭的時候,就會聽這首歌。
如今聽來,卻正中歌中唱的那樣。
有些人,她已經永遠不必等。
車子勻速在蜿蜒的公路上平穩的行駛著,一如她現在漫無目的的心。
霍建亭,我不會再等你了…
這些年來她用眼淚熬成的苦已經足夠多。
既然不愛,那就徹底的放手吧…
回到自己家的樓下,她並沒有邀請葉卓燃上樓,甚至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就轉身匆匆上了樓。
葉卓燃站在那裏,目送她上樓。
其實他心裏清楚。
這一次,顧清歌受了很嚴重的刺激。
就算他強行要陪她,結果也是適得其反。
倒不如給她點時間和空間,讓她冷靜一下。
很快,他便離開。
男人也會疼,也會累。
他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清理一下思路,再想想接下來要怎麽辦。
顧清歌洗漱過後,躺在床/上。
今天那一幕太震撼,她一時之間有些回不過神。
是什麽力量讓一個剛做完手術的病人不顧身體衝出來?
如果夏晴不愛霍建亭,她根本不會這麽做。
可以肯定,夏晴愛霍建亭。
否則,她也不會在手術前要自己離開霍建亭。
這會兒,她突然有些邪惡的想,如果當時自己不走到葉卓燃身後。
而是逼霍建亭在她和夏晴之間做一個選擇。
他會如何選擇?
是選擇自己?
還是選擇夏晴?
答案不言而喻。
晴著個撐活。一定是夏晴!
所以,在她沒有看到結果以前,匆匆離開。
不給自己傷心的機會。
霍建亭,既然你的選擇是夏晴,那麽,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反反複複,夏晴那張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臉一直在腦海中浮現。
一個女人,要有多勇敢,要有多愛霍建亭,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連身體都不顧了。
顧清歌承認自己不如夏晴勇敢。
如果換成是她,她一定不會這麽做。
至少她愛自己的身體,勝過愛那個男人。
愛情從來不是全部生活,可有好的身體,才會有好的生活。
如果連好的身體都沒有了,又怎麽生活下去?
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數羊已經數到了幾萬隻,可她還是毫無睡意。
當當當…
傳來敲門聲。
顧清歌一個機靈,從床/上坐起來,打開了床頭燈。
伸長了脖子往門口望過去。
“誰?”
“顧清歌,開門!”
門外傳來熟悉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