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番外2

兩年後,清明節。

天上細雨蒙蒙,穆燦低頭在簇新的墓碑前放下了手裏的兩束花,旁邊的陸軒打著傘,眼神哀傷地望著這兩座緊緊靠在一起的墓碑。

穆燦站了起來,與陸軒並肩而立,望著兩座墓碑上的照片,微微地歎了口氣。

陸軒伸手輕輕攬住他,視線慢慢變得模糊,低聲道:“父親,老師,在另一個世界的你們會不會感覺幸福些呢?”

穆燦用哽咽的聲音低低道:“會的。”

陸軒抬起了頭,眼望著雨霧蒙蒙的深處,兩行清淚蜿蜒而下。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更緊地抱住了穆燦。

時間回到兩年前葉東出殯的那一晚,陸淩風倒在了葉東家的浴室裏。

陸軒心急如焚地抱著他衝入醫院,強大的醫術加上及時的治療,陸淩風被搶救了回來。

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一個人獨處。

當第二天陸軒和陸母帶著早飯推開VIP病房的房門,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時,心都狠狠地一揪,不好的預感就像滴入清水的墨汁漸漸滲透內心的每一處空隙。

傍晚的時候,他們終於在北大的未名湖畔找到了背對著他們的陸淩風。

穿著一襲黑衣坐在冷風裏的陸淩風,背影裏有著濃鬱的悲傷,像是未名湖裏化不開的冰層。

他原本濃密而黝黑的頭發全部白了,在風裏淩亂地拂動。

陸母的腳都軟了,扶著陸軒幾乎站不直,她的視線完全模糊,望著陸淩風的背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怔怔地落著淚。

“爸……”陸軒的聲音悶悶的,像是被冷風壓抑住一般。

陸淩風聞聲轉過頭來,眯眼望了望兩人,突然淡淡一笑,又轉回了臉:“你們來了。”

陸軒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淚來,這樣的陸淩風,這樣的父親,他從來沒有見過。

那個嚴肅的、一絲不苟的、高高在上的父親,怎麽會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冰涼的石頭上任冷風吹亂他的衣裳和頭發呢?

他心如刀割,因為過於難受反而有點麻木,帶著母親走上前,在陸淩風旁邊的石頭上坐下,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

“從前他一直想帶我來未名湖看看,這裏是他母校最美的地方,可惜我一直忙得沒有時間,那個時候我總以為明天還有許多時間……”陸淩風淡淡地說著話,臉上的表情帶了一點甜蜜,又帶了一點憂傷,“我終於來到這裏,可是他卻已不在我的身邊。”

“淩風……你不要這樣……”陸母嗓音沙啞,幾乎無法完整地說出話來。

陸淩風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愧疚:“對不起,這麽多年,終究是我負了你。”

“我不怪你的……”

“我們離婚吧,你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陸淩風的語氣平靜地完全不像是個因哀傷而一夜白頭的人。

“爸——”陸軒痛苦而糾結地望著他。

陸母哭倒在陸軒的懷裏。

陸淩風又笑了,這一次,他沒有再說話。

婚,自然是沒有離成。

三天後,陸淩風又回到了美國。一切好像又恢複了正常,除了那一頭的白發,陸淩風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井井有條地處理著公司的事務,準時下班,假日的時候甚至還會陪外孫一起遊園。陸母跟著他一起到了美國,她和女兒女婿都在一旁觀察著他,但是他的眼裏再也沒有出現過哀傷,仿佛那個死去的人真的在他心裏死去了一樣。

他好像忘記了有關於他的一切。

再痛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消逝也會慢慢淡化、退卻吧。

無論多重的傷口,時間也會將之慢慢愈合吧。

陸母感到欣慰,雖然陸淩風甚至比以前還要對她更冷淡,但是至少他還在她的身邊,她已經心滿意足。

這麽多年,凝望陸淩風的背影和冷淡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無法割舍的習慣。

他是這樣一個強大而睿智的男子,也隻有這樣的人才配與她站在一起,她無法想象沒有他的生活。

又一年的春天如約而至,萬物複蘇,大地一片欣欣向榮。

花開花落的季節,新生命在悄無聲息中誕生。

陸淩風一如往常般在清晨的陽光裏站在滿院的落花中間,望著遠處靜靜地發呆。

“外公,外公,你看我的新玩具!”從別墅裏歡快地跑出來一個小男孩,手裏獻寶似的高高地舉著一個小玩意兒。

突然,他尖叫了一聲,嚇得大哭了起來。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急忙出來。

陸母尖叫一聲:“淩風!”

陸淩風的胸前一片血紅,他靜靜地站在院子中央,臉上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仿佛解脫,又仿佛是期盼。

小軒,你還記不記得,年輕的時候,我們約定過要共度百年,誰若先死,奈何橋上等幾年。

已經一年了,我就要來了,你,有沒有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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