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學第一天
第三章開學第一天
第二天早自習，當穆燦把書還給陸軒的時候，陸軒非常吃驚，忍不住問道：“不好看嗎？”
穆燦麵無表情地說：“好看。”
陸軒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也不以為意，繼續問他：“那你為什麽不看了？”
穆燦淡定地說：“我已經看完了。”
“什麽？你已經看完了？難道你昨天晚上沒睡覺？”陸軒的嘴巴張成了O型，不得不吃驚了，要知道他當初看《基度山伯爵》的時候斷斷續續地少說也看了二、三天啊，怎麽穆燦居然一天就看完了？
他卻不知道因為錢少的緣故，穆燦很早以前開始就學會了一目十行的看書方法，這樣再厚的書他也很快就能看完，就不必多付一天的費用。
人的大腦是很神奇的，隻要你訓練它、壓榨它、逼迫它，你就會發現原來它還可以做到這個程度。穆燦就是活例子。
“你還有書嗎？”不理會陸軒的驚訝，穆燦直接轉開了話題。
陸軒這個天才做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對著穆燦伸出大拇指道：“你厲害！我還有書，不過沒想到你看的這麽快，今天沒帶，明天再給你拿來。”
穆燦點點頭，因為書看完了，沒事可做他便趴在了桌子上開始睡覺。
此後，陸軒每天給穆燦帶兩本書過來，有時候是中外著名小說，有時候是《資治通鑒》、《三國誌》這類史書，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一次他睡覺睡過頭，走得急，錯拿了一本《唐詩三百首》，他以為穆燦必然會不喜歡，誰知道穆燦居然連《唐詩三百首》都看得津津有味。
陸軒好奇問：“這是沒有注釋版的《唐詩》，你也看得進？”
穆燦冷冰冰地回：“詩本來就不需要注釋。”
陸軒搔了搔頭，他自小在美國，最近才回到國內的，雖然家裏專門請了家教對他進行嚴格的中文教育，但對於唐詩這種古文類他還是並不十分了解，能在語文考試中取得數一數二的成績，除了靠研究考試的模式和語文教學的特點之外，基本上全靠他那高智商的腦袋。
他讀古詩向來都需要借助注釋才會弄懂其意，而現在，穆燦竟然說詩本來就不需要注釋，這令他好奇心空前大漲，連忙追問：“為什麽會這麽說？”
穆燦難得地說了一句較長的話：“除非裏麵引用了典故，不然詩隻要記住就可以了，在適當的情景下，自然會明白其中的意思。”
陸軒震驚了，他默默看了穆燦一會，笑道：“其實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是除了語文老師周老師之外第二個誇他聰明的人，穆燦忍不住轉頭看了陸軒一眼，想從這個被人稱為天才的少年眼中看到客套的神情，但，對方的眼神真誠地令人感動。
穆燦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冷漠傲慢的外表之下掩藏的是他簡單熱情的心靈。就像周老師對他好，他就拚命學好語文以不辜負她的教導，陸軒對他好，他就拚命打籃球以不失去他這個唯一的朋友。
……
……
陸軒跟穆燦一樣，是屬於上課不聽講自己做自己事情的人，區別在於，陸軒他做的通常也是跟學習有關的事情，比如數學課做數學作業，英語課做英語作業，而穆燦基本就是看書，要麽就是睡覺。這也是導致兩人成績天差地別的原因之一。
初一很快地結束了，陸軒一如既往地拿著年級第一，而穆燦除了語文之外，其他科目都掉下了及格線，勉勉強強排在了班級三十五名。兩人的共同點就是都對成績不怎麽在意。
暑假陸軒要回美國，而穆燦自然最期盼回外公外婆家。
雖然父母離婚了，可是他每年暑假回外公外婆家的習慣從來沒有變過。他的父親大約也沒有管他的心思，他要去外公外婆家自然不會反對。
整整一個暑假他都是在外公外婆家，有時候幫著他們做做農活，有時候幫舅舅看看小店、跟店裏的人下下棋，一直到開學的前一天，他才回到父親的那個家。
他現在跟父親幾乎不講話，後母在他讀初中以後也沒有什麽機會虐待他，妹妹更是抓不到他的人影，他好像真的已經徹底地從他們那個家裏擦掉了自己的痕跡。
是的，是他們的家，不是他的家。
他劃分得很清楚。
父親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他從不給他機會說出什麽話。
不，沒有必要。他一個人這樣長大，也很好。
母親沒有改嫁，但是回到了外公外婆的那個城市，在他還小的時候來看過他兩三次。對於那個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跟他告別的母親，他也沒有太多的念想了，以同樣的沉默待她。
……
……
開學的第一天，一個暑假沒見的陸軒給了穆燦一個美國式的擁抱，弄得麵冷的穆燦險些鬧了個大紅臉。
穆燦的感情是含蓄的，他還不習慣這樣奔放熱情的打招呼方式。
這個暑假，班級裏的男孩子都大了一圈，最誇張的就是陸軒和穆燦兩人，他們一個一下子長到了一米八，一個長到了一米七四。穆燦之所以誇張，那是因為他之前才一米六三都不到。
陸軒望了穆燦好一會後，突然笑道：“小子，居然長高了這麽多，幸好我也沒耽擱，不然就要被你鄙視了。”
聽著陸軒兄弟一般毫無作偽的話語，穆燦心裏淡淡地喜悅著，但麵上卻什麽都不表露出來，甚至回都沒回一聲，隻伸手道：“給我帶書了沒？”
陸軒笑罵一聲：“敢情你一個暑假就惦記著我的書，半點也沒想到我啊。”
惦記著書不就等於惦記了書的主人嗎？
穆燦心裏輕輕地說著，嘴上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喏，給你，幸好今天出門前我記住了。”陸軒笑著把一本書遞了過去。
穆燦接過後掃了一眼書名，是《牛頓傳記》，他看書屬於百書不忌的類型，隻要陸軒給他拿來了，他就什麽都看。
早上的開學典禮過後，他們籃球隊的人又聚在一起打了一場籃球。
9月的天，火辣辣的太陽曬得人渾身都跟虛脫了一樣，他們這群人還能堅持著打了一個小時的籃球，實在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打完球之後，陸軒對穆燦道：“喂，帶我去你的寢室洗個澡吧，一身臭汗難受死了。”
就在穆燦猶豫的當口，陸軒已經毫不客氣地拉著他往食堂後麵的宿舍樓去了。
穆燦的宿舍是新建的六人製公寓宿舍，有一間獨立的衛生間和陽台，主房內一麵是衣櫃跟書桌，一麵是分上下鋪的六張床，還算寬敞明亮。
以穆燦沉默冷淡的性格，在宿舍中自然也幾乎相當於隱形人似的存在。見他帶了陸軒進來，一宿舍的人都很意外，紛紛湊了上來跟陸軒打招呼，待陸軒說明了來蹭水洗澡的來意之後，幾乎每個人都熱情地要提供自己的沐浴露和新毛巾。
但最後陸軒卻拿了穆燦用了一半的舒膚佳香皂和用過的毛巾進了浴室。他說他洗澡喜歡用香皂。
可是，為什麽別人給的新毛巾不要，卻非用我的毛巾？
穆燦小小地皺了下眉，他是個在某些方麵有點小潔癖的人。之前陸軒提出要去洗澡時，他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在猶豫。但是也沒有辦法了，陸軒的速度快得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所以他隻好忍了。
洗了一會兒，陸軒關了噴水龍頭，高聲喊了幾聲：“小燦！小燦！”
從見麵的第一天開始，陸軒就自作主張地替穆燦去了姓，並在單名前加了個“小”字，喊他小燦，一個學期下來穆燦已經習慣了。但那些跟穆燦幾乎沒有接觸，完全把他當成透明的室友聽到了這聲“小燦”卻莫名地有些嫉妒。
陸軒人好，成績也好，在班上對所有的人都很客氣，很大方，但是他的客氣，他的大方都無形地透著一股子距離，隱隱將人拒之千裏之外，有時候你感覺自己已經很接近他，已經成為了他的好朋友，但下一個瞬間，他開口跟你講話的時候，你又會發現其實你們不過隻是認識的同學罷了。
班上的人哪怕所有的人都隻喊某個人的外號，陸軒都肯定會喊對方全名。
是的，全名。
就是這一聲全名，涇渭分明地拉開了距離。
初中的少年已經開始有了隱約的擇友意識，像陸軒這種萬裏挑一的人完全就是男女通殺，跟他成為朋友，成為哥們，倍兒有麵子。隻可惜他們巴巴地想要討好、想要變成好朋友的人，卻偏偏卻對大家一視同仁，好像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又好像所有的人都不是朋友。
但今天，他居然喊穆燦是“小燦”，這就等於變相宣告了穆燦是他好朋友的事實。
那些室友根本不明白，穆燦一個性格孤僻成績又差勁的差生，到底哪一點可以跟陸軒這種天才做朋友呢？如果說是打籃球打出來的交情，可是班上幾乎所有的男生都跟陸軒打過籃球，就是校隊裏的也有一個，但隻有穆燦得到了陸軒的另眼相待。左思右想，也隻有他們倆是同桌這唯一的解釋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對於穆燦的這個座位，班上也有很多人嫉妒的，女生就不要說了，連男生也很多，因為在他們看來，跟陸軒做朋友就是對自己社交價值的肯定。
穆燦這個時候已經翻開那本《牛頓傳》看了起來，看得很投入，以致於陸軒喊他，他都沒聽到——這不能怪他，在寢室裏，他已經習慣了把一切聲音擯除在外，因為沒有人會喊他，沒有人會跟他說話。
直到一個叫朱海峰的室友上前在他桌子上敲了一下：“陸軒在喊你。”他才反應過來今天陸軒跟著他回來洗澡了！
他走到浴室的玻璃門外麵，隔著玻璃問陸軒：“幹嘛？”
“在幹嘛呢？喊你好幾聲了！”陸軒先是抱怨了一句，然後才低聲說道，“我洗澡忘了件最重要的事情……咳，我這麽說你懂了嗎？”
穆燦完全不明所以，茫然道：“我不懂。”
陸軒尷尬地繼續低聲道：“我沒內褲換。”
穆燦“哦”了一聲，不以為然道：“繼續穿老的，回家再換啊。”
他心裏想，你突然說來我的寢室洗澡，當然不會有內褲換了。
陸軒佯怒道：“什麽？你這麽絕情，居然見死不救，讓我穿髒的內褲啊！”
穆燦問：“那怎麽辦？我沒有新的。”
“沒關係，你幹淨的借我就行，情況緊急，我不嫌棄你。”
“……”
穆燦整個無語了，你不嫌棄，我還嫌棄呢。
“你等著，我下去小超市買。”說完不給陸軒拒絕的機會，抓了錢就往外跑了出去。
陸軒站在浴室裏神色複雜地笑了笑，接著又放水重新洗了起來——他總不能幹等著。
不一會兒，穆燦就拿著內褲跑了進來，從他粗重的喘息聲中就可以知道剛剛他肯定用的百米衝刺的速度。
陸軒把玻璃門拉開了一點，穆燦就趕緊把新內褲塞給了他。
因為知道陸大少爺金貴，穆燦還狠心花了大半個月的夥食費給他買了條超市裏單獨包裝的最貴的內褲。
“小燦，衣服。”
“什麽衣服？你的衣服不是帶進去了嗎？”穆燦又呆了。
“哎，你真是……你讓我怎麽說呢……當然是幹淨的衣服了。”
穆燦無奈地在心裏哀歎了聲，轉身從自己的衣櫃裏拿了套幹淨T恤和褲子給他，他可沒錢再去給陸軒買新的了。
換完衣服出來，陸軒使勁揉了揉又坐回書桌前看書的穆燦的頭發一把，以發泄他居然敢用一條沒洗過的新內褲給他——雖然是新的，但是誰知道生產的時候經過了幾個人的手？
所以現在的陸軒其實是隻穿了穆燦的外褲，如果讓穆燦知道，肯定要鬱悶了，敢情他不僅白跑一趟超市，花了筆冤枉錢，結果卻還是回到原點呢！
穆燦一把打開了陸軒的手，以微皺的眉頭表示了自己的不滿，但陸軒才不管他呢。
“喂，今天去我家玩吧。”
“不去。”
陸軒便不再說了，對著整個寢室的人喊道：“大家下午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我想邀請大家去我家玩，不知各位意向如何？”
“好！”
“太好啦！”
陸軒的邀請當然是沒人會拒絕的，會拒絕的隻有他麵前自顧自坐在凳子上看書的冷漠呆瓜一個。
“好了，別看了，走吧，我家裏書櫃裏還有好多書，你這次可以一口氣多挑幾本過來。”陸軒一把拉掉了穆燦手裏的書。
穆燦本來不想去，雖然跟陸軒是朋友，但是他覺得兩人的友情維持在同桌和籃球上就好，不需要更進一步——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去別人家做客過，有點怯場。但是聽到“可以一口氣多挑幾本過來”的話後，他又改變了主意，覺得去他家或許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於是一行七人便向著陸軒的家出發了。
……
……
坐了三站公交車後，一行人來到了市區最高檔的中心區豪宅，城市地標性建築海景花園的大門口。
海景花園臨江而建，小區內一共三幢三十五層高層樓，異峰突起地佇立在三江口，俯瞰整個市區，視野十分廣闊，是除別墅之外最受富人追捧的小區。這裏的物業實行的是封閉式管理，大門長年累月的關著，業主必須刷門卡進門。
陸軒的家在1棟頂樓三十五樓，一行人左顧右盼、鬧鬧吵吵地擠在一輛電梯裏上去。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入目的首先是一排鮮花盆栽——這是玄關，海景花園的設計是一梯一戶，每戶人家隻要電梯一開，就可以到自己的家門口了。
進了門，陸軒隨意地換上了拖鞋，說道：“你們隨意。”便拿著一包髒衣服往洗手間走去。
正當一夥人都局促地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脫鞋的當口，陸軒的聲音就貼心地傳了過來：“不用脫鞋，直接進來好了。”
“還是脫了吧，反正夏天。”大家看到這麽一塵不染的地磚，也不好意思穿著髒鞋踩進去啊，便都脫了鞋，嘻嘻鬧鬧地進去了。
朱海峰先讚歎：“哇，陸軒，你家真是大。”
“沙發真豪華！”張其峰接著道。
“這什麽電視啊？這麽大，得有五六十寸吧！怎麽這麽薄？”陶傑走到一套液晶電視前觀察著。99年的夏天，液晶電視在中國還是件傳說中的東西，很少能見到。
“你們看，這裏還養著一大缸金魚！”宋思明也叫了起來。
“真的，好多種類啊，這是接吻魚吧？”石元峰跟著走了過去，一起研究開著燈的巨大的玻璃魚缸。
客廳一共有兩間，一間是擺著長餐桌和立式空調的大客廳，一間是擺著沙發和家庭影院並通向陽台的小客廳。六個人除了一來就站在落地奢華長窗前看外麵江景的穆燦之外，其他都在研究各種高檔擺設和簡約卻又透著大氣的裝潢。
此時的陸軒把換下的髒衣服丟進了自動洗衣機裏，拿出洗幹淨的內褲穿好，然後又把穆燦那條褲子穿了回去，接著望著手裏還未拆封的新內褲笑了笑，放在洗手台上麵的櫃子裏後，才推門走了出去。
“大家要喝點什麽？果汁？可樂？還是雪碧？”陸軒一邊說一邊快速把所有人的動作和位置都掃了一遍。
一群人紛紛對視了一眼，很快統一了意見：“可樂吧。”
“好，稍等。”陸軒笑著走到開放式廚房裏的大冰箱前，打開冰箱門從裏麵抱出了六聽可口可樂遞給他們，接著又從旁邊的櫥櫃裏拿出個玻璃杯，倒了一杯果汁給穆燦。
穆燦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剛才他問話的時候，他也沒有跟他說他要喝果汁啊，怎麽就遞給自己果汁了？
不過事實上，穆燦對這些都是沒有要求的，平時他為了看書，基本上就沒有多餘的零花錢喝這種東西，所以無論是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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