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殺戮
第95章 殺戮
太平真君四年,即公元四四三年秋,上穀公主薨。樂文小說.
魏帝下令,著衣冠塚,舉國哀悼。
國師楚離親自為上穀公主守靈三月,直到次年春日才回府。
其實是赫連霂和楚離一起為上穀公主守靈。
她們眼睜睜看著上穀公主死在她們麵前,屍骨無存。就連下葬,都隻有衣冠塚。被吳王和喇嘛救上來後,赫連霂和楚離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吳王有意擄走赫連霂,但不巧高平公前來尋找太子正逮個正著。在李敞找到嘎仙洞的消息報給魏帝後,魏帝令太子來此守祖宗遺跡。如今高平公奉旨來召太子回宮,吳王和喇嘛帶著赫連霂還沒下得山去,就被高平公攔下。高平公對國師冒死救他一事早有耳聞,他雖然身在獄中,但對國師的事情卻也所知甚多。一看見吳王和喇嘛擄走烏洛侯國使者,高平公焉能視若無睹!於是扣下赫連霂,將她與楚離悉心照顧,直至醒來。
她們默不作聲,禁言三月,在上穀公主衣冠塚前披麻衣,直到大雪覆蓋了陵墓,覆蓋了她們的身體。
這三個月的時間,她們對大魏發生的任何事都不聞不問,隻專心給上穀公主守墓。
然而,大魏從來就難有和平的時候。
上穀公主薨逝之後,北涼戰事漸漸進入尾聲。魏帝到底對高平公不放心,於是特地命高平公隨軍北上。直到魏軍攻破涼州,沮渠氏大急,再次重金賄賂高平公,結果被人告發。魏帝大怒,崔浩見已經絕無挽回餘地,便請旨誅殺高平公。同年,魏帝令崔司徒斬高平公於城西。
北涼殘餘剿滅,戰事結束,魏軍凱旋。
然而,大魏將士並未因此得到休養。魏帝先滅北涼,又趁士氣大盛,一鼓作氣令太子拓跋晃隨軍出征,開始討伐柔然,年末才收兵回朝,但邊疆戰事並未停歇。
太平真君五年,即公元四四四年春,楚離和赫連霂對上穀公主陵墓三叩首,轉身離去。
“離兒。”
“師姐。”
她們望著彼此,握緊了雙手,“嗯。”
要為自己,更要為上穀公主報仇。既然天下早晚要亂,那就讓它亂起來吧!
楚離拜見魏帝,“皇上,佛門多妖僧,臣請皇上下令,禁止王公貴族私養沙門,並限令交出現有沙門,如有不從,誅殺滿門。”
魏帝被她嚇了一跳,“國師三思!”
楚離麵無表情,“不嚴刑峻法,不足以震懾天下。皇上難道要心慈手軟嗎?”她猛地抬頭,直直看著魏帝的眼睛,“隻怕王公貴族以私養沙門為名,暗地裏馴養殺手,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覬覦皇位,覬覦皇上您的千秋大業呢?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魏帝沉吟了一會兒,“宣崔司徒。”
崔浩叩拜罷,魏帝將楚離的諫言說了,“愛卿對此有什麽看法?”
“啟稟皇上,”崔浩道,“國師言之有理!如今天下,沙門猖獗,已儼然如蕞爾小國,是城中皇帝,再不遏製,隻怕要興起作亂,侵擾皇室。”
崔司徒信奉道教,曆來以打壓佛門為己任。如今國師肯主動提出這種話題,她求之不得。
“好。”魏帝閉目,“就依國師所言。此事,就交由國師和崔愛卿去辦吧。”
太平真君五年,魏帝彈壓沙門,下令上自王公下至庶人,一概禁止私養沙門,並限期交出私匿的沙門,若有隱瞞,誅滅全門。
一時人人自危。大魏皇族,幾乎個個崇信佛法私養沙門,禁令一下,整個大魏上層震動,反抗暗殺之勢崛起,屢禁不止。楚離無實權,但崔浩有權調動兵力,但凡遇到反抗,崔大人手起刀落,誅殺滿門毫不留情。鐵血政策下,大魏萬馬齊喑,從上到下籠罩著死氣沉沉的恐怖氛圍。
反抗勢力中,包括吳王拓跋餘。
吳王大怒,“國師這個小人!本王將她救出來,她卻恩將仇報!”
吳王府上,私養沙門數百,多是藏傳密宗,以男女和合為主要修行法門。楚離冷臉前來,吳王不肯交人。崔浩道,“盡是些邪門歪道,吳王還是不要違抗聖旨的好。”
吳王怒急,“有本事你就誅了本王滿門!”
“哼,”崔浩冷笑,“王爺,這可是皇上的聖旨。你若違抗聖旨,誅你全府隻怕勢在必行。”崔浩亮出了手中的聖旨,“皇上既然下此決策,難道就不知道你們會反抗?王爺,微臣勸您還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吳王目眥盡裂,指著楚離和崔浩的鼻子大罵,“什麽狗屁國師!妖道橫行,早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楚離意味不明地勾唇笑笑,看一眼崔浩,“容我和吳王說句話。”
吳王橫眉冷對,“本王不願與你這等妖人說話。”
楚離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王爺是要這不知真假的密宗僧人呢,還是要大魏的天下呢?”
吳王一愣,臉色幾變,“本王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王爺,”楚離似笑非笑,“長生不老人人想要,但古往今來有幾人可得?王爺與其花費畢生精力求個長生,不如好好享受這……天下。”
“放肆!”吳王冷叱一聲,“本王對父皇和大魏忠心耿耿,豈容你做此等大逆不道之語!”
楚離後退,聲音不高不低道,“既然吳王對皇上和大魏忠心可鑒,那諸位就別耽擱了,奉皇上之命,收繳沙門。”
吳王目光閃動,望著楚離半晌,怒哼哼地甩手而去,卻沒有阻攔她。
這一年,大魏舉國震動,由上到下掀起了滅佛崇道的熱潮。
楚離痛恨男女和合術,崔浩更是對此邪術殘害女子深為厭惡,便在天師道中改製新政,嚴令剔除男女和合術,整合新教。
整個北朝,滅佛運動如火如荼。就是在此滅佛運動中,發現佛寺多為藏汙納垢之地,僧尼不守清規,傷風敗俗之事不絕。斂財斂色,坑蒙拐騙,誘拐婦孺,越是香火鼎盛的沙門越是荼毒百姓。魏帝怒不可遏,下令但凡發現此類人事,不論情由一律斬殺。
頓時,佛門如驚弓之鳥,僧眾喪命者數不勝數。
楚離沒有親手殺一個人,可她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隻因為一個“不論情由”,僧眾枉死無數。崔司徒對滅佛尤為熱衷,恨不能殺盡天下僧侶。
楚離眼見崔浩濫用權勢,枉死的人越來越多,終於坐不住了。然而,她根本攔不住崔浩。
“國師,你到底是年輕,治國不是你清修,要不得半點婦人之仁。”崔大人道,“你看到的是我殺僧滅佛,看不到的是我砍斷它們背後的勢力。小國師,你可知道,這每一座古刹之後,都供養著多少貴族。他們貪得無厭蠻夷不化,處處掣肘大魏,不除了他們的勢力,大魏就不能千秋萬代!”
每一座古刹都是貴族在支撐,貴族借此斂財,佛寺的特權太多了,貴族掌握了一個香火鼎盛的寺廟,就等於白白從皇帝手中扣去了一塊土地,拿走這塊土地上的一切——人、財、地。要不然,魏帝也不至於對佛教如此忌憚。佛教日盛,就等於大魏的國土被貴族分割得越厲害,皇權就越弱。所以無論崔浩手段多麽嗜血,魏帝也默不作聲順水推舟。
滅佛運動越來越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把寇天師都給逼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