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貴床墊

陽光正好,空氣正燥,沒有孩子吵鬧,沒有父母嘮叨,忘記時空,拋開工作,忘記一堆的雞毛蒜皮。

在新房子裏厚實超靜音的雙層軟床墊上,陳述與劉攀和諧地完成了一次戀人間的運動。

一陣酣暢淋漓後,兩人一改往日的劍拔弩張,多了一些商量的口吻和柔情蜜意,劉攀竟然像第一次擁有陳述那晚一樣,從背後緊緊地擁著她。陳述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

她身體軟綿綿地轉向了劉攀,將兩瓣軟乎乎的唇在劉攀高挺的鼻梁上蹭了蹭。

拔掉嘴唇,陳述問:“舒服不?”

劉攀還沉浸其中,眯著雙眼,嘴裏嘟嘟噥噥地回答:“舒服啊,咋不舒服,要不要再來一次?”

“我是說床舒服不?”

“是你沒說清楚,不是我不夠單純。”

陳述又在**像**秋千一樣晃了晃:“睡著真舒服!不軟不硬,這麽劇烈的運動,居然沒有一點聲音,不像出租屋的那張床,翻個身都咯吱響。”

劉攀仍然眯著雙眼,懶懶地躺著:“錢舒服,你咋不說你那床都搭進去兩萬多了,床一萬多,你上次去泰國玩,玩就玩吧,還托運回來一張一萬塊錢的乳膠床墊,中國的乳膠還睡不下你了,偏要去泰國買。”

陳述被劉攀說得肉疼了起來:“下次單位組織的旅遊不去了,那不是大家都買,我的消費欲望也就這麽被拱起來了麽。那小美還買了一萬多塊錢的一個玉鐲呢?大家都在議論她老公開了一個某名牌車的4S店。小妍更是,光化妝品就買了兩萬多塊錢的,大家都議論人家裏有錢。我要是不買點貴的,感覺老公不行,家世也不好。我也就買了,這還不是為你掌臉嗎?至少我還實用點,想著不是馬上要搬新房了嗎?就買下了這個床墊。”

劉攀享受地將身體擺成個“太”字,讓自己在**占的麵積大一點,嘴裏嘟囔著:“為了給我掌臉,我的臉值錢,還是你那點麵子值錢。不過這床睡著確實不一樣,錢真是個好東西,花到哪裏,哪裏好。”

陳述為錢發愁的眉毛才舒展開來,她繼續說服著丈夫,順便安撫著自己那因揮豪了一萬塊錢而肉疼的心:“想到我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時間要在**度過,買下這個床墊也不虧。你想想,你一天早出晚歸,茶幾、飯桌、沙發能坐幾回,但這個床要睡至少八個小時吧?”

陳述自問自答:“所以,茶幾、飯桌這些都便宜點沒有什麽,但床很重要。”

劉攀語氣裏帶著些許嘲諷:“說來說去還是我老婆會花錢,把錢都花到了刀刃上。”

但陳述還是沾沾自喜如此的諷讚。

“這次搬過來咱爸媽住靠門口那間房,距離咱們房子遠一點。那租來的80平的房子裏,主臥和次臥連著,放個屁都清晰可見,害怕爸媽誤解,我連個身都不敢翻。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自己那啥冷淡······”

“呼籲······呼籲······”

劉攀的呼嚕已經如打雷般響著,陳述話都沒有說完,自言自語:“果然,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生下老大後,陳述與老公劉攀生活正是艱難的時候,沒有個像樣的房子,租住在一個四十多平的小公寓裏。為了上班,陳述不得已將大女兒送回了老家給婆婆帶。

女兒半歲大,婆婆結束了農忙帶女兒來城裏,女兒見著陳述就往婆婆懷裏鑽。

陳述要抱女兒,女兒就哭了起來,在女兒幼小的認知裏,隻有婆婆才是她最信任的人。

陳述不由鼻子一酸,淚水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為了不讓旁人發現,她還躲到廁所偷偷哭了一陣子。

真羨慕小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成年人笑得裝著,連哭都得偷著哭。

從這次後,陳述跟劉攀合計租了一個80平米的房子,將婆婆接到了城裏幫著帶孩子。

這樣既保證了孩子在身邊,也保證自己能出去上班。

女人在沒生孩子前,如果說不要孩子也沒什麽。但是在生完第一個孩子後,就忍不住想生第二個孩子。即便是扛住了各方壓力隻要一個孩子的,心裏也總是隱隱地為這唯一的一個孩子擔憂,擔憂在人情淡漠的社會,孩子長大了有事沒有人幫襯和商量。擔憂她在受了欺負後,沒有人為她撐腰。

陳述也是在這份擔憂中,留下了意外到來的老二。當時正處於升職加薪的關鍵時刻,因為老二的到來,她失去了升職加薪的機會,那一個孕期她心裏都憋著一口窩囊氣。

老二意外來臨後,婆婆天天嚷著兩個孩子一個人看不住,將公公也叫了上來。

80平的房子裏住著三代人,難免意見不合,磕碰不斷。為了孩子陳述也隻能默默地忍受著心中的委屈。

她從小就被母親灌輸這樣的思想:女孩子是沒有根的,出嫁以後在娘家就是親戚,在婆家是外人。男孩子在外麵就算是混得再不好,回家也有家裏的田產可以繼承,但是女孩子就要多奮鬥一點,給自己種一棵麵包樹,而不是滿天下地去找麵包。

所以,在陳述的字典裏,想要什麽東西都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即便是劉攀跟她談過幾次,讓她在家裏全職看孩子,她都沒有同意。

想到自己也是被父母雙手托舉到大城市的,她太能知道那上千成萬塊錢的學費,是父母麵朝黃土背朝天,一點點在泥土裏刨出來的。那一塊一角的零錢上都沾滿了父母的血汗。

用母親的話來說,他們沒有文化,沒有技能,隻會下苦。但他們心裏有盼頭,那就是讓子女通過學習文化,走出農村,到城市裏去打拚,去生活,去見世麵。

陳述的身上不僅背負著一個家庭的責任,還背負著一個家族的夢想。她怎麽能結了婚,生了孩子,就放棄夢想呢?那是母親的夢想。她如果聽了劉攀的話,做了一位全職太太,放棄自己的夢想,她怎麽麵對母親,怎麽對得起她因為常年超負荷地下苦而變形的手指和常年疼痛的身體各個關節。她寧願在帶孩子上多遷就一點公婆,自己受一點委屈,也要拚出一番事業出來。這是她對自己的交代,也是對母親的交代。

在陳述所處的農村,以及她的家庭,給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要改變命運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讀書。

所以,鄉村的土牆上到處寫著“讀書可以改變命運”的大字,或是類似的大字。

就是在這些大字的鼓勵下,在母親的敦促下,陳述通過讀書一步步走向了大城市。畢業後她其實一直想回村裏,做個什麽工作,還能照顧父母,但是都被母親阻止了。

理由是:既然走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農村雖然生活壓力小,但那樣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太沒有意思了。

母親自己雖然沒有纏足,但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大山。對她來說,女兒就是她的眼睛,替她去看外麵的世界,去見世麵。

雖然母親的意願並不是陳述自己的意願,但是在她的年代和生活環境裏,沒有那麽多的育兒花樣,要尊重孩子的選擇之類的。她的選擇就是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