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項氏一族
第3章 項氏一族
“道家”在這個世界並不等同於“道教”,而是代指諸子百家其一的函穀|道家。
道家分天人二宗,掌門於兩宗之內輪流選出,如今掌門信物名劍“雪霽”歸屬人宗掌門逍遙子掌管。天宗主張避世,自掌門鬆瓏子而下全宗隱世不出,而人宗似乎另有主張,這或許與人宗掌門逍遙子原本江湖豪俠的身份有密切聯係。即使如此,外人對道家所知多半也就隻有這些了,天宗、人宗究竟如何,無人知曉,江湖亦多年未見道家子弟。
因此,墨家眾人驟然見到一襲道袍身配拂塵的瑤光也就想當然地將以往世人對道家的印象往她身上套,即便有些不合,眾人也會以“傳言不實”說服自己,絲毫沒有考慮過天下修道者眾多,瑤光或許並非函穀一脈。以他們看來,在這般年紀,能有如此淡泊寧靜中暗藏著高華氣度,若不是那些經世的權貴世家,必要是源遠流長的門派才能培養出來。若無華服珍饈、金玉珠寶供養,斷不可能有這種以上等布料裁衣而習以為常的表現,細觀瑤光服飾,無一處不精致、無一物不精美,即使隻是束發的繩扣,也在拇指大小的銀麵上以陰文刻著太極八卦的圖形,而那一柄斷裂的長劍細細看來,更是做工精致到令人歎服,徐夫子道即便不考慮劍身如何千錘百煉方得如此韌性鋒利,便是劍柄上垂墜的玉珠都價值連城,那並非普通的玉,而是昆山之玉。以富貴供養,以安樂為居,才能養成那種雍容的氣度,而過慣了這樣的生活,卻也能平靜地接受墨家不作不餐的規矩、咽下粗糙的飯食,足以說明其人本性並非驕奢淫逸,要在困苦中磨礪心誌易,而富貴中鍛煉心誌卻難。
靜時如晴空停雲,皎皎兮懸於天際,身處自然,不急不躁;動時如和日清風,徐徐兮拂麵而過,落落大方,姿態嫻雅。
藍白道袍的瑤光就像這天地間任何一處都會存在的風和雲、光和影一般,無比自然地融入周圍,化作其間一景。
這種風雅自然、逍遙安寧的氣度與墨家諸人的想象相去不遠,甚至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加貼近傳說中那些朝遊北海暮棲蒼梧的仙人,因此眾人毫無疑義地接受了這樣的猜測。
——瑤光是道家的高足。
有了這種認識之後,墨家對瑤光的監視也就放鬆了許多。
諸子百家雖然並不同心協力,但是在麵對暴秦的立場上,至少道家絕不是站在秦那一方的。
慢慢的,原本被墨家統領若有若無劃出的那一道隔開瑤光和普通墨家子弟的線變得模糊了。
瑤光活動的範圍慢慢變大,會主動和她打招呼、攀談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幾位統領之中也不乏和瑤光關係融洽的。
瑤光本身相貌秀美,膚白發黑,雙眸如星,常年於華山雪嶺之中修道更使得她染上了幾分冰雪的清靜。與這些在亂世中掙紮的墨家子弟不同,瑤光自幼接受正統的道門教導,識文解字不在話下,師從於睿所學龐雜,除去道家典籍,諸子百家、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均有所涉獵,岐黃一道更曾遠赴秦嶺向萬花穀醫聖討教。限於年歲,瑤光還做不到觸類旁通、集大成於一身,但有了如此的見識,當她有心和人打交道的時候,絕對不會出現無話可說的尷尬情形。
一個女孩,相貌既美,氣質又好,談吐優雅,氣度高華,隻要不是有新仇舊怨,誰會對這樣的人印象不好?
因此瑤光在半月之內成功地消除了眾人對她的敵意、戒備和疏離並不是太奇怪的事情,而那一柄斷裂的玉清劍回到瑤光手中也就理所當然了。
雪女送還玉清劍的時候,瑤光怔怔地盯著那三截斷劍看了許久,最後竟不知不覺地熱淚盈眶。
“……多謝……雪女姑娘……”
雪女見到瑤光哭泣落淚,當場就有些慌了,暗道或許還該再等些時間、等瑤光完全好了再還劍不遲,現在她心神如此動搖,恐怕會傷及髒腑開艘航母去抗日最新章節。
“瑤光,我……”
瑤光隱約猜到了雪女的想法,抬頭向著她勉強笑了笑,搖頭歎息。
“請不要道歉,雪女姑娘。非常感謝你將玉清一並帶回……非常感謝你此刻讓它回到我身邊。玉清對我而言,非常重要,不遜此身……”
劍宗弟子素來劍不離身,因修為未到,她還沒有到達“一生修一劍,一劍修一生”的境界,但是自師尊賜下玉清起始,她與玉清相伴已有五年。
鄴城除夕夜,她抱著人亡劍毀之心不顧走火入魔的風險強行催動內力震斷長劍。
劍斷,人亦半亡——她一身經脈毀去七八,沒有幾年休養恐怕難以恢複。
瑤光自行囊取出劍鞘,細心地將斷劍一一置入鞘內,摩挲著劍柄上的太極圖標,不由得想起師尊將玉清劍賜給她的那一日。
那一天是個難得的晴天,華山竟沒有飄雪,師尊喚她到純陽宮內,讓她跪在師祖呂純陽塑像前起誓,而後賜下玉清劍。
當日的誓言不曾有片刻忘記,此刻誓言未毀,劍卻已毀,是否冥冥之中暗示了什麽?
瑤光忽而自覺好笑,將已不能使用的玉清劍放回行囊,拭去淚水,再次行禮。
“非常感謝雪女姑娘還劍之情。救命之恩,片刻不忘,來日定當相報。”
雪女端詳著瑤光的神情,想到高漸離曾經說過的劍客劍在人在之說,不禁猜想當時到底是何等險境才使得瑤光佩劍斷折、重傷瀕死,她不是不好奇,但是旁敲側擊之下所得的隻言片語也太過殘酷,她不忍繼續追問,此刻見到瑤光眉宇間那一抹深深的哀痛更是為之心疼。
“瑤光無需如此。你安心在這裏休養,等到蓉姐回來,說不定她會對你的傷勢有什麽好辦法。”
瑤光微微一笑,“生死有命,便如草木枯榮,豈能強求。我逆轉經脈、強運功力,合該如此,如今沒有變成隻能纏綿病榻的廢人就該慶幸了,又怎能奢望什麽。”
雪女本想說什麽,但對上瑤光那一雙明亮璀璨不染塵埃的星眸竟為之語塞。
那雙眼睛就像是雪峰之中潺潺流動的溪水,於清靜溫柔中暗藏著一分仿佛看透了世情的冷意。
瑤光見狀一笑,柔聲道:“雪女姑娘來尋我,是否另有他事?若隻是為這一柄斷劍走上這許多路,這個人情我可就受的大了。”
雪女聞言不禁暗歎一聲,很快就調整了表情,笑著說:“今日有遠方的朋友來到城中,瑤光與我一同去見見他們吧,自從瑤光來到這裏,似乎一直悶在屋內,這次來的客人裏恰巧有人與瑤光年歲相去不遠,或許能成為好朋友?”
瑤光故意蹙起秀眉,歎道:“定是瑤光年幼,使得雪女姑娘覺得與我來往似是照料孩子一般勞心勞神,此刻才急著將我推出去。”
雪女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極為懂事、甚至可以說在某些方麵不遜於而立男子的瑤光忽然做出這般小女兒情態,怔楞之後不禁莞爾,這才有幾分“眼前的女孩真的隻有十來歲”的真實感,忍不住伸手輕輕點了瑤光的額頭一下。
“瑤光這張嘴我可算是領教了。”
瑤光笑而不答。
這些時日來,雪女和瑤光來往頗多,即便還稱不上“朋友”,至少也是比熟人還要熟悉一些,而瑤光還是雪女親手救回來的,雪女對瑤光自然多幾分照顧。原本雪女還因為瑤光素日以來出塵脫俗的形象多少有些不敢和她說笑,於“憐愛”之上更明顯的是“敬重”,多少有些把凡人對神仙天然的崇敬代入到極其有道家風範的瑤光身上,此刻因為瑤光這個玩笑,兩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雪女也就自然地去牽瑤光的手,領著她往外走去,一路小聲說著來訪的是什麽人冒牌機甲師全文閱讀。
“楚國的……項氏一族啊……”
瑤光看著大廳中老老少少十數人微微眯起眼睛。
總算是……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時代了。
若說起“楚國項氏”,其中最出名的不外出了西楚霸王項羽的那一個項氏。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裏的“三戶”其一就是“項”。
項氏一族是楚國的貴族,族中人員極多,便是隻論名載史冊的也不止幾頁紙,若是要詳細說來,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如今項氏一族已顛沛流離,此刻定是秦朝,秦始皇嬴政在位之時。
會和項氏一族是多年的朋友,這座城裏定然都是反秦之人。
瑤光記得,秦王嬴政在位之時,橫掃六合,築長城,一文字,均量,其成就曠古爍今,縱是太宗李世民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或許是因為秦王所行超越時代太多,而華夏也是在嬴政手中頭一次變成一個完整的國家,這樣的激烈改變使得六國遺民很難接受,天下反秦之士數不勝數。
這可真是……有些麻煩。
平心而論,比起那些反秦人士,瑤光更讚賞的是始皇帝嬴政。她曾手捧史冊擊節而歎,恨不能一見千古一帝絕世風華,此時此刻,她竟能身處曆史長河之中,或能目睹諸多風|流人物,這種期許令她心旌動蕩,但她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在反秦陣營的地盤內、身受對方救命之恩就如被澆了一身雪水一般冷靜下來。
既然立場不同,尋個機會報了救命之恩就走吧,免得牽扯更深,到時難以收場。
雪女沒有急著帶瑤光出去會客,而是一一指認眾人給瑤光認識,免得兩眼一抹黑地不知如何招呼。
這邊兩人隱在暗處認人認了好一會兒才出現,彼時墨家已經有人上去和來客攀談了,因此雪女和瑤光出現的時候也得到了許多招呼。
雪女笑吟吟地和範增寒暄幾句,發現旁邊的項氏少主一直盯著自己身旁的女孩看,不禁莞爾一笑,將瑤光引到身前。
“範先生,這是暫居城中的客人,瑤光。瑤光,這位是範先生。”
瑤光依著純陽的習慣以道家揖手禮見禮。
“瑤光見過範先生。”
範增上下打量瑤光幾眼,略有些詫異地看向雪女,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範增伸手虛扶,點頭頷首,沉聲道:“不愧道家門下,果然風姿秀徹。”
瑤光一愣,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項少羽從見到瑤光開始就一直盯著她看,等到聽到了名字,一雙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範增還以為是少年起了君子之思,皺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項少羽被淩厲的目光射得一個激靈,顧不上太多,拉著範增的衣袖往旁邊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說:“亞父,您記不記得……伯父曾經提到過一個叫‘瑤光’的友人?”
範增本以為項少羽想說無稽之事,沒想到他開口就扯上了二伯父,頓時一愣,細心回想之後也有些不確定了。
“少羽……你說的……是為你取字的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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