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回到莊子上，宋昭環顧四周。
這處農莊雖大，卻處處破敗，明顯是沒有好好打理。
這就是真正的宋昭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一股難言的酸澀湧上心頭。
她為宋昭感到委屈。
堂堂二品大員家的嫡出小姐，竟然淪落至此。
換好衣服走出院子，一對中年夫婦從外回來，見到宋昭，兩人頓時臉色大變。
“你……你……你怎麽回來了？”女人顫抖著聲音問道，眼中滿是驚恐。
男人也跟著附和：“你不是……”
宋昭冷冷地看著他們，這二人便是負責照顧她日常起居的莊戶，王大壯和李氏夫婦。
“我不是什麽？”宋昭問道。
宋昭在這個莊子上十年，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被李氏壓迫著幹各種粗活。
眸光一冷，宋昭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幽靈：“你們很害怕我回來？”
“沒……沒有……”李氏結結巴巴地否認。
王大壯也跟著搖頭，卻不敢直視宋昭的眼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隻見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衣著光鮮的嬤嬤，她身後還跟著兩個俏麗的丫鬟和一群小廝。
李氏見來人，趕忙迎上去，諂媚笑道：“姑母，怎是您來了。”
李嬤嬤是宋府繼室夫人吳氏身邊的掌事嬤嬤，身份在他們這種莊戶來看已是高貴，加上這莊子本就是宋府的產業，因著李嬤嬤的關係，這麽些年，李氏夫婦倆沒少在莊子裏撈好處。
“奉夫人之命前來接大小姐回京，你去喊她出來吧。”
李氏訕訕回頭瞥了一眼宋昭，道：“姑母，這就是大小姐。”
李嬤嬤推開人，走上前，頗有些趾高氣昂：“你就是昭姐兒？怎麽這身打扮？”
李嬤嬤是吳氏的身邊人，自是知道這原配所出的大小姐回京去了，那就是和二小姐三小姐搶地位的，自然對她沒有什麽好臉色。
“我什麽打扮，難不成在莊子上還能穿金戴銀不成？”宋昭反問道。
“你這身打扮，比家裏下人都不如，小姐還是換一身吧。”
“我沒有衣服。”
這說的是實話，剛剛換衣服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宋昭常年過得日子就不像是個小姐出身，櫃子裏統共就兩套麻布衣衫加一件灰撲撲的襖子，哪來的衣衫更換。
“真是個鄉下野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李嬤嬤身後的丫鬟鄙夷道。
另一個丫鬟也跟著嘲諷：“就是，瞧這身打扮，跟個乞丐似的。”
宋昭聽著她們的嘲諷，心中冷笑。
她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開口道：“你們是誰？”
左邊的丫鬟揚頭道：“我是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蕊兒，她是寶香。”
“嗬。”宋昭當做沒聽見。
“果然是沒規矩的，回去了也是惹人恥笑，還不如一直待莊子上呢”蕊兒小聲嘀咕。
寶香點頭附和：“就是，咱們府上在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大小姐這樣的，隻會給宋府丟臉。”
宋昭發出嗤笑，真是倒反天罡，幾個下人居然也能對自己頤指氣使。
宋昭冷笑道：“你說什麽？我剛剛沒聽清，你走近些再說一次。”
寶香上前兩步，放大了聲音：“我說大小姐這身打扮，簡直是……”
話還沒說完，宋昭抬手上前對著寶香就是一巴掌，道：“我是宋府嫡出小姐，你隻是個丫鬟，誰給你的膽子這麽和主子說話，這就是你們宋府的規矩？”
寶香被打懵了，一時竟不敢言語。
來的路上李嬤嬤明明說這個大小姐在莊子上被欺辱了十年都不敢吭聲，一定是個柔善軟弱的。
可現在怎麽……
一旁的蕊兒似乎沒想到宋昭能直接動手，叫道：“你……你怎麽能動手打人！”
宋昭瞥她一眼，眼神淩厲，抬手也是一巴掌：“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你怎麽敢！”蕊兒氣得咬牙，“我可是夫人的貼身丫鬟！”
“說到底也是個下人而已，是仗著誰的勢？”宋昭冷眼看她。
李嬤嬤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緊接著反應過來，立刻調整了態度，上前說道：“姑娘誤會，我們是奉命來接姑娘回京，這兩個丫頭不懂事了些，回府我定好好懲罰。還不快給小姐賠罪。”
兩人捂著臉不服氣：“嬤嬤，是您說的她就是個鄉下長大的野丫頭，根本不配回府做大小姐！”
“就是，您還說她什麽都不懂，要給她個下馬威，現在您卻幫她說話！”
宋昭冷眼看著李嬤嬤：“看來，你也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李嬤嬤被宋昭的眼神嚇住，呆愣了一瞬，“撲通”一聲跪下：“大小姐饒命，是老奴不識好歹，管教無方。你們還不給小姐跪下。”
兩人再不忿，可眼見局勢如此，也立刻下跪賠罪。
宋昭看著他們：“誰再敢對我不敬，就別怪我不客氣。”
她的氣勢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兩個丫鬟嚇得臉色蒼白，臉上的巴掌印紅得要滴出血來，不敢再說話。
王大壯和李氏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縮在一邊瑟瑟發抖。
不對勁，這丫頭向來在這裏過得逆來順受，怎麽這一夜過去變了性子。
李嬤嬤心裏也一直在琢磨，從宋昭被送來莊子上時，她就安排了自己的侄女在這裏看顧，宋昭過得是什麽日子她再清楚不過，這如今看來，她根本不似王大壯他們說的那般柔善可欺。
“小姐，馬車就在外頭，小姐可要收拾一下？”李嬤嬤恭敬道。
“不必了。”宋昭麵色如常，仿佛剛剛那個淩厲的人不是她，“我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走吧。”
地上兩個丫鬟聞言起身，唯唯諾諾的站到一旁。
李嬤嬤瞥了一眼她們，惡狠狠道：“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說罷，跟著宋昭出了莊子。
王大壯和李氏嚇得腿軟，癱坐在地。
宋昭上了馬車，一路沉默，李嬤嬤等人再不敢怠慢。
馬車行駛在官道上，突然聽見後麵傳來馬蹄聲。
宋昭掀開車簾往後看，便見一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騎馬而來，身後跟著兩名侍衛，氣勢逼人。
塵土飛揚中，男子勒馬停在馬車旁。
他劍眉星目，麵容冷峻，不怒自威。
陸濯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馬車上宋府徽記，薄唇輕啟：
“可是戶部宋禮則大人府上？”
李嬤嬤心中一凜，來人氣勢非凡，絕非等閑之輩。
她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應答：“正是。”
陸濯的目光並未在李嬤嬤身上停留，而是直直地看向馬車內：“車裏是哪位？”
李嬤嬤恭敬答：“車裏是府上大小姐，今日剛回京。”
宋昭抬眸望過去，陸濯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火花迸濺。
陸濯的眼神深邃難測，仿佛能洞悉一切。
宋昭心中警鈴大作，這男人給她一種危險的感覺。
陸濯並未像之前那般客套，而是語氣沉穩，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宋小姐可知羅烈？”
羅烈？那是誰？
宋昭茫然搖頭道：“不認識。”
陸濯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對宋昭的回答並不滿意。
他翻身下馬，幾步走到馬車旁，垂眼看著宋昭。
“宋小姐確定不認識？”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壓迫感。
宋昭心中有些不悅，這男人有些難纏。
她語氣冷淡：“我為何要認識他？”
陸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山匪，宋小姐真的不認識嗎？”
宋昭瞳孔猛地一縮，難道他看出什麽了？
她死死地盯著陸濯：“我如何能認識一個山匪。”
陸濯深深地看了宋昭一眼，似乎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片刻後，他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昭：“宋小姐，希望你沒有騙我。”
說完，他一揮馬鞭，絕塵而去。
宋昭放下車簾，心中思緒萬千。
馬車停在宋府大宅門口，李嬤嬤的聲音在車邊響起：“大小姐，到了。”
宋昭下車看著宋府的匾額出神，這就是宋昭的家了。
大門四周圍了些看熱鬧的百姓。
門口也站著一群人，為首的婦人約莫三十多歲，頗有風韻，身後跟著丫鬟婆子一大堆，看著氣勢很足。
身後百姓們的竊竊私語傳了過來。
“我聽說這個大小姐從小就被送到莊子上，是為何？她不是嫡出嗎？”
“據說是因為小時犯錯。”
“這你就不懂了”又一人加入，“現在的宋夫人是繼室，那原配所出的大小姐自然就不受待見。”
“原來如此。”
“宋老爺的原配我記得是黎陽裴家。”
“是我知道的那個裴家嗎？”
“就是那個裴家。”
宋昭聽得正在興頭上，那婦人走了過來。
“昭兒，你終於回來了！”吳楚然一把抓住宋昭的手，眼中滿是關切，“這些年受苦了吧。”
是宋府的姨娘，現在的繼室吳氏。
宋昭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淡淡道：“所幸還活著。”
吳楚然一聽，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刻又笑道：“說的什麽話，回來就好。”
宋昭沒有理會她，抬腳就往裏去。
吳氏連忙跟上，噓寒問暖。
“昭兒，這些年你在莊子上受苦了，以後就留在府裏，娘親一定好好補償你。”
宋昭腳步一頓，斜眼冷冷地看她。
看得吳楚然心裏有些發虛。
“嗬嗬。”吳楚然幹笑兩聲，道：“來來來，我們先回屋去。”
然後先行了一步，不知道怎地，她現在覺得宋昭那眼神有點發怵。
宋昭心中冷笑。
還不知道山匪的事到底怎麽回事，且看看這府裏到底誰是鬼。
然後跟著吳氏進了內堂。
吩咐了下人準備茶點，吳氏轉身對宋昭說：“昭兒剛回，娘親給你準備了些東西，都是現在京城的女兒家們流行的，昭兒看看合不合心意。”
宋昭麵無表情不回答。
吳氏碰了釘子，又訕笑道：“看我糊塗的，昭兒一定是剛回來還有些不適應，你的院子我給你收拾好了，就在府裏最好的春花苑，丫鬟婆子也都安排了，昭兒要不先回去歇息歇息，你父親這會上朝去了，等他回來了再來見也不遲。”
說罷，便吩咐一個小丫頭領宋昭回院子，宋昭離開後，吳氏憤恨地坐在椅子上，手裏的帕子用力的絞著。
宋晴從門外邁步進來，見吳氏氣壞了的樣子，好奇上前詢問道：“母親這是怎麽了？”
吳氏回神，溫柔道：“是晴兒來了，沒什麽。”
宋晴坐在另一邊，丫鬟們上了茶水。
“一大早家裏就吵吵鬧鬧的，這是怎麽了？”宋晴問。
“宋昭回來了。”吳氏有些無力的答道。
“宋昭？她不是……”
“不是什麽？”吳氏疑惑。
“沒什麽，母親這般生氣是因為她？”
吳楚然反應過來剛剛自己有些失態，道：“無妨，一個小丫頭而已，還礙不到我們母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