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舊恩,禦案前試探真心

李暄看著楚卿長大,知道她很聰明。

但脾氣很倔,想讓她屈服硬的不行,得用點心思。

今日朝堂上那麽一鬧,楚卿很明顯心虛懼怕顏臻,二人之間也不知生了什麽事。

他拿出自己的帕子,蹲下去幫楚卿係在傷口上,又將官袍整理平整。

“別怕,千香樓這事,朕會讓敬豐替你遮掩著,顏臻的駭人手段你也見過,別跟他硬碰硬。”李暄幫她包紮好,扶著來到禦案前坐著。

楚卿當禦史前,常扮成小太監陪著他在東宮理事。

這長案和旁邊的擺設,也都是登基後從東後挪過來的。

李暄不止一次說,他將東西搬過來,為的就是楚卿,每每看到它們,就能想起二人的過往。

想到往事,楚卿眼睛一紅,“多謝聖上。”

早朝和顏臻對峙那會,她還以為李暄要棄了她。

相伴十一年,若不是生了千香樓那事,楚卿還真的妄想著,有朝一日入了後宮,陪李暄過一輩子。

可事與願違,她隻能斷了這份心思。

等替阿兄複完仇,她遠離西京,尋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過完此生。

“卿卿,你太心軟容易吃虧,以後做事要不留後患,更不能瞞著朕,尤其是千香樓一事……”李暄摩挲著她的手背,繼而將楚卿擁在懷裏,輕輕拂著她的後背。

聽到他喚自己小名,楚卿心口一軟,差點交了底。

話剛到嘴邊,又咽回喉嚨內。

楚卿怕死,更不敢用命去試探聖恩。

為官至今,她知人心難測,也是善變的,李暄口中的喜歡尚不知能維持多久,所以她和顏臻的事,絕不能透露出去。

“怎麽不說了,被顏相嚇的嗎?”李暄見她欲言又止,手停下來扳正楚卿的身子。

楚卿被注視的心兒狂跳不止,傷口也不覺得疼,“聖上想問的,臣定知無不言。”

算起來,這些年騙著李暄的也就千香樓這一件事。

為人臣,若處處耿直,言無不盡,這腦袋早就搬家了。

“朕不能時時護著你,但如果顏臻敢動你,朕哪怕舍棄江山也要護著你周全。不管是後位,還有相位,隻要你喜歡的任你挑選。”

“以後有事要先告訴朕,不可騙朕,這樣朕才有時間為你籌謀善後,知道嗎?”李暄溫柔地哄著她,手伸到她的衣領旁,輕輕捏著往旁邊撥去。

“卿卿,你到底去過千香樓嗎?”

楚卿驚喘未定,身子不可抑製地發顫。

原來他的溫柔,是為了這個。

她急忙躲避,從李暄懷裏鑽出去,決不能被看到咬痕。

“你躲什麽?”李暄繃著臉色問她。

對一個多疑的人來說,這是無形刺向他的刀。

他還以為自己養大的小貓,哪怕生了撓人的爪子,也會溫順地在他懷裏撒嬌,對他知無不言。

楚卿躁動不安,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又是淺淺一笑。

“六哥,恩師不止一次提醒,君臣有別,不讓臣壞聖上名聲。”她溫婉動人地喊了聲六哥,為自己的閃躲,找了個不錯的借口。

恩師就是已致士的太傅大人,也是李暄的恩師。

算起來,也是前太子和顏臻的恩師。

李暄笑了起來,“不用管那老頭的話,聽風就是雨的,等你哪日成了朕的皇後,這些流言不攻自破。”

皇後……楚卿念著二字,心狠狠抽了下。

一夜荒唐,她已無緣後位,隻求著這事兒瞞著李暄,保住自己小命。

濃鬱的龍涎香,在二人鼻息間蔓延。

本該是你情我濃之時,楚卿卻再次嘔了出來。

二人俱看向彼此。

“怎麽了,朕宣太醫來給你瞧瞧。”李暄將她扶起,拽著她的胳膊把人拉到懷裏。

他的手滑落腰間,引來楚卿戰栗難安。

胸與胸貼在一起,鼻尖差點就要撞上,她看到李暄眸裏的欲念,慌得用手推開。

這般親昵之事,從前並未有過。

更多時候,他們隻是牽手玩鬧,一直恪守禮教。

楚卿從未想到,她竟厭惡李暄的撫觸。

“臣還有事要辦,先行告退。”楚卿倉皇退出殿外,臨走撞見來給李暄送膳食的宮女,聞著盅裏的肉湯,又是忍不住幹嘔一聲。

“楚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聽到李暄喊聲,楚卿懸著的心,再次被吊了起來。

“無事,你走吧。”

她扭頭,見李暄並未在意,腳步加快離開勤政殿,連奏折的事也不敢問了。

待她走後,敬豐從外麵進來。

他剛才找人問千香樓的事,現在得了消息進來回稟。

“顏相那邊沒有證據,隻是在詐楚大人,她把尾巴處理得很幹淨,我的人沒尋到一點蛛絲馬跡。”敬豐垂低了頭道,偷偷朝楚卿的背影瞥去一眼。

李暄眉梢挑起,臉微微泛白,“興許不是她做的,回頭讓流蘇盯緊點,另外讓柳太醫去楚府瞧瞧,不管是什麽病,朕都要知道。”

“就說……是給她瞧腿傷。”

他感受著掌心的餘溫,怔了好一會。

從前楚卿可從來不會躲。

這隻羊,終是被他養成了狼。

“這是流蘇昨日讓人遞來的密信,奴才想著都不是要緊的事,就沒呈上來。”敬豐懷疑李暄請太醫給楚卿診脈,另有他想。

楚卿最近嘔吐次數過多,與女子害喜之症倒是相似。

剛才李暄明明可以攔住楚卿,再讓太醫來把脈,可他卻把人放走。

是欲擒故縱,還是有了殺心。

敬豐不禁替楚卿擔心,想著她不要糊塗才好。

“敬豐,以後流蘇再有密信,即刻交於朕。”李暄看了眼密信,這次卻沒有焚毀,而是在手裏揉作一團。

“是。”

敬豐緩緩抬頭,見李暄麵上看不出喜怒。

他很清楚,越是平靜無波,心裏越是埋著驚濤駭浪。

千香樓一事,需他親自去徹查。

……

出來禁宮,楚卿發現官道寬闊,隻餘顏臻的馬車還在。

該死的顏臻!

肯定是他讓府裏的小廝把車趕走,故意看她笑話。

楚卿假裝沒有看到顏臻的馬車,從一旁的樹蔭下匆匆穿過。

顏臻風頭正盛,她沒傻到再觸對方黴頭。

車軲轆聲傳來,顏臻的聲音也近了。

“楚大人,回府還有甚遠,你這細胳膊細腿的,確定走得動?”顏臻坐在馬車中繞道過來,細眯著眸子瞧她。

那雙眸像淌了墨進去,又黑又冷。

她被嚇得一個哆嗦,步子快了些,想遠離這個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