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顏相,請自重

楚卿下意識挪動身子,躲在李暄身後,“大理寺陳年積案諸多,下官不敢再讓顏大人操心。”

“我偏要操心呢。”顏臻說著,從李暄手中搶過楚卿的一條手腕。

楚卿愕然。

這可是朝堂,眼前這位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可顏臻不管不顧,從他手裏搶人。

當真逆臣賊子!

“顏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卿推脫不掉,冷聲嗬斥顏臻。

“楚卿!”李暄頭疼地喝止。

楚卿被吼了聲,再不甘也隻能忍下。

顏臻鬧夠,才放了她的手腕,怕真的捏斷李暄會拿他開刀。

“下官有口無心,顏大人見諒。”楚卿急忙退下。

她同人學過些醫術,知道自己的反應不可能是普通病症。

若真有喜,被顏臻診斷出來,必無路可退。

從上朝到現在,李暄隻字不提折子上參奏之事,怕是將顏臻趕出大理寺的計劃有變。

真讓人頭疼。

也不知何時才能把顏臻從大理寺趕出去,再從他名下的黨羽手中搶回禁宮防守之權。

她默默退回,那隻帶著刀疤的大掌卻不肯放過。

“把脈而已,怎麽嚇成這樣,我還沒動刀呢。”顏臻眸底寒意集聚,目光追著楚卿到了百官中。

楚卿充耳不聞,知道顏臻毒舌,她能避則避,不會再浪費唾沫星子。

她身側的百官懼怕顏臻,看到他走到跟前,一隻幕後黑手將楚卿推了出去。

一個個的,像要將楚卿獻祭。

“你們……”楚卿回過頭要尋人,突見一拳橫在眼前。

這些個同僚,見不得她好。

她已無退路,訕笑著同顏臻示好,“大人還有何事?”

顏臻冷哼一聲收了手,聲音變得駭人,“朝堂上有我和諸位大人為聖上分憂,楚大人若有心無力,可隨時回府休養著。命隻有一條,要分得清孰輕孰重……才能長命,別像連家軍一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楚卿身形顫了顫,看到顏臻哀痛的神情,這才知道顏臻死活賴在大理寺不走的原因。

他要替連家軍翻案!

“大人言重,臣還年輕,應當為聖上分憂,若把朝堂之事全壓在您一人身上,才是大不敬。”楚卿抿著薄唇,鬢角的細汗,緩緩滴至衣襟上,沒一會兒前襟濕了一半。

顏臻伸長了脖子過來,湊到她麵前,“你當他們都是死人?”

他的目光從那些百官麵前劃過。

楚卿沒去瞧,也如芒在背。

“不,他們同顏大人一樣,對江山社稷至關重要。”她咬牙切齒,才算把話圓過來。

如芒在背,全靠這廝所賜。

顏臻看不慣楚卿世故圓滑的樣,捏著她的脖頸再次警告,“楚卿,你有聖上隆寵又如何,等我尋到害死連家軍的凶手,誰也護不住你小命。”

昨晚,他的人才探得消息。

義父和三萬將士發兵南詔國,完全是因為收到一封密旨。

他很清楚,楚卿是李暄的謀士,他們硬奪兵權不成,把連家軍所有人當成棄子,用此殘忍法子殺害。

那一晚,大軍的南安和南詔雙雙夾擊,中了敵軍布置的陷阱,軍營糧草也離奇被燒。

駐守營地的火頭軍,死得一個不剩。

戰敗後,幾萬將士被焚屍千野,等他帶兵趕來,連義父的屍骨都未尋到。

整個望野穀上空,飄的都是骨灰。

自那刻他就發誓,此生一定要手刃仇人。

還有千香樓的行刺,肯定和楚卿脫不了關係。

“顏大人,那事與我無關……”楚卿急於分辨,不願這黑鍋扣自己頭上。

“但願你的骨頭會像你的嘴一樣硬,能撐得住大理寺的刑罰。”

楚卿有口難辨,連家那事聖上早已下令不得再提及,否則革職問罪,她即便吃了熊心,也不敢在朝堂上為自己申辯。

即使她說了,瞧顏臻這樣也不會信。

二人之間拔刃張弩。

顏臻更是擺出一副吃人的架勢。

李暄見顏臻不肯讓步,滿臉堆笑,目光在他和楚卿身上轉了一圈,“顏相,你和楚卿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往後要互相扶持才行,不要因為小事失了大體,楚卿還年輕,需要顏相的提點。”

李暄隱約聽到連家那事,隻能挺身而出。

楚卿尋了空,立刻躲得遠遠的。

“日後楚大人有空,多去相府走走,臣會謹記聖上所托,好好提點一下楚大人。”顏臻痛快應承,麵色更冷上幾分。

楚卿尷尬地站著,像被一盆冷水灌頂。

一句客套話,被他聽成聖旨。

她的官位,危矣。

李暄回到龍椅上,垂眸看著楚卿,他幫楚卿暫時解了燃眉之急,但心底的疑惑更甚。

今日,楚卿露出的怯意,和往日不同。

休沐這些時日,怕是發生了什麽。

脈,為何把不得。

李暄煩躁扶額,楚卿若再被顏臻針對下去,女扮男裝的身份恐怕滿朝皆知。

百官皆知楚卿是他心腹,便是死也不能泄露身份。

千香樓的事,身旁的太監告訴過他,說是顏臻被人約去千香樓,結果人沒見著,中間睡了個女人,事後這女人還想殺他。

回眸瞥見楚卿滿臉心虛,李暄疑竇頓生,眸色暗下幾分。

無風不起浪。

顏臻若無證據,不會像瘋狗一樣盯上楚卿,還幾次想扒她衣領查驗。

“眾愛卿無事,便退朝吧,日後再上朝,身上別熏什麽奇怪的味,楚大人身子敏感,聞不得脂粉味。”李暄想來想去,不管結果是什麽,還是要為楚卿遮掩著。

“這不是楚大人起的頭嗎,我們效仿楚大人有什麽錯。”顏臻冷笑,臉色比捧的玉笏還要冰。

楚卿暗中咬牙,這廝連皇帝的麵子都不給。

少說一句會死嗎?

有顏臻上朝的日子,朝堂上除他顏臻和楚卿,旁的官員似成了啞巴。

能不說一個字,就閉著嘴巴隻出氣。

能裝魚做龜,絕不露出個人樣。

“楚卿,退朝後到勤政殿來。”李暄想到顏臻的行為,打算找楚卿問個究竟。

感覺到上方的寒意,楚卿縮著脖子後退。

自顏臻暫代大理寺寺卿,楚卿在每回的早朝後,都要前往勤政殿議事,旁的百官絕無這種殊榮。

聖上明著護她,那些百官沒少在她背後嚼舌根。

說她擦脂抹粉,有辱斯文。

諂媚惑主,難為忠臣。

這些個混話,她早聽膩了。

“楚大人,請吧。”敬豐正要離開,見楚卿還在發愣,朝她大喊一聲。

楚卿低著頭,磨磨蹭蹭跟過去,還沒邁出兩步,眼前出現一雙烏皮六合靴。

抬眸看到是顏臻,她假笑行禮,“顏大人,聖上還在勤政殿等著下官。”

顏臻挑眉,腳並不動彈,“聖上不在這兒,少拿他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