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仙人的另一邊就是人，與神平起平坐
陳平生這次是真遇到了單手難敵六手的情景，對方幾個應當都是破五境的，但陳平生那股子不要命的氣場也著實咄咄逼人。
老子百縷善緣在手，捏著十幾條命跟你一換一。
就算換了三個，又如何？
而事實再次證明，當你不怕死，甚至，不需要破境，都能頂著胸口的綿綿掌，側身狠狠一劍——
斬下！
另一位？
一槍刺之！
三人合圍又如何？
陳平生沒有怕的，甚至，陳平生都不打算用善惡加點焊妖刀法。
百縷善緣拿來換命多值啊。
一換一，都夠本！
當然，陳平生確實也沒有足夠的實力接近他們，偶爾粘到對方，也隻是皮肉傷。
這就讓陳平生的殺招，顯得像是貓爪，給他們撓癢癢。
但受傷的三人卻感覺大不同！
附著在傷口的劍氣，像是無數牙齒在撕咬一樣，痛苦無比！這似乎是某種妖異術法……幾人對視，決定分開一個去告訴長老這件事。
剩下兩個，陳平生就打的遊刃有餘了。
他們不敢跟他靠近搏鬥。
亂拳打死師父這種話，既存在就是有一定的事實依據的。
陳平生現在有點靠蠻力，劍和槍哪一個順手，哪一個猛劈。
毫無章法。
但是架不住周圍，劍氣，槍風，淩厲的呼呼作響。
終於——
那兩個人戰鬥到此，因彼此的優劣勢，開始逃離。
戰鬥暫時有些卡頓。
但不代表陳平生就放棄了。
他在等鎖鏈開合術的治療，縫合了一小會兒傷後，就趁恢複和他們人少的功夫……
陳平生騰空躍起，重重的落在了一輛馬車之頂。
他穩穩而立，隨著衣袂飄然，獵獵作響，快速輪動左手長槍一挑——
車頂爆裂！
裏麵沒有人。
前麵還有些馬車，如果阿離昏迷了，或者被控製了，那就，隻能一個個找了。
打定主意，後側，第三個人也回來了。
陳平生記下了那是最後一輛馬車，有點遠，但如果隻是對付他們……來得及。
大不了，他找機會把那《滄瀾圖》也用感悟圖頂上試試。
三人此刻也又商量好了，先用氣將陳平生困住，再進行下一步！
陳平生感覺到了對方氣場的變化，和剛才的暗影武夫一樣，對方開始用氣了。
陳平生原本也是有氣機可用的，就是那本天樞，想起來，那本也是少女寫的，他似乎一直忘記問了，為何他最終被拒絕……
這麽一想，他眼神更堅定了。
必須找到阿離！
“來，善緣給我加十。”
一善七年。
十縷就是七十年。
善緣升功法無比之快，陳平生是吃過甜頭的。
說完沒多久，他眼前金光蹭蹭直冒。
不愧是做善事的焊妖刀。
境界直接波動巨大。
「事主第七十年得悟斬妖刀意……突破四境，善緣護體，竟得天地垂憐，直逼五境……」
陳平生快速摁下不看後麵，再度以劍為刀，以槍為刀，掄起來！
他再次的突破讓三個人都有些驚。
練氣士的五境已是身體皮肉筋骨都修得天地之氣灌溉圓滿，但如果修器者，雖然身體達不到，但也可以達到的境界是：我既是劍，既是刀，既是槍的渾然一體的天地同氣。
所以，劍氣同境下，他們的氣，根本限製不了他的長槍，長劍。
三鏡，龍吟虎嘯！
四鏡，烈焰焚天！
陳平生將刀法以劍氣和槍尖流轉，道道劍氣，槍魂撲去，那三個武夫再也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戰場上，最消耗人的往往不是精疲力盡，而是看不到一點希望！
沒人可以做到看著快被自己殺死的人，一次次又站起來……這才是絕對的內外消耗。
眼看三名武夫就要被劍氣和槍法所傷，忽然，一道骨瘦的身影從樹上飛撲而下，對方雙足落地時，輕盈無聲，猶如飛翔的小鳥一般靈巧，白發蒼蒼的老者，眼神如鷹隼。
抬袖間，不僅格擋了陳平生的劍氣，袖中二指掠過劍氣，還要抹陳平生的脖頸！
“長老來了！”
幾個人趕緊躲去長老後麵，觀戰！
陳平生則快速在空中一個倒翻，眯了眯眼，看樹上下來的位置，對方很顯然早就在那裏，但是他一直沒發現，足以說明這老頭……深不可測。
老頭又襲來。
陳平生躲不開，被他抓住，可被抓住的那隻手是斷指的——
“一個斷指。也敢放肆！”
老人故意冷嘲熱諷，他很確信這一句話能讓陳平生瞬間道心不穩。
陳平生也的確惱怒，“關你屁事。”
隨後，天樞之手緊扣攥住對方的胳膊，不想老人的胳膊猶如深淵一般，任憑他單手使力，五指關節緊抓，指都要深深紮透！
可那人隻是猛地一甩，陳平生就飛出。
陳平生雙腿一蹬在樹，看準機會，繼續猛衝出一劍，向那老者眉心！
不想那人伸出一掌……帶著挑釁似得。
陳平生的手劍猝然回收，左拳毫不猶豫自腰間旋轉前衝——
振臂一揮！
天樞，頂滿！
那一股拳，他用了所有力，轟然擊出，拳風所及發出破空氣的爆破聲中。
然後，陳平生猛然飛了出去！
一路陪他經過無數次生死的那隻手，此刻竟從手指骨到大臂，寸寸斷裂，更甚，那股氣機的力量還在他身體裏蠻衝直撞，逼他又一次吐出來內髒的碎片。
第一次跟三隻羊對衝的死去記憶，又開始攻擊他。
盡管樹下的陳平生動用天樞和鎖鏈的開合，但他也意識到對方這個長老隻怕……跟朱焱也不相上下，甚至，更厲害！
這樣的人帶走阿離……恐怕救出來就難了。
拚命咽下口中的腥甜，他還是再次站起來，而以為他必死無疑的那位長老，離去的腳步停下來，他回頭，肉眼可見的眼底一晃而過疑惑。
他那一拳用了多少力氣他知道。
緊隨眼底又是一晃而過殺意，這種小鎮人渣，如果真得道，會是多少麻煩，他最清楚，所以現在就要弄死，以免日後闖出大禍。
“看來，你有點保命得東西，”長老回頭，“那再來。”
他又出了一拳。
陳平生也沒想到這老賊還補刀，好在，命，有的是。
不妨礙，他一次次站起。
……
第三拳，陳平生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被打爛了。
此刻，他腦子卻越發清晰。
去掉善緣用過的，還有八條命。
白胡子的長老這次不出拳了，審視得看著陳平生，他真是不知麵前這個人渣畜生是怎麽做到的。
但無論怎麽做到的，在他天崩地裂的拳法下，他不可能不死，但他就是這麽一次次不死的站起來。
老頭覺得自己再打下去真有點不要臉了，所以負手而立問：“你找小姐做什麽。”
他們還稱呼小姐，那就是還安穩。
“你管我找她幹什麽？”
陳平生說時，詭異的發現自己身體在一次次打鬥中，磨練出了鋼鐵一般的意誌，疼痛漸漸也適應了，甚至……那鎖鏈術也修的越發得心應手了。
“你不出手，那我可來了！”
阿離說過，打鬥是最能突破心境的！
“剛才那三個廢物，都不夠勁兒。你來……才有趣！”
陳平生說完，就快速拖著槍，再度往前衝！
眼底飄著一縷自己都不知的紅芒，他再度出招發現，自己不會再因為死亡的疼痛而有所招式遲鈍。
長老不語，但接招，沒再純純碾壓，而是在打鬥中觀察這個暗影口中的畜生。
漸漸得，他看出了《陳氏焊妖刀法》以及《斬妖霸刀》的刀意重合。
甚至，隨著打鬥深入，陳平生的出刀越來越迅速，疾如閃電，打出的道道殘影，發出呼呼的刀咧聲響，令旁觀的都心膽俱寒。
“長老不會有事吧……”
“你說什麽！長老快七境！怎麽可能有事！”
“……”
長老確實沒事，但他目睹陳平生越戰越高漲的情緒，感覺到了……這小子即將破境。
他當然沒打算讓陳平生這麽輕鬆升了，還是得——
“壓！”
一掌落，一道熟悉的鋪天蓋地熟悉壓迫讓陳平生猛然覺得膝蓋後側傳來沉悶的壓力。
同時，他聽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哢嚓聲響。
“老東西……”隻這一次，他的雙腿雙腳用力，不肯再就範，“你就隻會倚老賣老麽！”
耳朵裏聽到哢嚓的骨裂聲響，陳平生的口鼻出血，仍想要往前時，忽然目光一頓，因為看到了從馬車後麵走來的少女阿離。
日幕低垂，不知不覺竟從白天又打到日暮。
陳平生喉嚨間的血咽下去，湧上來，從唇邊溢出，“你……”
他吐血，阿離就站在那，沒過來，隻對他身後的白胡子老頭說——
“長老，你已經輸了。”
……
……
半個時辰前。
城郊，馬車外。
“小姐，我希望你理解，大家族之所以叫大家族，事實上是因為‘大’，老祖宗盤根錯節打下的江山，積累的各種資源，書籍，藥材，才是最珍貴的資源。有了這些資源，小姐很快就能夠在神都站穩腳跟……但是，小姐，必須要跟過去斷個幹淨，那個陳畜生做下的惡事太多，斷不能留。”
阿離冷冷看著城門口的血色與浮屍，冷聲道：“比起你們留給我的廢物武夫，陳平生不算特別畜生。而且，我不答應你們殺他。”
“但小姐似乎沒有別的可以選擇。”
“打個賭如何。”
“什麽？”
“如果陳平生能夠到我的麵前，你們就不準殺他，反正……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也都被你們殺得差不多了，隻要你們不說，我不說，他不會自己說出去那些過往。”
“小姐對他這麽有信心，又為何跟章平設計殺他？”
“那是把他敲醒。”
-
陳平生沒有比當下更清醒的時候了，“阿離，你要跟這個死老頭走，我可能攔不住了。”
來自長老的多次碾壓下，他已經折三條命了。
雖然命數還有，但他覺得阿離似乎並不需要。
“你們幹什麽吃的！把小姐帶下去！誰讓她下來的！”
那長老怒斥著。
但是那幾個武夫要走過來就被阿離冷冷的眼神逼退，她回頭接著說：“願賭服輸，我們的賭約說他隻要到我麵前即可，但沒說我不能到他的麵前。”
陳平生敏銳的反應過來什麽，見縫插針道：“老頭，你說話不算話！”
“老夫讓你說話了嗎！！”
長老怒斥，陳平生的雙膝就隱隱發軟，漸漸的要矮下身去。
那氣場比朱焱還大，壓得他抬不起頭，就要跪在地上。
周圍那三個武夫這才鬆口氣，起初在笑，雖然不說話，可他們的眼神在笑他蚍蜉，螻蟻。
但轉眼笑聲沒有了。
因為陳平生死死的用後背撐住了，一點點又抬起頭來——
“老東西，你最好期待我早死，否則……我！遲！早……”
他強撐著的那種酸痛已經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了，
隨後，陳平生竟持槍，又站直了，“遲早讓你跪下！來……我不介意！再打一架！”
長老敏銳察覺到了少年那瞬間氣場的改變，這小子的意誌力到底是多強？
陳平生此刻都做好了準備跟感悟圖頂滿了，說不定破境有更大的驚喜呢？
但下一秒，他麵前走過阿離，阿離沒有扶起他，隻是站在他麵前冷聲道，“別太過分了，終究，我是你們薑家的主子。”
少女緊隨環顧其他下來觀戰的人：“我以為，任何人都不能嘲笑願為他人戰死的戰士，包括，他的敵人也不能。而且，他不是敵人，是我的朋友。”
長老在這一刻終於收了所有的氣息，但他仍舊對陳平生抱有不滿。
“陳平生，你知不知道，你在和無法戰勝的人在戰鬥。”
他剛如果放出境氣來，陳平生早死了不知多少次。
陳平生身上的壓迫消失，他冷笑站起身說，“又怎樣？”
他們那有位偉人，也是在和看起來絕對無法戰勝的敵人或者說整個階級，整個世界做鬥爭。
但最終，他們還是站起來了。
“被擊倒，但依舊頑強站起，這才是一個人該有的樣子。”
陳平生第數百次咽下口中的腥甜，唇齒間已經有了甘之如飴的味道。
而他說完，周圍的視線原本從嘲弄，忽然變成了嚴肅。
少女也有些驚奇的看著陳平生。
她到大離，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悸動。
一個人，不為家族，不為血統或大局，甚至不是為了天下，也無關男女。
他隻是為了做一個人？
阿離看向陳平生的眼，那裏隻有一道道堅毅……
“就憑你？你不就是想要攀附小姐……”那長老沒說完，陳平生道：“不，今日不是她，就是小蘑菇，小野花被抓了，我陳平生也一樣到。”
少女那一刻忽然笑起來。
對啊，這就對了。
這才是人間該有的模樣。
剛才在馬車內看那陳氏焊妖，斬妖霸刀，一層層的轉。
那不顧一切的，要葬送自己命的，要用命元不斷綻放若燦蓮花火的人啊，讓阿離開始真的理解，為何師父說，永遠不要小瞧凡人。
仙人的另一邊就是人字旁。
這種中庸的種族，能與強大的妖魔鬼怪，甚至與神明平起平坐的原因就是——
人類的壽與命，雖時長有限，可真的能噴發出強大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