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吻
我渾身戰栗,好似被人捶中了胸口,連呼吸都困難了,我捂著臉落荒而逃。
在回到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刹那,我做出了決定。
不管用什麽法子,我一定要逃離倚紅樓這個魔窟,一定要!
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可以試著去——
勾引劉知熠。
若他肯帶我走,那便再好不過了,從他身邊溜走,肯定比從倚紅樓裏溜走要容易得多。
一旦懷了這個念頭,我便開始天天盼著他來了。
日子如流水,掌事嬤嬤仍不厭其煩地每天教我各種勾引男人的技巧,芍藥日日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勸我揀個高枝飛。
而簡嬤嬤一直關注著我的臉,每天都要看幾回。當她看見我臉上的印記已全都消了,一絲痕跡也尋不著時,她笑得連腰間的肥肉都在顫動。
“阿彌佗佛總算是好了,這些天可把我給急的,”她興衝衝地說:“雪眉,你是我們倚紅樓裏最美貌的花魁,一定要給嬤嬤長個臉。世子兩天後就要來了,你好好陪陪他,把他哄高興了,有你的好處——”
“我明白,我一定會聽話的,請嬤嬤放心。”我很乖順地點頭。
離掛牌之期隻剩十來天了,我已心急如焚,我比簡嬤嬤更盼著劉知熠來,我好似一個溺水的人,拚了命的想抓住一線生機,能從這泥淖裏掙脫出來。
可是,事情卻並不太對勁。
兩日後,劉知熠的確是來了,仍然是在含春閣裏,仍然是與黃公子一道。
可他倆,身旁都有幾個新來的花娘作陪,都是嬌豔嫵媚的新鮮模樣,尤其是纏著劉知熠的那兩個花娘,嬌滴滴地柔若無骨,像抽了筋的蛇兒,膩在他的懷裏,宛轉嚶嚀。
而我,隻是坐在簾後,一曲又一曲的,為他們撫琴。
剛開始,我還輕攏慢抹,彈得極認真,隻是後來,那歡娛調笑之聲已越來越大時,我不免心浮氣躁,坐立難安,琴聲嗚啞,已是錯漏百出。
“世子是不是覺得冷呀?手怎麽這麽冰?”
花娘的聲音嬌媚入骨,而那道薄薄的布簾也沒完全遮擋住我的視線,我看見花娘把劉知熠的手握住,嘟著紅唇嗬了嗬氣,“……奴家好心疼呀。”
“那,該怎麽暖一暖才好呢?”劉知熠聲音慵懶,漫不經心地笑。
他懶洋洋地斜倚在椅上,麵如冠玉,俊美得好似妖孽,因為飲了酒,眉梢眼角泛起了桃花般的紅色。
花娘握住他的手,牽引著撫上她的臉,讓他的手,停在她吹彈可破的臉蛋。
花娘媚眼如絲地嚶嚀,“現在,您還覺得冷嗎?”
劉知熠微眯了眼,鳳眸裏光影瀲灩,含了絲笑意,“這是什麽,怎麽如此滑膩?”
花娘嬌聲笑道:“這是世子的暖爐呀,您喜歡嗎?”
我咬著唇,手指壓在琴弦上,真的已彈不下去。
我想我可能真的是猜錯了,其實他並沒有什麽餘情未了,也並沒有對我另眼相看。
他仍是那麽討厭我,憎惡我,他在歡場肆意流連,卻讓我在一旁撫琴助興,這大約隻是他羞辱我的另一種方法而已。
“怎麽不彈了?”
劉知熠的聲音突然傳過來,淡漠清寂,帶著一種上位者的不悅。
我說:“雪眉有點頭暈,請世子寬諒,容我去外麵歇息片刻。”
他略略一頓,冷淡說道:“去吧。”
我出了房,步下樓梯,外麵竟下了大雨,有濃濃的寒氣逼過來,我隻穿著單薄的紗裙,被風一吹,便開始瑟瑟地抖,真是冷啊。
但我並不想回房,可能這沁冷的寒風,能把我吹得清醒一點。
還說什麽勾引,今夜劉知熠就不曾正眼瞧過我。
或許我在他眼裏,真的如螻蟻一般卑賤,就好像地上的雜草,可以隨意賤踏。
我沿著樓院間的長廊默默地走,眼裏酸澀,卻流不出淚。
這一刻,我好想梧哥哥,我好想掙脫這樊籠,去臨京找梧哥哥。
我會像個孩子一般在梧哥哥的懷裏哭,讓他親昵地喊我的名字,讓他緊緊的擁抱我,他身上那麽暖,月白的衣裳,總似籠著淡淡的沉水檀的氣息。
我靠在長廊的圓柱上,望著眼前的傾盆大雨,大概過了很久,我冷得連頭腦都僵木了,以至於反應極遲鈍,連有人站在我的麵前,我都沒有察覺。
我低著頭,隻看到一片衣角正落在我的視線內。
暗紫錦緞,上麵繡著張牙舞爪的麒麟和層層疊疊的祥雲,一針一線,繁複精美。
我立刻便知道他是誰。
“你怎麽在這裏?”劉知熠的語氣仿佛比在含春閣裏溫和了許多。
我抬眸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雪眉隻是在這裏欣賞雨景。”
“這裏不冷嗎?”
“不冷。”
“你若不冷……”他凝視著我,“那為什麽身子在發抖?”
他身材頎長,比我高出許多,就算我努力踮著腳,也隻能堪堪夠到他的下巴,我不想在他麵前顯得怯懦,便努力仰著頭,倔強地說:“隻是略有寒意,並沒有大礙。”
但話一出口,我就感覺錯了。
這明明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掌事嬤嬤教的那些手段,我怎麽能白學?
於是我輕輕眨了下眼睫,讓聲音盡量聽起來嬌媚軟糯,“……夜深雨重,確實寒氣沁骨,雪眉自幼體弱,真有些禁受不住。”
按嬤嬤教的,此時應該是要長睫撲閃,眨個媚眼的,但我當真學得不太像,總是被嬤嬤責罵。
雨聲嘩嘩,氣氛仿佛有點怪異。
劉知熠俯下身,仍舊凝視著我,眸色漸漸轉深,“如果,你是想勾引我的話——”
他倏地逼近我,雙手握住我的肩膀,用力將我抵在圓柱之上,“那麽我便如你所願罷。”
我驚慌地瞪大眼睛,下一刻,他的唇竟已覆了上來,惡狠狠地吻住我的唇,他那麽用力,那麽凶狠,輾轉碾壓,反複廝磨。
他似有一股急待渲泄的情緒,像是困在籠子裏的猛獸,將要掙脫出來,把我吞噬進去。
“世子,你、你放開……”我慌得手腳癱軟,想往外推拒他,但我的力氣在他麵前大概就如蜉蟻撼樹,完全不起作用。
他緊緊擁著我,一手箍著我的腰肢,一手控著我的後腦,令我不得動彈。